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候補181號的我竟然蠡湖半馬中籤了,據說這條線路承包了錫城最美的秋天,興奮之餘也隱隱期待,即將30歲的我亟需一場馬拉松提提勁兒。

開學前後,一直很忙,所以賽前的練習時斷時續,之前在學校跑了半馬,感覺還不錯,就抱著僥倖的心理,近期10km自我練習也沒能跑進1h,成績實在一般,我心態超好,覺得很多事情無壓力發揮,但結果並非如此。

清早秋涼,7點抵達賽場已經有不少人了,熱身準備的,拍照合影的,互訴衷腸的……好不熱鬧。和DC的隊友們合影,存包,互相招呼,認識幾個小姐姐,說好一起跑,後來都被她們超過了,哭臉 :(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1-5km】只聽得砰砰的心跳聲

8:00槍響,腳步聲、呼吸聲與心臟的鼓動交織在一起,營造出獨特的交響節奏,跑動起來的感覺非常歡愉。

我的運動神經和反射神經並非特別出色,不擅長那些速戰速決型的體育項目,但是長距離的跑步與游泳與我的性情相符。

我說起每天都堅持跑步,總有人表示欽佩:“你真是意志堅強啊!”得到表揚,我固然歡喜,這總比收到貶低要愜意得多。然而,並非只憑意志堅強就可以無所不能,人世不是那麼單純。老實說,我甚至覺得每天跑步同意志的強弱,並沒有太大的關聯。我能夠堅持跑步五年,恐怕還是跑步合乎我的性情,至少“不覺得那麼痛苦”。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5-10km】

一切才剛剛開始

長時間的不停奔跑,不可能覺不到肉體上的苦楚。不過到了這個時候,疲勞已不是什麼重大問題。也許這意味著疲勞是一種常態,被身體自然而然地接納了。曾一時沸沸揚揚的肌肉革命議會,似乎也灰心喪氣,不再逐一傾訴不滿。已經無人敲桌子,無人扔杯子了。它們將這疲勞作為歷史的必然,作為革命的成果,默默無言地接受下來。我便自動地、只管有規律地甩動手臂,將雙腿一步一步地向前遞出去。什麼都不思,什麼都不想。

周遭有許多人在向前衝,我身處其中,擁抱著異常靜謐的幸福感。吸氣、再吐氣,聽不出呼吸重有絲毫紊亂。空氣非常平靜地進入體內,再走出體外。我那寡言的心臟按照一定的速度重複著舒張與收縮。我的肺好似勤勞的風箱,規規矩矩將新鮮的氧氣攝入體內。我能夠目睹它們工作的身影,能夠聽見它們發出的聲響。一切都順暢無誤地運轉著。沿道的人們對我們大聲呼喚:“加油啊!”聲音像透明的風,穿透我的身體逝去。我感覺,人們的聲音就這般穿透而過,直達身體另一面,這感覺,真爽!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11-15km】最要命——膝蓋抗議!

長於10公里,對我來說便是直布羅陀海峽,因為就比賽而言我只參加過10km的女王跑,越過這裡,就要衝進未知的外海了。前面等待我的究竟是什麼,在那裡棲息著何種陌生的生物,我一無所知。這麼說不勝惶恐:以往的水手們感到的畏懼,我也將親身感受。

跑著跑著,身體的各個部位逐一開始疼痛。先是右膝疼了一番,然後左膝隱隱作痛,再轉移至大腿……就這樣,渾身的部位輪番上陣,高聲傾訴各自的痛楚,身體處處皆有牢騷。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就在13km的牌子下,右膝一陣作痛,自己彷彿鑽過運轉緩慢的絞肉機的牛肉一般,雖然有著努力向前的意欲,整個身體卻總也不停調配,就好比汽車的手閘拉到了底去爬坡。身體散了架,好像立時就要分崩離析。汽油耗盡,螺絲鬆動,齒輪的數量不符。速度急劇下降,眼睜睜地看著230的兔子超過了我。

每到一個醫療站,就問問有沒有噴霧,結果都說用完了,只能靠疼痛的左腿拖著劇痛的右腿繼續前進,此時朦朧的不安掠過腦際:才跑到一半呢,現在就這樣我真能跑完嗎?

