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曠世奇才趙元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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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曠世奇才趙元任

曠世奇才趙元任《轉》

在漫長的教學生涯中,他教過物理學、數學、哲學、中國音樂史、中國語言、漢語語法、理論語言學、邏輯學等課程。他是如此博學,以至於給他冠以數學家、語言學家、翻譯家、哲學家、邏輯學家、音樂家等頭銜,都不足以涵蓋他的成就。

中國近現代歷史上,有位非常愛“玩兒”、一不小心就“玩”成了世界級大師的人物。他,就是趙元任。趙元任乃著名詩人趙翼之後,原籍江蘇常州,1892年生在天津一個官宦之家。趙有極高的語言天分,從小就愛學別人說話,很早就學會了各種各樣的方言。15歲考入江南高等學堂後,一次與來自四面八方的客人同桌就餐,趙元任居然能用8種方言與大家交談。1910年,在南京讀完3年預科後,趙元任赴京參加了清華留美庚款生考試(這一年,日後成為他妻子的楊步偉原可以免試得到這一官費名額,但她選擇放棄;趙元任則誤打誤撞地應考了)。趙元任一舉中榜,得了第二名,比同批考取的胡適、竺可楨等人都要靠前許多(胡適列55名)。自然地,他就與胡適同船赴美、同期畢業。

【多才多藝的青年學者】

青春年少的趙元任對什麼都感到好奇,他的夢想時常在變。上“China”號船時他打算做個電機工程師;但坐火車經過美洲大陸時,就變成了物理學家;1914年,等他在康奈爾畢業時,他獲得了數學學士學位,夢想當數學家。趙元任在康奈爾大學主修數學時,還選修了多門物理學課程及哲學、邏輯學、語言學課程。他在該校的數學課程獲得過兩個100分,一個98分,多年保持了該大學平均成績的最高紀錄。到大學四年級時,教授告知趙元任,他同時具備申請數學或哲學研究生獎學金的水平,結果從數學系畢業的趙元任,改行成為了哲學研究生,繼續在康奈爾研習哲學一年。讀研後,他對語言學的興趣越來越大,和胡適一起用英文撰寫了系列文章發表。此時他對音樂的研習也達到極高水準,課餘一直選修《和聲課》和《對位課》,學習作曲。1915年,趙元任進入哈佛主修哲學並繼續選修音樂。

之後幾年,他始終保持著對哲學、物理和數學的研究,以至於在1919年完成學業後,康奈爾大學給他這位哲學博士提供的教職竟是“物理學講師”。留學時的趙元任極具個性,在街上遇見朋友,會目中無人般擦肩而過,所以在二年級時就得了一個心不在焉的“Prof(教授)”的綽號。和許多讀書種子一樣,他不修邊幅,衣服很少燙,皮鞋也很少擦。一次在哈佛的牛津街道上走著,後頭有個小孩跟著他叫:“嘿,那個傢伙的頭髮應該剪剪了!”

當時的美國東海岸地區有一批奇人,比如陳寅恪,比如趙元任。胡適那時就已是一位不簡單的人物,但對趙極為欣賞,撰文道:“每與人平(評)論留美人物,輒常推常州趙君元任為第一。此君與餘同為賠款學生只第二次遣送來美者,畢業於康南爾耳,今居哈佛,止治哲學,物理,算學,皆精。以其餘力旁及語學,音樂,皆有所成就。其人深思好學,心細密而行篤實,和藹可親,以學以行,兩無其儔,他日所成,未可限量也。”趙元任初到美國時只想待四年,沒想到一口氣待了十年。

1920年,他決意回國,目的之一是要回老家退婚。儘管北大一再邀請他前去任教,他最終還是選擇了母校清華。清華原擬安排趙元任教數學,可到校後又讓他加授英文,隨後又讓他改教中國史和哲學,最後決定教授心理學和物理。而此時,他常到胡適家長談的卻是音韻學和國語羅馬化問題,就跟他們在康奈爾讀書時一樣。適逢美國教育家杜威和英國哲學家羅素來華巡迴演講,清華派給趙元任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當羅素及其女友竇拉?勃拉克的翻譯,間或也為約翰?杜威翻譯。

