North Country

決不讓步

2005

解毒指數：7.5/10

導演：妮琪·卡羅

類型：劇情

主演：查理茲·塞隆 / 托馬斯·庫蒂斯 / Elle Peterson / 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 / 肖恩·賓 / 伍迪·哈里森 / 傑瑞米·雷納 / 理查德·詹金斯 / 茜茜·斯派塞克

廠子裡女更衣室的門上，用馬克筆寫著“CUNTS(女性生殖器)”，歪歪扭扭的筆跡，透著不懷好意的猥瑣。

女工的飯盒裡，會被人偷偷塞進假陽具。那些男礦工，就等著女人們驚慌失措的表情，好痛快地大笑。

為女礦工特設的移動廁所，會被男礦工惡意晃來晃去，就為了聽見女工的尖叫，看她滿身屎尿地爬出來。

女礦工打開更衣室櫃門，可能會發現，自己的衣物上，被糊上了疑似精液的白濁液體。

這一切來自[決不讓步]，女礦工的艱難處境

1988年，僅僅是30年前，美國第一次把“Sex”和“Assault”兩個詞連用，在法庭上說出了“性騷擾”這個概念。

[決不讓步]正改編自這美國第一起性騷擾案(時間調至1989年)。

現實中，這起案件歷經10年，才在1998年再次開庭前，達成庭外和解的賠償協議。

因為要讓受害者開口，太難了。因為受害者開口的代價，也太大了。

再過19年，2017年，又換了一個新天地。美國上下開啟了一場聲勢浩大的Metoo運動。

至此，女性面對性騷擾和性侵，才有了更多反抗、發聲、譴責的勇氣。

但直到上個月底，章文、雷闖、孫冕等人相繼爆出性騷擾、性侵醜聞，越來越多的女性說出自己的受害經歷，說出我也是，人們才開始醒覺：中國的米兔也開始了？

但討論度迅速下降

星星之火，還是星星之火，在滅與不滅，忽明忽暗的邊緣。

是什麼在阻擋我們說出米兔？

01 惡意，阻擋她們開口

女性受害者難以開口，這是個世界性難題。

[決不讓步]中，喬西(查理茲·塞隆飾)是唯一一個反抗現狀的女性。

但當她首先向公司高層諫言時，遭到勸退

同樣受害的女性，沒有人願意站出來

在面臨男礦工的威脅時，女同事們甚至第一反應不是責怪始作俑者，反而覺得是喬西話太多，才讓她們到了更難堪的境地。

她們根本不信反抗能改變什麼，認為只能讓情況更糟

可怕的是，短期的現實確實如此。

主演查理茲·塞隆在開拍前，到明尼蘇達州和當地居民相處。

她依然能從空氣中，嗅到那場官司的氣息。

有女礦工說，這案子剛塵埃落定，就被寫成書，鬧得沸沸揚揚，她兩年都沒怎麼出門。

蔣方舟揭發章文性騷擾，卻被人說“又不是小女生了”“當時不拒絕不制止，現在網絡上毀人清譽”……

雷闖的粉絲開始辱罵受害者。

還有人故作世外高人，冷靜狀稱雙方沒一個好鳥

再往前推一點，藍潔瑛遭業界大佬性侵，多年來求告無門，至今仍是很多人眼中的“瘋女人”。

受害者需要品性高潔如佛祖轉世，才有資格成為受害者。而加害者即使殺人放火，因為受害者有哪怕被杜撰出來的瑕疵，似乎就“情有可原”。

問為什麼受害者不站出來，不當時及時站出來嗎？

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原因。因為站出來後，接受質詢最多的，不是作惡者，反而是被害人。

作惡的代價太小了，而公道的代價過於高昂。

[決不讓步]一開頭就有個細節。喬西被家暴，鼻青臉腫地回到孃家。而父親見到她這副模樣，第一反應是：“你劈腿被他捉姦在床？”

父親還將這當作是關心

這個細節與性騷擾本身無關，但已經足以說明，為什麼性騷擾、性侵會發生。

它與礦上的男人們無下限的性騷擾，同樣是滲進女性生活的惡意。它偽裝為“男性幽默”，偽裝成“社會規則”，連反抗都會被視為“假正經”、“不懂事”，只會更加令人窒息。

點點滴滴的惡意，一步步將性騷擾美化為男人的遊戲。

在這種土壤之下，性騷擾升級為性侵，一點也不奇怪。

喬西年少時被性侵的經歷，在影片最後才揭露

但影片在之前，已經把為何會發生性侵的原因，講得清清楚楚——是對冒犯性性玩笑、性騷擾的縱容，在人們的意識上開了一道閥門，最終釀成惡果。

拍攝順序上，第一場戲，其實是影片後半段的一場，喬西面對所有礦工演講。因為這場戲，包含了整部戲所要表達的情緒。這場戲對了，整部戲才能成立。

這不僅僅是字面或畫面意義上的以一敵百

這個場景，像是社會的一個縮影。喬西在臺上說一句話，舉步維艱。臺下的男人，憤怒，或嬉笑著：“給我們看看你的奶子！”

一個女人就此問題發聲，需要對抗整個社會蔑視女性的風氣。

而Metoo這個詞組，作為女性主義的標誌，首先使用於2006年。

當13歲的少女向塔拉納·伯克吐露自己被性侵的經歷時，後者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事後她意識到，只要說“我也是”。

