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玉米面馍馍和父亲的罐罐茶

姥姥的玉米面馍馍和父亲的罐罐茶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那时候,父亲和母亲整日辛勤劳作,但收入微薄,勉强养活一家六口人。由于我家与舅舅家就在一个村里,相隔不到一里,姥爷是村里最勤劳的,一家收成是村里最好的,所以家里老小都能吃饱肚子,还让舅舅姨姨们上学。我们姊妹一饿,就往舅舅家跑,姥姥的玉米面馍馍蒸出来黄葱葱的,姥姥就让我们捧在手心吃,不能掉一粒馍馍渣,姥姥说:“掉一粒馍馍渣,就变一只小虫,晚上睡着了就钻进耳朵了。”

我们听了,生怕掉一粒馍馍渣,吃得很仔细,也吃得特别香,甜丝丝的,甜到了心里。姥姥还会做一种炒面粉,就是把莜麦炒熟,用石磨磨成面粉,就当全家人的干粮,谁饿了,从袋子里用勺子挖上半碗,拌些蜂蜜或白砂糖,吃完还想再吃一碗。其实莜面还有多种吃法,如烙莜面饼、莜面熍熍等等。那时候的吃食多种,都是绿色天然的,都是姥姥、母亲变着花样儿做出来,让孩子们百吃不厌。

姥姥的玉米面馍馍和父亲的罐罐茶

那时候农村男人都有一个爱好,无论春夏秋冬,清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喝罐罐茶。我的父亲,也不例外。在一个孩子的认知里,只有口渴了才需要喝茶,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早起来就口渴。母亲说,父亲是茶罐子,只是乡下没有茶馆,只好在家里穷讲究。母亲说这话,是有点揶揄父亲的意思,但她还是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生炉子,父亲就用一个铁罐罐泡茶、煮茶,一罐罐一罐罐地煮,直到罐罐里的茶变淡了,才算早茶喝完。如若喝下午茶,父亲必须用滚开的水还在沸腾时就赶紧冲泡,才能把茶叶泡开,茶才香浓。泡茶的水也是有讲究的,那时农村没有自来水,平时吃用的水都是从村口的井里挑来的,放进大水缸,再沉淀杂质。父亲嫌这样的水不够纯净,父亲喝得是“天水茶。”天水就是雨水,记得院子里有个水窑,专门用来收集雨水的。每到下雨时,母亲不顾自己会淋湿,最先清洗放水的槽子,反复清洗,直到流进槽子的水清澈了,才让槽子里的水流进水窑。我也尝过父亲的“天水茶”,清纯甘冽,有点香,有点甜。那时穷,父亲常喝砖茶或花茶,茶叶用牛皮纸小心翼翼包好,泡茶之前打开,仔细地拨到杯子里。父亲的茶杯是那种最普通的酱菜瓶或罐头瓶,很大的玻璃瓶,喝完茶,父亲却不清洗干净,时间久了会积一些茶垢,母亲为这经常唠叨,嫌弃父亲。

父亲平时是一个严肃的人,有时脾气有点暴躁,我小时候有点怕他,但是喝茶时候的父亲是平和可亲的。也许是茶温润了他为生计操劳烦愁的心,每天早晨的喝茶时间,是他最感到平静和惬意的时光。一杯热茶,一块烧饼,就让他对生活充满了知足和感激。我记得他边喝茶边感叹说:“现在的日子真是好!过去皇帝见的世面还不如现在的老百姓呢!”

我想,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总时时想儿时的许多吃喝,前几天堂姐在朋友圈发了玉米面馍馍的图片,说,“这是邻居嫂子送的,玉米面馍馍里有童年的味道。”我也不由感慨,玉米面馍馍、莜麦炒面、莜面熍熍、桨水荞面凉粉、还有父辈的罐罐茶,如电影的镜头出现在脑海,那个色香味的记忆,诱得我口水都出来了。

记忆抹不去,但岁月不饶人,节俭了一辈子的姥姥已离开我们十年了,父亲母亲已两鬓斑白。我们读懂了童年,读懂了人世间的风雨,我们可曾读懂祖辈父辈?我们的祖辈父辈曾经从艰难里走来,在苦难里寻找,给儿女找到了儿女他们不曾享受过的幸福,我们儿女是否可知?

在姥姥的玉米面馍馍和父亲的罐罐茶里,我读懂了:爱如山,爱无言,懂得感恩,知道报答,生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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