1920年10月到1921年7月,羅素輾轉上海、杭州、南京、長沙和北京各地講學,趙元任便被“借”去做翻譯近一年。羅素的演講比杜威的難得多,內容涉及高等數學、邏輯學、哲學和教育,相當廣泛,多少精通英語的海歸大才子都不能勝任,趙元任卻遊刃有餘。連羅素也說,趙元任善於用英語來說雙關語。趙元任多才多藝,以至於自己也分不清什麼是主業,什麼是副業。但對語言學,他實在精通又熱衷,丁文江、胡適、蔣夢麟等都勸他把這業餘的嗜好改成正行;羅素的講學之旅,也讓他的語言天才得到了公認。可以說,這次回國,不僅讓趙找到了終身伴侶,更讓他在許多興趣中找到了他終身的志業,找到了讓他成就名山事業的安身立命之處。

【中國留歐學生“鬧錢荒”】

趙元任回國不久,便認識了一位女子——楊步偉。和趙一樣,楊也是名門之後,她生在南京望族,祖父是鼎鼎大名的中國佛教協會創始人楊仁山。楊是首位留日的醫學女博士,1919年在東京帝國大學醫科博士畢業。趙元任給羅素做翻譯時,總是拉上楊步偉。一日,他和楊一起吃飯,一聊起來就把上課的事丟到爪哇國去了。猛然間一回神,不對勁,還有正事要做!便飛也似地趕回課堂。到講堂上時,但見滿堂的人在坐著等,羅素一人在臺上呆看著,沒法開口。惹得全體鬨堂大笑,羅素只好低低地對趙說:“壞人,壞人!”為羅素當翻譯任務繁重,趙元任乾脆就搬來與羅素一起住。非常“幸運”的是,講演途中羅素忽然病倒了,需要靜養,趙元任也就得以忙中偷閒,每天和楊步偉一併翻譯童話《阿麗絲漫遊奇境記》——一不小心成就了一部經典,這也是他作為翻譯家畢生最自豪的事之一。

此書1922年在上海出版後,在全國產生了深遠影響,當時中國的很多女孩兒都搶著用“阿麗絲”作英文名。楊步偉和趙元任都是有名的新派人物,厭倦一切繁文陋俗。在考慮婚事時,他們想結婚純屬私人事宜,沒必要把別人捎上,既要奔忙又要花錢。於是兩人一起找了住的房子,到公園裡照相、印通知,聲明不收禮,再電請胡適和朱徵到新家吃飯。那晚,廚藝上無師自通的楊步偉預備了四碟四碗,胡、朱到後,完全不明就裡,不知道他們就是那天結的婚。晚飯後,趙元任拿出一張自己寫的結婚證書,請兩位做證人簽字,這才算正式完婚——本來,他們是連這點手續都打算不要的,倒是已婚人士任鴻雋勸道:你們成熟的人這樣子不要緊,不過防著不懂事的年輕人學著瞎鬧,最好用最低限度的辦法找兩個證人簽字,貼四毛錢的印花稅,才算合法。飯後,胡適一出門,就把這個消息傳給了《晨報》的瞿世英(菊農)。翌日,《晨報》用特號大字刊出標題“新人物的新式婚姻”,這一新式婚禮,在當時轟動一時。

婚後,趙元任攜夫人啟程赴美,回哈佛哲學系做講師,開設哲學和中國語言兩門課程。1921年,他親自到哥倫比亞唱片公司為商務印書館灌錄了《國語留聲片課本》,以推廣國語。1924年正月,張彭春來信說清華決定辦研究院,擬聘請四大教授,一定要趙元任答應。從這年3月起,他們就把傢俱等慢慢賣給了別人。哲學系主任、趙的導師霍金(Hocking)非常不捨,極力勸阻他們,說你要走也可以,但必須找個哈佛畢業生來頂替。趙元任就寫信給陳寅恪,陳寅恪倒乾脆,說:他對美國一無所戀,只想吃波士頓醉香樓的龍蝦;這時胡先驌也在哈佛,向趙元任推薦了梅光迪,最後由梅光迪頂替了趙元任的職位。

