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的熱播劇《大江大河》看得津津有味,《琅琊榜》孔笙導演主創團隊繼《鬼吹燈之精絕古城》、《歡樂頌》之後的有一部力作。
後面幾部劇裡都有當年比較火熱的演員支撐,非常容易引爆輿論點,火起來的速度很快。
《大江大河》作為一部,廣電總局禁令禁止高片酬之後的新作,也因為大製作、切合改革開放四十週年的時代特徵切中社會反思歷史引起廣泛關注。(據說看大江大河的有許多高知分子)
今天宸軒要說的是孔笙導演多年前的一部電視劇《生死線》。
相比起電影製作宣傳裡導演佔的關注度。電視劇導演真的很吃虧。
當然,演員不火也是如此。不火就沒人看。
2009年。張譯不火。
演了《士兵突擊》裡的史今班長,退役時哭著從天安門前經過,那幕看哭了半中國觀眾。可惜最後只火了王寶強。
《我的團長我的團》,竟然演了主角,瘸著腿,又喪又犟的孟煩了。結果火了段奕宏。
等到那部被全國觀眾認可的大戲《親愛的》已經是2014年。
也是這一年,廖凡才拿到柏林電影節影帝。
在09年,知道這名和這臉的觀眾可能比張譯還少。
李晨,那時還是硬剛剛的形象。那時候與范冰冰還不熟,演《士兵突擊》,《集結號》。在他身上還嗅不到綜藝的氣息。
最後一個。楊爍。
《歡樂頌》裡的小包總,《大江大河》的雷東寶。
09年,很多觀眾連見都沒見過這張臉。
就是這四個當年不溫不火的演員,在也沒有觀眾認識的孔笙的導演下,拍出了這部沒多少人看見的——《生死線》
相比起如今四個演員和一個導演的號召力,這劇當年確實小眾得可憐。
豆瓣至今只有12367人評價的關注度,8.9分,超越了無數。
即使還有一個金字招牌——編劇蘭曉龍。
沒錯,就是那個寫出《士兵突擊》和《團長》的蘭曉龍。
豆瓣9.2《我的團長我的團》
蘭曉龍的戰爭軍旅戲有別於百分之九十的同類國產劇。
在他的故事裡,人是活的,打仗是會怕的。地痞可能是英雄,英雄可能不是自願的。
要說招牌,他的名號那時應該比孔笙外加四個演員管用。
過了那麼多年,很多國產劇依然達不到這樣的高分。
這也是宸軒君最遺憾它沒火的原因。故事並沒有超脫於多少抗戰劇之上。
但有靈魂的劇本拍出來的戲就是活的。
依然是蘭曉龍的特質,在家國淪陷的大歷史下,每一個個體都淪陷在自己的悲慘命運中。
一座沿海小城——沽寧。
各方勢力盤踞。
白道,大商賈高三寶(倪大紅飾)富可敵城,面對全國硝煙四起的局勢,憂心忡忡。
黑道,沙門幫會,連守備沽寧的國軍都要客氣三分。外面的世界再亂糟糟,日軍、國軍、共黨,這一手遮天的地方勢力都不放入眼裡。
沽寧城外,日軍悄悄來了。
他們潛伏山林,晝伏夜出,消失在國軍的追蹤下。
所過之處,屠村。屠完,消失,再躲進山林。
他們的目標是沽寧。一個可以往中國運送更多日軍的港口小城。
硬攻不行,就使詐。
先穿上中國衣服,假扮成逃難的國人進城。
再買通沙門幫會,從水路運送更多日軍進城。
最後狠招,收降國軍為漢奸,假裝支援當地守備軍,說是需要運送傷員進駐陣地補給,實際上抬著的是一箱箱點燃的炸藥。
於是,本要高高興興接待援軍的守備軍將領蔣司令,竟然親手把死神送進了自己的陣地。
炸了。頃刻間,三百守備軍幾乎覆沒。
沽寧城也眼睜睜,一夜失守。
這只是故事的前段,但已經足以讓我們看到一群人,一群普通人,生活如何被戰爭絞碎,從一地殘渣,到慢慢站起來,復仇殺敵。
歐陽山川(廖凡飾)被國軍通緝多年,一個心中有家國之志的青年(地下黨)。
日軍來了,他明明可以走,不走。
他想盡辦法,撕下通緝告示自己送上門,拼了命要去告訴國軍,日軍偽裝成國人進城了。
四道風(楊爍飾)。四海為家的四,不講道理的道,狂風大作的風。
沙門大阿爺的侄子,他看不上沙門做的勾當,離家自立,寧願整天拉車打架搶地盤,和弟兄們一起開心地過日子。
直到日軍進城,殺了他的兄弟。
一開始不過一介莽夫,心裡不一定有國有家,但是為情為義。
遇到歐陽山川,知道他聰明,必須跟著他才能有鬼子打。於是死拉著人家不放。
他沒有歐陽那麼多的主義和理想,但他知道不能讓兄弟白白為他死。
主角已經是如此。配角也是個個立體。沒有標準的臉譜化——那種好就好到完美,壞的就全壞。
蔣司令,因為當年站錯隊得罪上峰被髮配到偏遠的沽寧城守備養老。
他對政權不滿,知道時局不行,也只能一邊罵娘一邊接受。
