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林徽因:她和樑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在多傳奇色彩的民國女子中,林徽因大概都是被八卦的最多的一位,也是被中傷最深的一位。

大眾印象中的她,出身良好、集美貌和才華為一體,同時各種無厘頭牽情惹恨:徐志摩為她離婚,冰心嫉妒她寫了《太太客廳》,連不問世事的錢鍾書都要下筆諷刺她。以至於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這樣心性不定的女子,又有那麼多優秀的男人拜倒裙下、痴情她一生,何以她會偏偏選擇嫁給其貌不揚、甚至還陂腳的書呆子梁思成?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林徽因梁思成夫婦及其長女梁再冰、梁的後母王桂荃

在我看來,林徽因會和梁思成走到一塊,是毫無疑問的。在今天,林徽因以及林梁的關係,在大眾輿論中會如此狗血,會引發疑慮,才是真正奇怪的。究其主因,在於近20年來,林徽因這個人,或者被處心積慮、翻江倒海地黑化,或者早被一幫不求甚解的文青們消費的面目前非了。


梁、林的結合,首先是因為門當戶對,青梅竹馬,是雙方家長都非常認可,並有意安排的姻緣。他們本人,也是情投意合、患難見真情的伴侶。整個民國時代,我所見記錄,只有稱羨,間或有嫉妒,但並無非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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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與梁思成在結婚前後

過去中國人結親,第一原則講究門第相稱。《初刻拍案驚奇》裡講,“滿生與朱氏門當戶對,年貌相當,你敬我愛,如膠似漆”,直白說了門庭對等,是婚姻組合及夫妻恩愛的前提條件。民國時代,是思想解放,但當時名門也基本沒有亂娶亂嫁的。所以,單單這一點,林家都不會同意林徽因許配給只是一鄉下土豪的徐志摩家。

梁林兩家都是當時望門,又素來通家交好,是典型的“政學系”聯姻。梁父梁啟超與林父林長民,在段祺瑞政府時都是部長級高管,關係甚篤,可說是相互看著對方兒女長大的。梁啟超很早就非常看中林徽因這個小姑娘,一心想為他木訥的二兒子梁思成牽橋搭線。所以在1918年前後,就徵得了林長民的同意,雙方家長都有意給他們創造相戀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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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前後,從賓夕法尼亞大學美術學院畢業的林徽因

當時的梁思成,方17歲,正在上大學。而林徽因,則尚14芳齡,豆蔻年華,兩小無猜。這些情況,《梁啟超家書》還有證明。


起初,兩人年紀尚小,來往又不會如現在男女那麼隨便,加上1920年前後徐志摩確實也在追求林徽因,林徽因也是有搖擺的,雙方只是互懷好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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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為人母

真正促發二人感情升溫並且確立關係的,是1923年5月7日梁思成的車禍事件。據說,當日梁思成為了給林買橘子,駛著摩托車上街,導致和轎車相撞。林徽因聽聞,心如刀割,毫不避嫌,也毫不介意梁可能終生殘疾,前往醫院細心照顧。所幸,後來經治療,梁思成只留下了跛足的殘疾。

在此期間,他們有了怎樣的相知相感,我們已經不大清楚。我們所知道的是,就在這個時段中,他們的心連在了一起,林徽因確定從此要和梁廝守終生。1924年,梁思成腳傷已好,同時畢業於清華。在兩家安排下,林、梁一起赴美留學念建築學。1928年,他們在哈佛學成,3月21日即在渥太華舉行了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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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年代“太太客廳”時期

這些材料,清楚現存《梁啟超年譜長編》第10冊993頁及往下數頁,徐志摩親戚兼大建築學家的陳從周先生也有明白記錄。


林、梁的結合,門第相當、新舊相兼、郎才女貌、夫唱婦隨,彼此琴瑟相合,患難與共,廝守終生,可說是可互為調絃正柱的神仙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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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育兒女

