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基督城的華人說，“我們好不容易從8年前的災難中走了出來，結果又遇到新西蘭的‘9·11’。他（槍手）用極其卑鄙的手段破壞了這裡，對此我們不會原諒。”
記者|漆菲 關珺冉
在英國著名《擲彈兵進行曲》的配樂之下，一名槍手從汽車後備箱取出槍支，走了數十米後右轉進入一家清真寺，開始掃射正在祈禱的平民。有人試圖爬走，結果被他補槍射殺。其間槍手數次停下更換彈夾、補充彈藥，最後駕車快速離開。
這並非槍戰電影或遊戲片段，而是發生在新西蘭克賴斯特徹奇市的一場真實殺戮。當地時間3月15日下午1時40分左右，一名佩戴錄影器材的槍手走進海格利公園附近的Masjid Al Noor清真寺，開始大肆殺戮，並在社交媒體臉書上傳了長達17分鐘的血腥視頻。不久後，不遠處的另一座清真寺發生了第二起襲擊。截至目前，上述屠殺共造成49人死亡，48人受傷。
“這是新西蘭最黑暗的日子。”慘案發生後，新西蘭總理阿德恩在記者會上痛斥道，這起攻擊是“前所未見的暴力行動……我們不是這樣的人”。
新西蘭資深安全分析師Paul Buchanan認為，該起事件將成為新西蘭“整個社會的轉折點”。在他看來，美國和歐洲經常發生的隨機殺人“病毒”如今蔓延到了新西蘭，“這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對我們來說，這是分水嶺”。
案發後一小時收到警方短信
這次出事的克賴斯特徹奇市（Christchurch），被當地華人稱為基督城，人口約40萬，是新西蘭僅次於奧克蘭和惠靈頓的第三大城市。
所有在南島生活過的人都說，基督城很美，雲很低，人又不多，到處是花園。發生第一起槍擊案的Masjid Al Noor清真寺是城內最大的清真寺，也是新西蘭最古老的清真寺之一。這裡一直是當地穆斯林、尤其難民的主要避難場所。
槍擊案讓整座城池的人感到錯愕和驚慌。基督城市長莉安娜•達爾齊爾說，槍擊事件令她震驚得無法用言詞表達。“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基督城，我從來沒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新西蘭。”
槍擊案發生後，當地警方第一時間向基督城民眾發出警告通知。
去年下半年才來基督城生活的高明告訴《鳳凰週刊》，週五晚上本應是晚高峰，路上卻突然沒車了，只聽到直升機嗡嗡的盤旋聲。下午一直在外奔波的他起初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很快收到消息得知學校關閉，包括圖書館在內的很多公共建築都只出不進，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槍擊案發生後不久，在當地生活10年的華人梅林接到13歲兒子發來的短信：“學校被封鎖了，不是演習。槍手在離海格利公園很近的清真寺。”梅告訴《鳳凰週刊》，她兒子所在學校是當地有名的男子私立學校——坎特伯雷基督中學。學校距離案發地之一的Masjid Al Noor清真寺，僅隔著海格利公園。
案發時，孟加拉國板球隊成員也在開往該清真寺的大巴上，原本他們想在比賽前做禱告。經教練組事後證實，沒有隊員受傷，但大家都很震驚。目前比賽已被取消，球隊也準備回國。
案發一小時後的下午2點36分，基督城的民眾收到來自警方的短信提醒：“目前在基督城有緊急情況發生，作為安全措施，馬德拉斯和馬納瓦校區將被封鎖。請該區域的民眾留在現場或室內，解禁時間另行通知。”
梅的兒子在封鎖範圍之內。2點左右，梅收到“不要來學校接孩子”的通知。令人安心的是，她也同時收到學校發來的告知平安的郵件：“我們有食物和水，孩子們在看電影休息。你們有明事理、非常棒的孩子。現在基督城處於非常緊急的時刻，但我們向你們保證，這裡很好。”
梅第一時間與兒子取得了聯繫