你不是一個人對抗對女性充滿惡意的世界，我也是。

2017年，女演員艾莉莎·米蘭諾在社交網絡上發了這麼一條：“朋友說，如果所有被性騷擾或性侵的女人，都以‘Metoo’發表宣言，人們可能才會意識到這是個多麼嚴重的問題。”

一天不到即有20萬條推文響應，臉書上有470萬人用了這個Tag。

以此為開端，韋恩斯坦性侵案炸出的女性運動有了姓名

回到米兔的本源，它本來就不是一場具有法律性質的運動。

它從最開始，就是要讓女性相信，有人和你站在一起，你無需害怕，你可以大膽開口。

連說出口都不能，也太苦了。

02 性別，是不能開口的原罪

只是因為身為女性，就難以開口了。

在社會長期教化下，女性自帶羞恥感。

[喜福會]中，安美阿姨對在婚姻中委曲求全的女兒說：

“我在中式教育下長大，被要求無慾無求，忍氣吞聲，打碎牙往肚裡咽。即使我以完全相反的方式教育我的女兒，她仍難逃窠臼。也許因為你是我生的，還是個女孩。”

是這種教化，讓女性直覺地退後、檢討、自責，要求自己善良，面對傷害也不吭聲。

淪落至自我懷疑的地步

自然的，在面臨性侵害時，比起對作惡者的恨意，自身的羞恥感，更令人痛苦。

[信箋故事]和[烏娜]中，兩位未成年少女，不約而同地認為，她們和戀童癖之間，是愛情。

烏娜不甘心的，只是他不告而別

[信箋故事]的詹妮弗，則認為被“選中”，是因為自己特別

只有愛情，才能減輕那份羞恥感。她們不願接受，那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戀愛，而只是一次被害，是一段藏汙納垢的關係。

可是孩子們啊，汙穢的是他們啊。

[決不讓步]中，年少遭遇性侵的喬西也是一樣，事發後無比絕望。父親以她未婚先孕為恥，她也始終沒有說出真相，承受了這份恥辱。

在那時的她看來，被強姦，和被認為是蕩婦，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種錯誤的恥感，讓女人在面臨騷擾時，也忍不住懷疑，是我先做錯什麼了嗎？

是我不該穿那條碎花裙子？是我在他發出暗示時，不該笑那一下，以為能和和氣氣隱晦表示拒絕？

多年後，喬西的父親仍說：“她令我噁心”

喬西的母親終於忍無可忍，對著父親說：

她沒有去搶銀行

被強姦，似乎比殺人放火還罪無可恕。

米兔還要做到的，就是粉碎這種莫名其妙的羞恥感，讓女性從心底裡意識到，受害並不羞恥，真正該羞恥的，是加害者。

03 平等，才能讓人開口

這當然很難。

女性，長久地被描繪成一種小寵物。有資格自食其力，也就是這一百年的事情。

[決不讓步]中，喬西在受到性騷擾之後，仍然對鼓勵她來礦上工作的姐妹格洛麗(弗蘭西斯·麥克多蒙德飾)心懷感激。

感激有了自食其力的機會，哪怕代價高昂

電影中的多數男性沒法理解，即使是相對尊重女性的律師，也說，你是個漂亮姑娘。

連自己也沒覺察到，言下之意，是可以靠男人養活

但喬西想掙脫的，就是被當作小寵物的命運，不管是一個人的寵物，或一群人的寵物。

一旦嚐到了自食其力的味道，就再也不想回去了。被養活，誰稀罕。

即使是喬西的父親，也反對喬西到礦上工作。

喬西的父親不滿：你有了工作就跟我一樣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作為一個男人多麼辛苦！

喬西駁斥，不，我們不一樣

喬西還擔負著性別的“錯誤”。

最可怕的是，叫著“男人就是累”，和蔑視事業型女性、阻撓她們的，恰恰是同一群人。

如此，女性在職場上舉步維艱，不得不回到“某人妻女”的位置，身不由己。

那種蔑視女性，不把性騷擾當回事的風氣，也就會一直存在。

可依然有人覺得，這並非女性歧視，而是“女性特權”。

影視作品只能通過性轉來打臉。

比如[男人要自愛]，直男癌掉入母權社會。

以前以為是調情，成了客體，才瞭解到滋味真不好受

比如[奧蘭多]，奧蘭多變成女人之後，王爵將相追逐，以財力勢力企圖征服。

本來有屋有田的她一時不知所措

觀眾也只能對著那些自以為是的追求者啼笑皆非。

那種性別上的優越感是微妙的。但也就是這一點點微妙的優越感，最終會長成怪獸。

從優越感，變成養小寵物，變成摸一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變成性侵。

而這次還不知能不能燃起來的米兔，能夠發聲的，有渠道發聲的，是女導演，是副主編蔣方舟，是多少掙脫了寵物命運，卻未必能掙脫某些男性性別優越感的人。

還有更多人，因為禁錮在寵物的命運中，無法說出米兔。

米兔最終的未來應該是什麼？

當然首先應該是女性(也不僅是女性)免於恐懼，不必在深夜突然出現人影時揪心，受到無論何種騷擾或侵犯，第一反應是對方錯了，對方不尊重我，而非自責我是否有什麼不恰當的舉動。

但又不僅僅是杜絕性侵害。

我同樣尊重男性，我不相信，這轟轟烈烈一場，到頭來只是要他們管住下半身。

這也太看不起人，太看不起男人了。

應該有一種未來，是兩性尊重對方如同尊重自己，是無論男女都可以自由選擇職業，選擇生活方式，苦樂自知，與人無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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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字: 更衣室 伍迪 詹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