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三百年——從安史之亂到澶淵之盟（17）
那隋軍能扛住突厥鐵騎嗎？
答：扛的異常艱苦！
這是主要是由於攝圖出手就押上了突厥的全部主力——40萬騎兵；從西起哈密，東至遼東，綿延千里的長城一線向隋軍發起了全面進攻（“突厥悉發五可汗控弦之士四十萬入長城。”）。
說這話兒，是公元582年的5月份。
突厥騎兵來去如飛，而隋軍雖然也在長城防線上部有重兵，奈何以步兵為主；因此面對飄忽不定的突厥人，隋軍一開始，吃了不小的虧。
不過，要說一句的是，突厥人雖然佔盡優勢，但每一仗贏的都不輕鬆——
突厥東路軍由處羅侯指揮，首攻幽州；大隋幽州總管李崇率步騎三千出城迎敵，隋軍以步對騎，於曠野跟突厥人周旋了10幾天，打的處羅侯毫無辦法；只能分兵截斷李崇退回幽州的道路；主力繼續與隋軍糾纏。
李崇後路被截，絲毫不見慌亂；從容指揮部隊撤入草原上一座已經荒廢的沙城之中暫時休整。處羅侯窺的戰機，將沙城包圍。李崇則抖擻精神，白天憑城固守，夜晚則夜襲敵營。
李崇也知道，就憑自己手下三千疲憊之師，要想取勝基本不可能了；眼下要考慮的，首先一個就是糧食。因此，李崇晚上劫營，目的就是要搶奪突厥人的牛羊馬匹，補充軍糧。
可是，吃了幾次虧之後，突厥人也學乖了；天一擦黑便提高警惕，嚴陣以待。這一下，李崇討不了好了。
幾輪兒下來，隋軍傷亡慘重，能戰之兵僅剩百餘人。
李崇自知不免，他把僅剩的部隊集合起來；看著生死與共的袍澤弟兄，李崇說，我身為大將，喪師辱國，罪當死；所以我決心以死報國。我死之後，弟兄們可假意投降，尋機散走，努力還鄉。能回到長安者，一定向朝廷說明我們戰敗的經過！說完，李崇躍馬而出，單槍匹馬衝向敵營，在幹掉兩人後，突厥軍萬箭齊發，李崇壯烈殉國；時年48歲（“李崇知必不免，令其士卒曰：‘李崇喪師徒，罪當死，今日效命以謝國家。待看吾死，且可降賊，方便散走，努力還鄉。若見至尊，道李崇此意。’乃挺刃突賊，復殺二人。賊亂射之，卒於陣中，年四十八。”）。
李崇夠悲壯了；但隋軍中還有比他更慘烈的。
突厥的中路軍，是由攝圖親自統帥的10餘萬騎兵；而與之對陣的隋軍只有2千；統兵將領，名叫達奚長儒（“突厥沙缽略可汗並弟葉護及潘那可汗眾十餘萬，寇掠而南，詔以長儒為行軍總管，率眾二千擊之。”）。
就算是把突厥人那“餘”抹掉；隋軍跟突厥軍的兵力對比也是50倍的差距；說不怕，那是假的。
但是，達奚長儒牛就牛在明知不可為，偏要為之。
兩軍遭遇的地點，喚作周盤。突厥人一上來就把隋軍包圓兒了；而在包圍圈裡，突厥人真正見識了啥叫狠茬子了！
史載，隋軍且戰且行，部隊被衝散了，過一會兒便又聚集到達奚長儒麾下；雙方大小14戰，隋軍將士遠的射箭，箭射完，用刀砍，刀捲刃，用拳頭砸，以至於隋軍將士手皆見骨。達奚長儒本人也負重傷，身上被捅穿了兩處，小傷三處。
按說這種拿人命往上墊的打法兒，肯定是人多的一方佔便宜。可是事實證明，打群架，人多無卵用，人狠才管用。
達奚長儒率部跟突厥人整整死磕了3天，隋軍戰死者十之八九；而倒在他們刀下的敵軍，上萬人（“遇於周，眾寡不敵，軍中大懼，長儒慷慨，神色愈烈。為虜所衝突，散而復聚，且戰且行，轉鬥三日，五兵鹹盡，士卒以拳毆之，手皆見骨，殺傷萬計，虜氣稍奪，於是解去。長儒身被五創，通中者二；其戰士死傷者十八九。”）！
看著這個傷亡比例，攝圖尿了，眼前這幫貨這都是人嗎？再打下去，雖說能將其全殲，可是代價也太大了，拉倒吧；攝圖下令，咱撤吧。
跟這兒插句題外話，就是為啥這次攝圖搞這麼大動靜兒，架勢拉的很足，可是碰上真敢玩兒命的，卻虎頭蛇尾的撤退了；放了達奚長儒一馬。
這裡邊兒的主要原因，就在於突厥人此次南侵的時機。