梅只好在家一邊看著電視新聞，一邊焦急等著封鎖令的解除。四個多小時內，學校連發了5封郵件告知最新情況，最終在下午5點55分收到了解禁通知。梅說，基督城各個學校都在臉書等信息平臺發佈消息，告知家長不要去學校接孩子。自己兒子所在的學校並未禁止學生使用手機，所以他們很快了解到外面的情況。
基督城事件發生附近學校連發五個跟進短信
梅和丈夫開車去接兒子的時候，看到15名警察荷槍實彈地站在學校門口守衛，校長拿著高音喇叭向家長們通報情況。回到家後，梅立即把門窗關緊，並提醒兒子不要開燈坐在窗戶旁，“目標太明顯”。
Tina的一對兒女分別就讀高一和高三，在距離案發地稍遠的學校。學校同樣要求學生將手機調成靜音狀態，也通知家長不要給孩子發短信或打電話，以免電話鈴聲引起恐襲者的關注。直到收到孩子們的短信後，她才鬆了一口氣。當時她已經趕去了學校附近，以便能在最短時間內接上孩子。她告訴《鳳凰週刊》：“和我一樣的家長特別多，大家哪裡顧得上自己的安危，我到的時候停車位都滿了。”
事發後，大批傷者被送往當地的基督城醫院，醫院也進入緊急狀態。據《鳳凰週刊》瞭解，基督城醫院召回了所有醫護人員，包括輪休的人員。為了不讓病人堆積在急診室，醫院採取了名為Touch&Go的分流政策，傷者在急診部被診斷後不需要多作停留，而直接被送往普通病房或ICU病房。
當地衛生局還發布公告說，除非是發生緊急情況，所有民眾都不要進入基督醫院。醫院當天下午的預約全部被取消。
中國駐基督城總領館也在事發後第一時間通知當地中國公民注意安全，遠離事發地，避免前往人群密集處，儘量留在家中或室內不要外出。經當地警方核實，目前並無中國公民在槍擊事件中傷亡。
造成49人死亡的逆天殺戮
回溯這一場殺戮，仍讓很多人心有餘悸。
當地時間3月15日下午1時53分，警方接到報警，位於迪恩斯大道的Masjid Al Noor清真寺發生槍擊事件。據信槍擊發生在下午1點40分左右。大約半小時後，位於林伍德大道的另一所清真寺發生了第二次襲擊。
截至目前，襲擊事件共造成49人死亡。其中41人在第一起襲擊中死亡，7人在第二起襲擊中死亡，一人在醫院受重傷死亡。另有48名傷員正在醫院接受救援。
第一起槍擊持續了六分鐘。據警方說，當時Masjid Al Noor清真寺內有300人在做祈禱。槍手明顯故意挑選中午祈禱的時間實施槍擊。槍手的半自動手槍發射了大概110發子彈，他還一度在視頻中說：“甚至沒時間瞄準，這裡有太多目標了。”
目前臉書、推特等社交媒體上疑似槍手的賬號已經被凍結，相關視頻也在陸續被刪除。新西蘭警方也在推特發文，呼籲網友不要繼續擴散這段視頻。
一位自稱Nour的目擊者表示，槍手走近正在祈禱的人群，並在前排的祈禱者中徘徊，他先向外面的人開槍，然後射擊前排的人群。在此過程中槍手換了三次彈夾，並開始對其他目標逐個射擊。“我看到有人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在地上爬行以求活命。”該目擊者說。
案發時，Ahmad Al-Mahmoud正好在清真寺內。他向新西蘭媒體Stuff網站表示，槍手身穿軍式迷彩服，戴著頭盔，手裡拿著一把裝有大量彈藥的大型槍支。“他闖進來，開始向清真寺裡的每個人開槍，四處掃射。他們不得不砸開門，打碎小門上的玻璃，所有人都想出去，所以我們試著讓所有人都逃離那個地方。” Ahmad表示，襲擊者至少開了40槍。
一位不具名的倖存者告訴新西蘭電視臺，槍手先以清真寺的男性祈禱室為目標，後來轉移到女性祈禱室。“我能做的基本就是等待、祈禱，神啊，求求你，讓這個人的子彈耗盡吧。”該名倖存者說。
來自巴勒斯坦的一名男性目擊者說，他看到一名男性頭部中槍，且聽到激烈的槍聲。“我聽到三聲快槍聲，又在約10秒後重新開始，這肯定是一支自動槍，沒人可以開這麼快。”他回憶說，“之後大家開始往外跑。一些人身上都是血。”
第二起槍擊事件發生在林伍德大道的另一座清真寺內，當地汽修廠經理Mark Nichols說，他看到槍手從汽修廠前跑過，之後共聽到清真寺方向傳來5聲槍響，“一名警察也被擊中”。亦有目擊者看到，當地一位著名穆斯林信徒衝出去追趕槍手，並在槍手駕車離開時對其開了兩槍。
另有消息說，基督城市醫院外發生了第三次槍擊。警方還在事發清真寺3公里遠地方的一輛斯巴魯汽車內發現炸彈。