然而對於此事,霍金老先生可謂耿耿於懷,近50年後,90多歲的老頭每次見到楊步偉夫婦,都要怪楊沒鼓勵趙元任回到哲學系去:“步偉,你知不知道元任是我認識的人當中哲學最有希望的?”趙元任回國取道歐洲,先去英國,之後到法國和德國。是時,中國留學生在柏林人才濟濟,極一時之盛。趙早就是中國留學生中有名的大才子,到柏林的第一天,許多中國留德學生都來看望,其中不少人日後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他們原是英美官費留學生,一戰後因德國物價低,這些書呆子就轉到德國,購買德國的各種書籍,有的甚至連飯都吃不好,傅斯年就是其中之一。趙、傅見面後越談越投機,有時同去飯館吃飯,有時到趙元任的居所談到半夜兩三點鐘才回。那時,留學圈子裡流行慫恿朋友離婚,這一風氣傳播甚遠,楊步偉一到柏林就有耳聞。當時有人笑言:只有陳寅恪和傅斯年兩人,才是寧國府大門口的一對石獅子,是最乾淨的。

一天,大家約定下午三點一起喝下午茶。趙元任夫婦剛吃完午飯,以為到傅斯年住處不過是照例用一點點心和茶,豈知到了一看,除點心外,還有滿桌的冷腸子肉等,他們雖然喜歡,可再也吃不了多少。楊步偉說,德國吃茶真講究,有這麼多東西,在美國吃茶只一點糕點什麼的,連三明治都很少的。傅斯年憤然道:這都是我們省下中飯錢湊齊了請你們的,我們一班人在德國有點錢都買了書了,有時常常吃兩個小乾麵包就算一頓飯。

楊步偉聽聞大才子俞大維最難見,總是以日當夜,以夜當日地過,而這也是為減省日裡的開銷。此事之虛實不知究竟,但確實有那麼一天,俞大維和陳寅恪表兄弟倆要請趙元任夫婦看一次德國歌劇,把他們送到戲園門口就要走。楊問:你們不看嗎?陳寅恪回道:我倆就只有這點錢,不夠再買自己的票了,若是自己也去看,那就要吃好幾天乾麵包。趙、楊夫婦心裡又感激又難受,只能勉強從命。夫婦倆在柏林臨走的前一晚,羅家倫前來拜訪借了四十元錢,回到巴黎後,他們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美國旅行社取錢,沒料到錢還未到,而身上只存了不到五元。怎麼辦?實在沒辦法,只好找人借,唯一能找到的朋友,就只有張奚若。不料好容易找到,趙元任一進門,只見一位年輕女子端坐裡面,連問:“這位可是張太太吧?恭喜恭喜,幾時結婚的?”張奚若說前天到愛丁堡去結了婚才回來,你們若是早兩點鐘來,我們還沒回來呢。張太太一聲不響,抽身走到睡房裡去,拿出一隻金簪子往桌上一扔,說:這夠不夠?夫婦倆面面相覷,想:我們借錢的事還沒開口,他們怎麼已經知道了,還問夠不夠?張奚若難為情地說,讓我問問元任看,他們若是有,我們暫挪幾天,我們有一筆賬來了就可以還。他們這才恍然大悟——這對新婚夫婦也在“鬧錢荒”,楊步偉立即說明來意,四人大笑不已。

趙元任與楊步偉歐遊歸來,抵達香港。下船閒逛時,趙元任看見一家鞋鋪,便要進去買雙白皮鞋。試穿一下,非常合適,說再來一雙同樣的。賣鞋人不解,非常稀奇何以要有兩雙一樣的——他哪知道,眼前這對主兒偏偏都有這脾氣,遇見合適的衣服鞋帽,往往就要有兩樣同樣的。賣鞋人不肯,趙元任只能再三勸說,那人國語不佳,弄不清楚,反怪趙元任國語不夠好,建議他買套國語留聲片多學學。趙元任問道:“誰的國語留聲片最好?”店主回答:“用趙元任的好了。”趙、楊夫婦聽後不禁莞爾。

