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說相聲(三十六)- 侯寶林最忌諱的事

侯寶林最忌諱的事

據南開大學東方文化藝術系教授、侯寶林的文友薛寶琨講,侯寶林大師一生最看重的是兩個字——尊嚴。為把相聲由“玩意兒”擢升為“藝術”,他努力了一輩子; 為把自己由“說相聲的”變為“藝術家”,他奮鬥了一輩子。他說:“說了一輩子的相聲,又經歷了文化大革命,我最需要的就是一點尊嚴——是一點做人的尊嚴、 一點藝術的尊嚴,人老了尤其如此。”

戲說相聲(三十六)- 侯寶林最忌諱的事

薛寶琨

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您知道嗎?

由於他對尊嚴的格外看重,所以,凡是讓他覺得有損尊嚴的任何一件事,甚至是一句話,他都不滿,甚至氣憤。他最討厭的、最反感的、也是他最不愛聽的,是別人 當面兒叫他“侯寶林兒”。“林”字作了“兒化韻”處理,在他看來不是“親暱”,而是“輕蔑”。他認為“侯寶林”和“侯寶林兒”不一樣,後者含有“小”、 “賤”的成分,同貶義而不是褒義。他所以如此看重這個問題,是因為他對“玩意兒”一類的語言太敏感,太討厭了。也是的,舊社會人們去看曲藝演出,會說: “走,看玩意兒去!”他就想過:藝人是“玩意兒”?還是藝人的藝術是“玩意兒”?

所以,他討厭在“侯寶林”的後邊加上一個“兒”。比如,他在屋內與人談興正濃,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哎,侯寶林兒!”他會立即中止談話,雖然,由於自己的 身份所致而不會動怒於人,但往往會露出一臉的不悅。他曾對薛寶琨說:“‘文革’的創傷無論多甚,卻不及一個‘林兒’字傷害最深。”

戲說相聲(三十六)- 侯寶林最忌諱的事

侯寶林

一次,由薛寶琨陪同他在南開大學講課,轟動了整個校園,對他的講授,師生們報以經久不息的掌聲。他也非常高興,因為他看重的是“相聲”走進了高等學府,曾 被當做“玩意兒”的相聲藝術,受到了高等學府師生們的喜愛和狂熱追捧。為了這一天,可以說他是瀝盡心血。從首次進入北京大學,繼而又走上了南開大學的講 臺,他為相聲藝術的正名興奮不已。

為感謝他來講課,南開大學的幾位領導到其住處看望他,高度評價了他學識之淵博,講課之幽默,內容之深刻,反響之強烈。可是誰知道,一位副校長一句不經意的 “侯先生,您來一段兒”又傷了他的自尊,他立即回答說:“對不起,我是來講學的。”言外之意:希望你能尊重我,想聽相聲嗎?去劇場買票,我們再也不是“玩 意兒”,任人呼來喚去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返了!

應該肯定那位副校長是喜愛他的相聲,才請他“來一段兒”。說這句話也是無意的,並不是對他不尊敬,但他給予的是反駁和不悅。對他的所言、所為,我極為欣 賞,也非常敬佩。因為他知道自相聲藝術誕生以來,曾給難以計數的觀眾送去了歡笑,而且充分發揮了其認識、教育、審美、娛樂等項功能,理所當然地應該受到尊 重;把這一藝術形式奉獻給觀眾的演員也應該受到尊重。對於任何形式的不尊重,他絕不允許。

他如此看重尊嚴,因為在他的心靈深處,有著不能遺忘和難以醫治的創傷。

他是苦出身,曾進入戲班子學戲,三個月後,只有20歲的他,白天隨師在“天橋三角市場”賣藝,晚上還要揹著患有殘疾的師兄串巷子(也叫“串窯街”。“街” 讀gai)——到妓院賣唱,換取幾個小錢兒。再大一點,他學相聲了。而此時的他,每當腦海中出現串巷子時,嫖客和娼女嬉笑,甚至是蔑笑的畫面,他就感到那 不是賣藝,是在出賣自尊!因此,他在步入相聲生涯之後,時時不忘,處處維護的是自身的自尊。所以,他的相聲詞語乾淨,並不說“臭活”,追求的是文明和高 雅。

比如,1945年,他和郭啟儒首次到天津,以《空城計》和《改行》作為“打炮戲”,一炮走紅。他在天津一直幹了5年,成為天津五檔最火的相聲之一。後來他 回憶這段歷史,說:“在北京,我只是個普通演員,來到天津,我才有了名氣……在天津我混出了個好名聲。什麼名聲?那就是人們說:‘侯寶林的相聲文明,髒話 很少。’”

侯寶林自愛自尊,是一種骨氣的表現,因為他要的不僅是自己的自尊,也是相聲行業整體的自尊。在舞臺上,他也是維護中華民族自尊的典範。日偽時期,國土淪 喪,滿目瘡痍。他無比痛恨侵略中國的日本強盜,也非常痛恨認賊作父的漢奸。對於他來說,因為他格外看重尊嚴,才迸發出了靈感,排演了一個又一個新改編的相 聲段子,進行抨擊和鞭撻,為自尊而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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