他無心參與重慶方對內戰的熱情。
只管一條,只有三百個兵,要怎麼守住沽寧城。
也不是偉大的愛國之志,只是粗糙的軍人天性而已。
高三寶,一個體面的商人。知道時局動盪,送金送銀撫慰將士,只問司令,這城能不能守住。
蔣司令,已經預感不妙,只能說,逃。高老爺嘆,這麼多沽寧人,可怎麼逃啊。
一句嘆息,滿肚子的蒼涼。
是的,有錢的商人不一定官商勾結只求自保。
倪大紅的演,讓高老爺那種眼見著故城被侵毀,日薄西山,無奈無力的悲涼感溢出了劇情。
日軍來了,砸門抄家。他沉默著,顫顫巍巍地,從供桌上拿下古董長槍,憤怒、恐懼、無望地想要反擊。而他的女兒,就在身後,驚恐地被日本兵追趕。
日軍想要他的碼頭。鴻門宴上,他說,把自家的碼頭給日軍運送軍隊,還不如讓他死。言語看似冷靜清晰,說完卻抖著碗筷埋頭苦吃。不敢看,也不敢應。
日軍老大殺雞儆猴,在他面前演示日式的剖腹殺人。第一次親眼看到殺戮,血流滿地,這樣一個商人,一個老人,瞬間驚恐到僵硬失語、愴然淚流。
不愧是倪大紅啊。那一刻,他的城,好像也是我們的城。看到的都是心疼。
就是這些配角,每一個都帶著自己的故事和情感。
他們不是為了劇情推進而出現的一顆棋子。
他們是因為各自的家和親人淪陷,所以被逼到了那裡。
竇六品(劉天佐飾)。親眼看著自己全村被屠,揹著奄奄一息的老母親逃亡,終究跑不過日本兵從背後射來的彈子。他憨笨、淳樸、無話。但他知道竇村二百七十四口人,得殺掉二百七十四個鬼子才能抵這筆賬。
血仇在身,他也沒有過強烈的戾氣和表情,只是孤獨的、渙散的。直到遇到戰友的老母親,他才喚起熱情地去照顧和噓寒問暖。即使戰友覺得麻煩,他也要堅持將她帶在身邊。因為他不想再失去一次老孃。
人太多了。說不完。一個個,都由血肉的經歷組成。
長得最不像知識分子的的張譯演了個歐美長大的洋派紳士何莫修,彆扭的普通話,怯懦膽小的“廢物雞”。他長大後第一次回國,看到的就是家鄉最殘破的樣子。
而他什麼也做不了。
文明社會里教予他的禮儀、自由和科學,在一個被野獸啃食得體無完膚的戰場毫無用處。還不如扛著一把大刀,一揮就是一條人命的農村莽夫。
在每個人都在狼狽撕扯求生的世界裡,紳士是被看不起的。所以他成了眾多慘痛命運裡夾雜的一個“笑話”。卻也是已經失去情感的槍林彈雨裡殘存的浪漫。面對愛戀的人,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意。
”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你最不幸福?那我跟你換!
我用我一肚子用不上的學問我跟你換,換她給為你擠的一個笑臉!
我用我過去活的三十一年換她為你流的一滴眼淚!
我用以後能活的日子我跟你換!
我換能站在這兒哭的權利!
哪怕哭完了就死。“
還好,人是會成長的。後來這些人便聚集到一起,殺鬼子!
局勢在變,人也在變。
四道風不會是永遠咋咋呼呼的四道風。除了街頭的兄弟義氣,他慢慢被那些不為此刻豪爽,想著國家大義的戰鬥勇士打動。
孱弱無用,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何莫修,乾淨整潔的西裝三件套最終也會染上炮灰和血跡,變成勇士的戰袍。
在最最絕望的時候,他念著:
”我趟過地獄的熔岩,心中流淌著人間的溪流……“
最終,他從一個人人看不起的廢物,變成了英雄。
這就是蘭曉龍。沒有一個地痞會突然變成英雄。
能打動人的也不是憑空落下的旗幟和主義。
很多人鄙視抗戰劇,覺得那些老調常談的歷史,不斷重複的英雄故事,不過是為了渲染最終的勝利。
但在《團長》裡,《生死線》裡,不止如此。
它讓我們真實地看到——
戰爭真他媽地操蛋。
它把一群原本活得好或不好的人,都一起推入了絕境。
他們的臉上永遠是髒的,衣服永遠是破的,心裡永遠有著傷。
他們恐懼、痛苦,一次次地絕望,還要一次次被逼迫著成長,咬著牙戰鬥。
那種日子真的太難了。
但也是這樣血淋淋、赤裸裸地看到,
我們才會有憐憫。才會去珍惜,此刻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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