大約到15km處,245的兔子小白擦肩而過,我根本沒體力追上去。這一刻,我深深地感到一切令人厭煩。啊呀!我煩啦,不想再跑啦!任怎麼想,體內的能量都消耗盡了,右膝叫囂得愈發強烈,撕扯著全身的力量。那心情就好比揣著空空如也的汽油箱繼續行駛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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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0km】於超脫處昇華

此時的我就一個念頭:一定要跑到16.5km,因為那裡是我們跑團的私補點,有一群有愛的志願者在等著我。

上跑上橋,看到DC隊旗飄揚,志願者們在吶喊加油,我使出僅有的一些力量“衝”了過去,可愛的小姐姐幫我噴了噴霧,順帶給和我同速的黑人夥伴噴了點,跑友們就是這麼有愛,手動比心。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人流擁擠,我努力尋找老蔣的身影,好不容易從人堆中看到了,“老蔣”我的招呼幾乎是帶著哭腔的,他特別熱情,招呼道:“要不要來片面包?”那時的我已被攪得七零八碎,壓根吃不下任何東西,喝了點水,帶著夥伴們的加油和期許繼續上路。

還有5km,我盡力將自己感知的世界定得更加狹隘。我的目力所及,充其量只是前方三米左右的地面,在前面的世界便一無所知。天空也罷,風兒也罷,草兒也罷,在吃草的牛群也罷,看客也罷,聲援也罷,真實也罷,過去也罷,記憶也罷,對我已然毫無意義。將雙腿從此處起,挪向前方三米外——唯有這,才是我這個人,不不,我這架機器存在的小小意義。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當跑到19公里的時候,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倏地脫落了。除了“脫落”一詞,我想不出還有什更好的表達。簡直就像穿透了石壁一般,身體一下子鑽了過去,來到了另一面。究竟是幾時穿過去的,我回想不出具體的時間。回過神來,我已經移到地面,便稀裡糊塗接納了這一個現實:“啊哈,這就算是鑽過來了。”對其理論、經過、情理都莫名其妙,只知道自己“鑽過來了”。

此後什麼也不必考慮。說得更準確一點,不必努力去“什麼都不考慮”了,只需要隨波逐流即可。順其自然,聽之任之,便有某種力量推動我前行。我向前進,只是向前。

終於到終點了。什麼成就感,根本毫無感覺。滿腦子是“終於不用跑下去了”這樣一種安心感。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比賽後】

數碼計時器的數字冷酷無情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然而比計時器更為傷人的,是負了傷的自尊心,實在馬拉松跑道上步履蹣跚時,自己慘不忍睹的身影。失敗的原因一目瞭然:運動量不夠!運動量不夠!運動量不夠!二十一公里隨便對付對付,怎麼也可以跑下來的呀!心裡不知不覺產生出了這種傲慢情緒。隔在健康的自信和不健康的輕慢心之間的那堵牆,非常薄。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在肉體上,是痛苦的,在精神上,令人沮喪的局面有時也會出現。不過,“痛苦”對於這一運動,乃是前提條件。正是因為痛苦,正是因為刻意經歷這痛苦,我才從這個過程中發現自己

活著的感覺:

生存的質量並非成績、數字、名次之類固定的東西,

而是含於行為之中的流動性的東西。

寧可慢,不可停——蠡湖半馬記

最後,感謝DC大家庭,感謝老蔣,是你們給了我支持和力量;感謝苗姐姐幫我按摩,舒服極了;感謝同行的每一位跑友,相互鼓勵,感謝在路邊為我們加油的叔叔阿姨們,雖然有些人不認識,但就是這種素不相識的關心和鼓舞,令我倍加感動!

我,是一名跑者;我,也是一名志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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