據《新西蘭先驅報》報道，一名基督城居民透露，槍擊案發生時，他正在睡覺，醒來時聽到20至40聲槍響。一名男子在清真寺槍擊事件後腿部帶著7釐米的槍傷逃進了他們的房子。Zinzan Hawke和他的三個室友住在靠近事發清真寺的Brockworth，他們幫助了一名逃到他們家的受到槍擊的男性穆斯林。
“我一開始以為他在胡編……沒想到在新西蘭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Hawke說，“我認為這顆子彈的口徑為0.223，來自於一把高功率步槍，因為子彈射入這名男子的腿部深達7釐米。”
基督城本來不是最初目標
位於南半球的新西蘭因極少涉及國際爭端，多年穩居世界最安全國家排行榜的前列。
被大家所提及的最嚴重的一起槍擊事件發生在1990年，當時槍手戴維•格雷在達尼丁附近的一個小鎮上與鄰居發生爭執，隨後瘋狂開槍打死13人。該次槍殺案使新西蘭制定了更嚴格的槍支法，包括限制軍用的半自動武器。新西蘭持槍需持有證照，程序包括審查有無犯罪前科與心理健康評估、講習等。
從此次屠殺的直播視頻上看，槍手使用了包括半自動步槍、霰彈槍在內至少多支進攻性武器，在這些武器和彈匣上，寫有在歐洲恐襲中死亡白人的姓名，以及反移民口號。新西蘭安全問題專家認為，槍手在基督城地區可能得到少數人的協助。新西蘭情報部門也正在尋找塔蘭特的同夥或確定他們是否屬於更廣泛的組織。還有待回答的問題包括這些人是如何獲得武器、誰在培訓他們等等。
截至目前，新西蘭警方共逮捕了三名男子和一名女子，其中三人為澳大利亞籍。但沒有一人出現在新西蘭的恐怖主義人員名單中。槍手之一被證實為28歲的澳大利亞籍男子布倫頓·塔蘭特（Brenton Tarrant），他也是殺戮視頻的發佈者。
週五下午槍手被捕時畫面， 圖片來源網絡
事發前，塔蘭特在推特上發佈了一份名為“The Great Replacement”的74頁“宣言”，以自問自答的方式解釋了進行屠殺的原因。“這次襲擊是反移民嗎？”他說：“是的，毫無疑問。反移民，反種族替代（anti-ethnic replacement），反文化替代（anti-cultural replacement）。”
“新西蘭之所以被選中實施這種暴力行為，正因為我們是多元文化、多樣性和包容性的國家。”對於國家遭遇的不幸，新西蘭總理阿德恩在記者會上鼓舞國民說：“我們新西蘭人之所以被選中，並不是因為我們容忍這種種族主義，或因為我們是極端主義的飛地，我們之所以被選中，因為我們不是這些中的任何一個。”
塔蘭特則在“宣言”中說，自己為這次襲擊計劃了兩年，在此次襲擊前三個月就安排好了地點。
他發佈的裝備照片同樣寓意滿滿，其槍支彈夾上塗滿了各種標記：“Acre 1189”字樣代表著1189年發生的阿卡圍城戰，當時十字軍控制的阿卡城被穆斯林佔領；“1877-1878”意為第十次俄土戰爭中，俄羅斯帝國大獲全勝；彈匣接口上的“732Tours”指的是公元732年的圖爾戰役，當時阿拉伯軍隊與法蘭克軍隊交戰，後者獲勝。
他還說，新西蘭並不是最初想要攻擊的目標。“在我計劃和訓練（襲擊）時，我只是暫時住在新西蘭，但我發現新西蘭和西方其他國家一樣，是一個很容易下手的目標。”其次，“在新西蘭發動襲擊會引起人們對我們文明被玷汙這一真相的關注。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入侵者在我們的土地上到處都是。因為大規模的移民，哪怕世界最偏遠的地方也變得不安全，人們無處可去。”
一開始，塔蘭特把目標放在新西蘭南島但尼丁的清真寺，“那裡的穆斯林在分享內容方面最為活躍”，他看了相關視頻，並將目標定在那裡。不過，當勘察了基督城地區的清真寺後，塔蘭特的想法發生了改變。他覺得基督城的條件更為合適，可以造成最大影響。於是，他計劃先襲擊基督城市內的清真寺，然後再向另一座清真寺進發。