【“文藝復興式的智者”】

是年秋,趙元任終於重回清華園。國學院“四大導師”裡,數趙元任最年輕,當時33歲。國學院於1925年9月開學,趙元任第一年開出的普通演講有《方言學》《普通語言學》《音韻學》等,指導學生進行的專題研究則包括《中國音韻學》《中國樂譜樂調》和《中國現代方言》等。後來成為著名語言學家的王力就是他的學生。此外,他還給本科生上音樂課。在清華國學院4年,除培養學生外,趙元任重要的學術活動,一是討論國語羅馬字拼音方案,二是漢語方言田野調查。他是中國第一位用科學方法做方言和方音調查的學者,他的耳朵能辨別各種細微的語音差別,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曾親自考察和研究過近60種方言。1927年9月,清華國學研究院確定由趙元任主持漢語方言實地調查工作,第一次的調查對象為吳語,範圍包括江蘇東南部和浙江的東北大部。這年10月到12月,他旅行兩個多月,記錄了吳語區33個地方的方言。

1928年,以調查材料寫成的《現代吳語的研究》,由清華國學研究院印行出版,這是中國第一部用現代語言學方法研究方言的著作,也是現代漢語方言學正式誕生的標誌。趙元任還是教育部國語統一研究會的積極分子,並與幾位最積極的成員(劉半農、林語堂、錢玄同、黎錦熙等)組成“數人會”。作為視聽教學法的先驅,他編寫的教材和錄製的唱片成為國語教學的範式,其方法延續至今;他的拼音化的國語羅馬字系統於1928年被政府正式採用。這一系列工作,奠定了中國現代語言學的基礎,也為共和國初期制訂漢語拼音方案奠定了語言學基礎。趙元任與劉半農還是創作現代音樂的夥伴,兩人詞曲唱和了《教我如何不想他》等歌曲。後來劉半農去世,趙元任作了一首輓詞傳誦一時:“十載湊雙簧,無詞今後難成曲;數人弱一個,教我如何不想他。”

1928年10月,中央研究院史語所成立後,傅斯年從清華國學院挖了不少大師級人物,如陳寅恪、李濟,趙元任自然也被“搶”去了,但他仍在清華兼課。他到史語所後,訓練學生語言田野工作的各項技能,組織並領導了中國幾個省的方言調查。1928年做粵語方言調查,他到廣州兩個星期後,就能用廣東話演講,以至於人家以為他的家就在省城。那時候清華園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陳寅恪從歐美遊學歸國,到國學院和趙元任一樣擔任導師。他三十六七了,還是孑然一身。這倒無妨,問題是他自己從不做飯,總在趙家蹭飯,楊步偉是熱心人,也幫忙陳寅恪照料生活。如此一月兩月尚能對付,但一兩年下去總不是長久之計,他們就四處張羅,果然不久就為陳寅恪找到了一位意中人,從此生活上也有了照應。

金嶽霖原在一個小學校教課,他很想來清華教邏輯課,託趙元任想法子。那時趙自己正在教物理,也在教邏輯,說你來正好,我可專教音韻學,還帶教音樂欣賞科。從此老金就進入了清華。

趙元任很早就彰顯過許多過人的絕活。他的絕活之一,是表演口技“全國旅行”。一次在清華園的週末同樂會上,他為大家表演《全國旅行》:從北京沿京漢路南下,經河北到山西、陝西、出潼關,從河南入兩湖、四川、雲貴,再由兩廣繞江西、福建到江蘇、浙江、安徽,由山東過渤海灣入東三省,最後入山海關返京。這趟“旅行”遍及大半個中國,每到一地,他便用當地方言土語,介紹名勝和土貨特產。一口氣說了近一小時,聽者捧腹。他不僅會說幾十種方言,且通曉英、德、法、日、古希臘、拉丁、俄等多國外語。