從志趣上,他們非常契合。家世的相似性,讓他們的生活環境、家庭教育、人生趣味、師友圈子都高度重合。民國時代的學者夫妻,甚至是中國歷史上,有這麼合適且美滿的,都難以找出幾對來。想知識分子婚姻,才學相當,至為關鍵,倘若才智失衡,共語共鳴絕少,積久成疏,隔閡定生。林徽因選擇梁思成,當時及後來的所有歲月都可以證明她的眼光是敏銳且精準的。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抗戰期間與友人們

比如,都性情和善,都酷好文藝,都痴迷文物,都熱愛建築,都滿是國家情懷等等。大概從1930年開始,他們成了費正清家人筆下最溫馨最感人的中國夫妻:26歲的名媛林徽因放下所有的矯情與熱鬧,陪伴著夫君走遍了中國15個省份大江大河,跋涉190多個縣中鄉間野陌,歷經困苦,察考測繪2738處古建築物,太多古建築通過他們才為世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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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前後,陪伴夫君四處奔波,考察建築

彼時條件異常艱苦,因梁腿有問題,多是林徽因爬樑上瓦。


他們是感情彌篤的。我自己猜想,也許也有都是在父親妻妾成群的大家庭中成長,內心多少有點委屈的出身有關吧,他們婚後能永遠地相互體諒和包容。

梁生平有寫日記的習慣,從《梁思成全集》第10卷遺留的部分工作日記可見,他們的夫妻二人情感的深厚與脈脈溫情。若有一人單獨在外考察,工作日記都是諸如“想家了,想到如你在這如何如何”的記錄;每次出差,也都會給對方買禮物,說些在外也非常掛念的甜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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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成夫婦與友人金嶽霖等

他們本都是官學富二代,從小養尊處優,但在國破家亡、衣食不繼,乃至後來因社會動盪原因無數夫妻反目的近30年婚姻生活中,從未有過嫌隙。漢學家費正清一家1930年代前後在中國生活過幾年,和梁家往來密切,在他的書裡,他稱道最多的就是林徽因。說她身體不好,條件艱苦,但樂觀風趣,夫妻同心,待人真誠妥帖,知識分子們也都最願意親近她。她到了哪裡,都是知識分子圈的中心人物,以其德望與品格,還有女性特有的善解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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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讀

插句閒話, 整個民國時代,其實也極少像林這樣錦衣玉食的大家閨秀,因為生活轉入困頓而拋棄愛人的。倒是更多條件一般的、打小吃苦的,反變得不能吃苦,丈夫一落魄即飛奔另投他枝。唉,人性確實奇怪呵。


疑惑林徽因何以會選擇梁思成,並且甚至有意將她打造成為一個交際花、有豐富情史的綠茶婊形象,是近20年來才開始的輿論造勢,並且愈演愈烈,清水漸濁。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在梁思成的書信中,當時他們的生活已經到了沒有衣服穿的地步

這個錯誤導向,不僅使得我們理解林梁婚姻變得困難,實際更讓林徽因的真實面目變得汙穢不堪。我也承認,林少女時代和徐志摩有過情愫,並非完全子虛烏有;她年輕時有點愛慕虛榮,喜歡搞文藝沙龍也並非全然汙衊,但是她的真實形象乃至私生活都被有意抹黑了。一個堅韌、得體、樂觀,多才多藝、愛家愛國、樂群善友、風骨嶙峋、氣節彌滿的奇女子,被生生塗抹為虛嬌、虛榮、濫情、濫交、無廉恥、無節操的綠茶婊女人。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1940年起,抗戰糧食短缺困局中,更加負荷工作,因此染病

這股莫名其妙的輿情態勢,究其要因,一方面固然要歸功於不讀書且樂於傳謠、造謠的本屆文青們,為了將任何人事都搞成知音體不惜改編歷史的功勞;另一方面,從我的閱讀體會而言,我要忠實地指名點姓,即現存大部分有關林徽因的狗血遺聞,其源頭大都來源於梁思成第二任妻子、也是林徽因生前多方照顧的“學生”林洙女士的刻意抹黑。這些謠言,主要見於她《梁思成、林徽因與我》一書,還有各種文章、採訪罔顧事實的渲染。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1940年起,因一直和抽菸男子們一起工作,肺結核感染,帶病工作