長期關注南太平洋國家的中山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大洋洲中心學者沈予加告訴《鳳凰週刊》，這幾年來，無論在澳大利亞還是新西蘭，關於穆斯林移民如何與本土文化進行融合的討論很多，爭議也很大。以澳大利亞為例，從一些人對待難民的態度可見一斑——他們管那些從印尼等地乘船來的難民叫“boat people”，難民問題也一度讓印尼和澳大利亞交惡。
“澳大利亞同樣存在白人至上主義群體，在南澳一些城市以及北部的布里斯班尤為明顯，但即便如此，也很難想象會發生這樣的事件。”沈予加說。
“白人至上主義者”殺手
基督城的槍擊事件同樣引發鄰國澳大利亞的極大關注。
澳大利亞總理斯科特·莫里森在推特上寫道：“我譴責這種殘忍、極端並且極右翼的恐怖襲擊，導致大量無辜的新西蘭人死亡。”他表示，澳大利亞和新西蘭兩國對滋生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暴力的仇恨絕不容忍，澳大利亞將下半旗為遇難者哀悼。
當地將於3月21日在教堂舉辦悼念活動
網絡平臺上，不少澳大利亞人討論起槍手塔蘭特的背景。“家庭條件一般，又沒怎麼受過高等教育，很容易受到極端思想的影響吧”，“他之前放出來了那麼多極端的言論，竟然沒人阻止，難道他沒有家人和朋友麼”？
按照“宣言”中的說法，塔蘭特是在澳大利亞出生的工薪階層白人，父母擁有愛爾蘭、蘇格蘭和英國血統。他想通過槍擊對“入侵者”進行報復，報復他們對歐洲土地的“佔領”和對歐洲人民的“分裂行為”；他要捍衛“白人兒童的未來”。
據《每日郵報》報道，嫌疑人在法院出庭時面帶微笑，還擺出白人至上的手勢
據澳大利亞《每日郵報》報道，塔蘭特在新南威爾士州格拉夫頓小鎮長大，他的大部分家人仍住在那裡。父親是一名競技運動員，2010年因癌症去世，年僅49歲。塔蘭特就讀於當地的格拉夫頓高中，但他沒有上大學，“因為對大學裡提供的任何學習機會都不感興趣”。
2010年開始，塔蘭特在當地一家健身中心擔任私人教練。後來通過投資比特幣賺了點錢，於是開始像其他年輕人一樣渴望去歐洲旅遊增長見識。而他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在烤肉店做兼職。
槍手曾去朝鮮旅遊 圖片：ABC News
讓他人生觀轉變的起源是2017年4月7日在瑞典斯德哥爾摩發生的恐怖襲擊。該事件共造成5人死亡，其中年僅11歲的Ebba Akerlund在該事件中被恐怖分子駕駛的卡車碾壓而死。這名女孩是一名聾啞兒童，在卡車撞入商場時無法聽見聲音，所以沒能作出躲避。這或許是塔蘭特將包括婦女兒童在內的所有平民一律屠殺的原因所在。
2017年的法國大選以及法國城鎮的遊歷進一步加速了塔蘭特內心的嬗變。在他去之前，已經聽說一些由於難民激增造成白人地位下降的故事，去了以後加深了對難民的仇視。在法國東部一個幾萬人口的小鎮，他在一個商場門口目睹了接連湧入的“入侵者”。這個景象讓他憤怒：在他眼中，歐洲的未來應該掌握在歐洲白人的手中。然而他發現，在任何一個小鎮都無法迴避這些“入侵者”。
他了解到，西方社會要維持平均每個女性2.06的生育率，才能實現人口正增長。而在現在西方國家中，“不管是美國、澳大利亞還是新西蘭，都達不到”，於是“只能用大量移民來填充”。於是他認為，政治方案不能解決歐洲的問題，取而代之的方式是從肉體上清除他們。而在其極端思想中，最仇視的“入侵者”就是穆斯林。
槍手先使用霰彈槍打開大門，進入後再用半自動步槍掃射
塔蘭特毫不掩飾地將自己描述為一個“生態法西斯主義者”“白人至上主義者”，並提到了PlayStation遊戲《龍之間諜》，稱這款遊戲“教會了我民族主義”。
他還聲稱與挪威極右翼殺人狂安德斯·佈雷維克有過短暫接觸。2011年7月22日，佈雷維克先是在奧斯陸政府區引爆一枚炸彈，導致8人死亡，之後又前往於特島，槍殺了參加社民黨青年夏令營活動的69名成員，其中大部分是年輕人。2012年，佈雷維克被判處有期徒刑21年。