他一生最大的快樂,就是到世界各地,當地人都會認他做“老鄉”。一次,他在索邦大學講演,用的是純粹標準國定的法國語音。講畢,聽眾對他說:“你法語說得真好,比法國人說得都好。”二戰後,他到巴黎車站,對人講巴黎土語,對方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巴黎人,遂感嘆道:“你回來了啊,現在可不如從前,巴黎窮了。”之後,他又到柏林,用帶著柏林口音的德語和當地人聊天。鄰居一位老人對他說:“上帝保佑,你躲過了這場災難,平平安安地回來了。”

他最“好玩兒”的演講之一,就是把英文完全倒著發音朗讀並錄下音來,等到把這段錄音再倒過來放時,聽眾聽到的是純正的英語發音,這足以讓人目瞪口呆。趙元任的生活就是一件藝術品,從任何角度看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但他自己認為,這根本就不算什麼。他告訴女兒,自己研究語言學只是為了“好玩兒”。可他的女兒則納悶:“我真弄不懂他怎麼會有時間作曲——也許是在他剃鬍子的時候?”語言學家陳原則回憶道:“趙元任,趙元任,在我青少年時代,到處都是趙元任的影子。”少年時,他著迷於趙元任翻譯的《阿麗思漫遊奇境記》;長大了想學“國語”,就用趙元任的《國語留聲片課本》當老師;後來迷上了音樂,迷上了趙元任的音樂朋友蕭友梅介紹的《歡樂頌》,也迷上了趙元任譜曲並親自演唱的《教我如何不想她》。

趙元任雅好音樂,精通多種樂器,畢生與鋼琴為伴。他是中國最早的鋼琴作品的創作者,一生創作過百餘件音樂作品,包括聲樂和器樂。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推動下,他從1920年開始陸續以“五四”以來的新詩進行新型的藝術歌曲寫作,並於1928年編輯出版了個人第一本歌曲集《新詩歌集》。此書在當時中國文化界頗有影響,著名音樂家蕭友梅盛讚這本歌集“替我國音樂界開了一個新的紀元”,並說:“趙先生的這本歌集出世之後,教我們不能不稱呼他‘中國的舒伯特’。”他最著名的歌曲作品就是獨唱《教我如何不想他》。這首創作於1926年的作品,是中國最早的藝術歌曲之一,也是趙元任最有代表性的一首作品。當年一次聯歡會上,梁啟超唱起了《桃花韻》中的《哀江南》曲,王國維誦讀了一段八股文章,而趙元任就唱這首他自己創作的《教我如何不想他》。

50多年後,1980年清華大學代表團訪美時,年近九旬的趙元任還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幾十年前的得意之作。幾乎沒有人能像趙元任那樣,把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這兩種文化融合得如此嫻熟。在漫長的教學生涯中,他教過物理學、數學、哲學、中國音樂史、中國語言、漢語語法、理論語言學、邏輯學等課程。他是如此博學,以至於給他冠以數學家、語言學家、翻譯家、哲學家、邏輯學家、音樂家等頭銜,都不足以涵蓋他的成就。除了“學者”,人們再也想不到其他更適合的詞來配他了,人們只能說他是一個“文藝復興式的智者”。

【情投意合的“神仙眷侶”】

抗戰爆發後,趙元任等人流落西南。稍後,他離開昆明赴夏威夷大學任教一年,之後應邀在耶魯大學任教兩年。隨後,趙受邀赴哈佛燕京學社參與中國詞典編纂項目。在楊聯升的協助下,他在1946年編寫了迄今為止仍是最好的漢語口語詞典《國語字典》。

1941年珍珠港事件後,他受聘為哈佛大學陸軍中文訓練班主任,這標誌著他的職業生涯步入異常精彩的階段。他編寫的一系列著作,不僅在當時極富開創性,而且沿用至今。趙元任的大女婿是卞學鐄,二女婿是黃培雲。抗戰期間,他們都已被國內名校相中:周鯁生請二女夫婦到武漢大學任教,而張昀在哈佛訪學時,已聘定大女夫婦去浙江大學任教。但大女婿退伍後回到麻省理工繼續讀博士,一時未能歸國。抗戰勝利後,趙元任因和哈佛燕京學社有約,要回國繼續服務。諸事安排妥當後,終於可以成行了。哪知戰後聯合國成立,要召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大會,胡適是中國總代表,趙元任是代表之一,身不由己,只得又四處奔波起來。