比如, 林徽因和徐志摩的著名公案。林洙女士將林形容成為一個插足徐婚姻的第三者,實際從林生平看,1920年即她16歲前後,跟徐志摩有過一小段情感糾葛當為事實——雖然林徽因兒子梁從誡否認了這一點,但這段感情更多的是徐的單相思,且林徽因在父親反對後即斬斷情愫沒有朝三暮四。這是現存正經的各方文集都可以驗證的。林洙女士的說法都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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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同道合

比如,她有意說林梁的臥室一直掛著徐志摩的飛機殘骸,暗示林徐的藕斷絲連,可讀林家歷史稍有知者都知道,那是林徽因為紀念死於對日作戰空難中的弟弟而留取的殘骸。甚至可以說,如今有關他們關係的種種編排,都沒有什麼文獻根據,基本都是在瞎說。在林梁兒女的回憶中,林只承認徐是她文學道路上的引路人。她晚年對自己子女如此說,“徐志摩當初愛的並非真正的我,而是他用詩人的浪漫情緒想象出來的林徽因,可事實上我並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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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洙女士還不免惡毒地將林形容成為一個有著豐富情史、見異思遷、可以同時和三四個男人有情感糾葛的綠茶婊。最著名的是林徽因、梁思成、金嶽霖的三角戀關係。在林洙女士的書中,林長期和金保持曖昧。金確實比較愛慕林徽因——但看過金嶽霖回憶文章的人都會清楚,這種情感更多的是看待多才小妹一樣的情感。他也極其敬重梁思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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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思成與後妻林洙女士

他們是幾十年的朋友,還共同生活在一個院子裡。林梁視他為兄長,凡事多會諮詢,互相之間從未有過狗血緋聞傳出。而在林洙《梁思成、林徽因與我》這本書裡,他們的關係變得奇奇怪怪,甚至還有林徽因在1931年孕期和梁坦白說愛上金嶽霖云云的怪談。而實際上,金月玲早在1931年前後即7月20日已離京往美進修一年,且彼時他仍與美國女友麗琳同居。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中年時代與家人,及金嶽霖

多讀點書,這類莫須有且都難以理解的謠言,理當不攻自破。


所以,在我閱讀看來,林梁是足以令人稱羨的美滿姻緣。林選擇梁思成,且從一而終,不離不棄,也看不出任何奇怪之處。 “三觀符合”。林梁二人,論性格、論愛好、論懷抱、論處事、論情智、論思想,都完全契合無間。用現在的話講,是 “三觀符合”,所以他們一生沒有矛盾。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清華白頭老學生們的追憶

另外,在我看來,林徽因完全可稱那個時代的偉大女性。她是非常有風骨的一個知識分子。她不是人民幣,不是非得人人喜歡,但是近年來對她刻意扭曲的不正之風,沒有人說出幾句公道話,對她是不公平的。僅作為後世一個旁觀讀者,我都覺得,她的一生,潔身自好,護家愛國,可歌可泣,並不該蒙受這些誣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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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國後

林梁的長子梁從誡先生,對於其母親的被輿論無端的抹黑消遣,有生之年始終很介意,無奈力不從心。他曾經很費心地參與8集紀錄片《梁思成林徽因》的攝製,可惜播出不久即溘然長逝。該片導演說得很明白,此片是梁從誡託付他拍攝的。梁說,他作為兒子,最期望的心願,是可以真實還原父母一生經歷。

談林徽因:她和梁思成的婚戀,受到多麼誤解,她又受到多少抹黑?

安息:墓碑上刻“建築師林徽因墓”

該片完成後,梁家族人也都很滿意。我自己看完,也覺得是迄今所有關於梁林的作品中,說的最靠譜的。所有歷史人物,“花來衫裡,影來落池中”,他們沉泉地下,無法為自己申辯,但我們這些後死者需要尊重事實。

晚間,閒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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