其實從匈奴時代起，北方遊牧民族南下通常會選在秋天，秋高氣爽，草木茂盛；遊牧民族嚼著牛肉乾，喝著酸奶，騎著馬來了；搶劫一票之後，回到草原上貓冬。
這幾乎已成慣例。
可這次攝圖一違常規，沒等到秋天，而是在春夏之交就押上了全部賭本南下了；這背後的原因，如果你問攝圖，後者肯定咧著嘴回答你：特麼的，你以為我想啊！
史載，公元581年，突厥所居的漠北整整一年既沒下雨，也沒下雪；草原上河流乾枯，蝗蟲漫天，疫病肆虐，牲畜斃亡大半。
在這麼熬下去，突厥全族斃亡的可就不只是牲畜了；沒辦法，攝圖只有帶著大家出門打、打、打…打劫了！
打劫自然有打劫的心態，這跟你死我活血戰到底完全是兩碼事兒；況且攝圖有回家跟媳婦兒交代的政治任務，普通突厥士兵卻犯不著為千金公主送命；人本來就是想發一筆橫財，把饑荒造成的損失補回來，可是再跟隋軍這麼死磕下去，東西沒搶著，命沒了；這就不划算了。
因此到後面突厥人也就無心再戰了。
突厥人這一撤，達奚長儒長出一口氣，趕緊帶著剩下的弟兄突圍而去。
而在第二天，突厥人再次返回戰場，映入眼簾，遍地都是突厥戰死者的屍首；活下來的不禁哭聲震天；攏來了柴火，將其火化。
此情此景，攝圖越看越覺得憋屈；這叫啥事兒啊！明顯虧大了嘛。
攝圖越想越怒，反正長城那麼長，你達奚長儒守得住這兒，未必守得住別處。於是攝圖提兵向西，沿木硤、石門兩道破長城而入；此處隋軍防禦薄弱，擋不住如潮水一般湧來得突厥兵。攝圖縱兵大掠，武威、天水、安定、金城、上郡、弘化、延安等地的老百姓可就遭了殃了；家破人亡，六畜被搶。
好歹扳回一局，攝圖的氣兒稍微順了點兒；這貨就準備繼續南進，擴大戰果。
可是，此時，有兩條消息傳來，讓攝圖為之氣沮，進而居然全線撤退了。
什麼消息呢？
首先一個，突厥的西路軍統帥玷厥突然派人來跟攝圖說，不好意思啊，大佬，我就不跟你南下了；于闐、波斯、挹怛三國同時造反，我得趕緊回去處理；拜拜了您內！
攝圖得報，這個氣；可是事已至此，強扭的瓜不甜，總不好沒打隋朝自己人先幹一仗吧。你走就走，難不成沒了張屠戶，勞資就要吃帶毛豬嗎？
多說一句，玷厥撤兵，三國造反恐怕是沒影兒的事兒，起作用的應該是之前的那杆狼頭大纛。
第二條消息，發件人是攝圖的兒子染干；內容跟玷厥報上來的大同小異；突厥治下的鐵勒、束紇羅等部想要趁大軍在外，出兵偷襲于都斤山的可汗牙帳。
這又是腫麼回事兒？
這還得說倫家長孫晟；就在前線的隋軍死扛突厥騎兵的時候，長孫晟也沒閒著，帶著一大堆金銀珠寶正跟草原上晃盪呢。
可是，這會兒突厥貴族們基本上都在前線，長孫晟木有了統戰對象；因此只好先做做基層工作。
前線隋軍被壓著打，自己一時又幫不上忙；長孫晟很是焦急。
欸，還別說，急中生智；還真讓長孫晟想到辦法了。他編了個瞎話兒，火急火燎的就跑來找染干，對後者說，我得著一信兒，咱關係不一般，所以我才跑來告你；然後就把鐵勒和束紇羅要偷襲牙帳的話兒說了一遍。末了兒，長孫晟說，少爺，趕緊叫你粑粑回來，不然叛軍來了，頭一個倒黴的就是你！
估計是長孫晟鬼故事講的太生動，一聽之下，染干當即被嚇尿了。
這傻孩子你倒是先驗證一下情報的可信度啊；染干沒，立即派人飛馬報告攝圖，老爹，趕緊回家；家出事兒了！
鐵勒部落到底有沒有反，不得而知了，後來楊堅在出兵的詔書中也就含糊其辭的提了一句，“沙缽略近趣周盤，其部內薄孤、束紇羅尋亦翻動。”；可這會兒攝圖正因為玷厥離去兀自氣惱，聞聽此信，也是信以為真；當即便傳令，全軍收兵出塞。
攝圖回去怎麼著，史書上沒寫；可是戰端一開，那就不是攝圖所能控制的了；哦，你殺了我的人，搶了我的東西；想不打就不打了，憑什麼啊？！
因為此時，遠在大興的楊堅已經在醞釀一次大規模的反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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