1946年,趙元任受邀組織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一系列會議。他是大會開幕式的主題發言人之一,並與薩特、赫胥黎等名流同臺演說。1947年,胡適已執掌北大,梅貽琦仍在清華,唯中央大學校長空缺,朱家驊想到了趙元任。8月,他連著打電報催趙元任回國掌中大。趙年輕時就已發願不幹行政,婉言謝絕了。於是朱又來了第三次電報,是發給楊步偉的——因為他深知趙是資深的“妻管嚴”。沒想到楊步偉很乾脆:“我從來不勸他做人和行政工作。”

為了完全避開國內行政事務,他們的歸國之旅就在伯克利暫停下來。沒想到,這一留,就永久地留下了。伯克利把趙元任視若校寶,趙元任在伯克利也舒適如家。1960年,年近古稀的趙元任正式退休,但此後他仍在伯克利和世界各地活動。趙元任與楊步偉的婚姻非常美滿,夫婦倆被譽為“神仙眷侶”。晚年的楊步偉回憶:“我們爭爭吵吵60多年,但也和和睦睦共度了大半個世紀。”趙元任性格淳厚,富有涵養,慎言篤行;楊步偉則豪爽果斷,心直口快,敢想敢做。可他們60多年共同生活,總是相親相愛,情投意合。1971年6月1日,是他們金婚之日,門生故舊在舊金山為他們舉觴同慶。楊步偉當場賦詩一首:“吵吵鬧鬧五十年,人人都說好姻緣。元任今生欠我業,顛倒陰陽再團圓。”趙元任也即興和詩:“陰陽顛倒又團圓,猶似當年蜜蜜甜。男女平權新世紀,同偕造福為人間。”

生性低調的趙元任,卻在所到之處,皆受追捧。他造訪臺灣,成了報紙的頭條新聞。1973年,他回到大陸在各地觀光時,也受到同樣熱烈的歡迎。周恩來在1920年時曾想上趙元任的課,只是趙元任因要給羅素當翻譯而未能開課。這次他回來,貴為一國總理的周恩來,與趙家一連談了三小時。聊起愛妻,趙元任對周總理笑道:“她既是我的內務部長,又是我的外交部長。”趙元任不僅夫妻恩愛,而且闔家美滿,共養育了四個女兒。他與女兒們,凡有機會在一起,就組成一個家庭合唱團,分聲部地練習演唱他的新作或舊作。四女長大後,都獲得名校學位,事業上皆有成就:兩位數學家、一位化學家,趙如蘭同時還是音樂家。大女兒如蘭、二女兒新那均為哈佛畢業,大女婿、二女婿皆為清華大學學士、麻省理工博士。如蘭是哈佛大學首位華裔女教授,執教於東亞文明系和音樂系,還是臺灣“中研院”院士中的首位音樂專家,與夫君成為夫妻院士;新那是有名的化學家,夫君黃培雲日後成為中南礦冶學院副院長、院士。

1981年3月,楊步偉不幸病逝,趙元任悲痛逾常。同年5月,趙元任應邀再度訪華。5月21日,應中國社科院語言研究所之邀錄製國際音標時,他發了四百多種元音、輔音和聲調,連非常細微的差別都十分確切,發音辨音能力與他年輕時一樣。在座者無限驚訝,欽佩之至。6月30日上午,他到訪北大時,校長張龍翔代表北大授予他北大名譽教授證書和北大校徽。米壽高齡的趙元任非常喜悅,即興朗誦了《阿麗絲漫遊奇境記》中的一段詩,並用無錫方言唱了《賣布謠》歌曲。返美前,趙元任對送行的友人頻頻說:“我還要回來的,我還要回來的。”他甚至已把歸期定在次年秋。只可惜,七個月後,趙元任隨妻而去。他再也不能重返故里了。他們夫婦的骨灰已融入大海,只有讓那太平洋之水把他們的思念送回故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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