在他攜帶的其中一隻彈匣上，寫著“為了羅瑟勒姆、亞歷山大·比索內特和盧卡特拉伊尼”。羅瑟勒姆性侵案是1997-2013年間發生在英國羅瑟勒姆的多宗少女被性侵犯的案件，受害人多達1400人，犯案者大多是巴基斯坦裔男子。雖然受害人向警方求助，可地方當局知悉疑犯是少數族裔後，擔心被指責種族歧視而不願跟進調查。亞歷山大·比索內特系法國裔加拿大人，2017年持槍襲擊過加拿大魁北克市清真寺。盧卡特拉伊尼則於2018年在意大利馬切拉塔市向非洲裔難民開槍。
2019年2月，塔蘭特註冊了新的推特賬號，頭圖用的是2016年法國尼斯恐怖襲擊事件的受害者。這張照片由路透社攝影師Eric Gaillard拍攝，尼斯當時正在舉行法國國慶日的慶祝活動，一輛卡車撞向正在觀看煙花表演的人群，造成84人死亡。
“今天遇到新西蘭的‘9·11’”
梅的很多客戶是居住在基督城的穆斯林，事發後她第一時間問候了他們。據她說，基督城有很多穆斯林從事陶藝、餐飲等工作，有些人還是藝術家。在當地的社群中，大家也相繼發聲：“穆斯林是我們的朋友。”
據統計，2013年新西蘭近500萬人口中只有1％是穆斯林，不到5萬人，近年來增長較快。而在基督城，白人面孔佔比達到90%，這裡同樣被認為是一些激進的種族論主義團體和個人的老巢。
如果說白人至上右翼主義者的遊行在奧克蘭還不算多見，在基督城卻每隔一兩年就有。不少人常常選在週末穿著黑色T恤、軍褲，剃了光頭進行遊行，和他們一起遊行的還包括推著嬰兒車的女性家屬等，標語牌上寫著：“All right to be white”（白的才好）。
談到極端主義勢力的存在，有當地議員曾如此評價，“我們在其他國家看到過，有了合適的社會和經濟土壤，這種勢力就會滋生——顯然基督城現在正在經歷（社會和經濟的）困難時刻。”
新西蘭梅西大學社會學家Paul Spoonley從1980年代起就在研究極右翼團體，他常面對的問題是——“為什麼那麼多右翼團地都把基督城作為基地？”
他曾在接受Stuff網站採訪時說，“一個最英國化的城市連帶了強烈的傳統以及附屬品……同時也對將這些附屬品發揮到極端的團體產生庇護作用。”據他介紹，從1990年代開始，這些團體逐漸固定成了幾個幫派，例如有些人會使用納粹的標誌和符號，而大部分參與者都是年輕男性，通常憤世嫉俗並有犯罪行為。
安全分析師Paul Buchanan亦說，自從“9·11”事件之後，新西蘭情報安全部門一直密切關注極端伊斯蘭主義的威脅，卻對右翼保守極端主義沒有足夠的重視。“在基督城，右翼極端分子非常明顯，他們想說什麼就說，而且在過去十年經常攻擊少數族裔。”
雖說有著極端主義的土壤，但在當地華人眼中，平日的基督城仍是一座開放包容的城市。梅說：“在基督城，穆斯林的朋友很容易適應這裡的生活方式。”基督城雖然人口不多，卻會尊重不同種族和文化習慣的人。當地餐廳的菜單上也會註明素食、無豬肉等字樣，讓不同宗教的人都能瞭解食物的成分。
高明也認為，這次的槍擊案只是一起偶發事件，不能代表新西蘭多數人的想法。雖然他偶爾也會碰到當地白人年輕人辱罵亞洲人的事情，但更多還是體會到當地對華人和其他種族的包容。“基督城一直是一個多元文化的城市。上個月元宵節當地舉辦了南島元宵燈會，來的人大部分都是白人。接著還有日本文化節。”
當地人自發為受難者祈禱
2010年9月4日，新西蘭南島發生里氏7.2級的大地震，震中位於基督城以西30公里處，當時未有人員傷亡。但接下來的兩年，基督城連續遭遇幾次大的地震，讓這座原本美麗的城市變得滿目瘡痍，六分之一的人口逃離，經濟增長也減半。新西蘭為此專門通過移民政策上的傾斜來支持重建，才讓如今的基督城獲得新生。
如今的基督城有著700多座公園，被譽為花園城市。“我是看著這個城市一點點重建起來的，目前元氣還在恢復中。”她不無遺憾地說：“我們好不容易從8年前的災難中走了出來，結果今天又遇到新西蘭的‘9·11’。他們（槍手）用極其卑鄙的手段破壞了這裡，對此我們不會原諒。”
*應受訪者要求，梅、高明為化名。實習生張金沫、姜乃鈴、宋子琪對本文亦有貢獻
*本文由樹木計劃作者【鳳凰週刊】創作，獨家發佈在今日頭條，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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