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日记本引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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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老了就会怀旧。当过兵的人老了,就会更加想念战友,更加怀念昔日的连队生活  在这方面, 我的同乡战友赵自华就表现的尤为突出。

赵自华比我大一岁,我们俩个都是105团一连的兵,同年入伍,又同年退伍。他是个黑脸汉子,那个黑可不是一般的黑,黑的发光!如果登台演“包拯”的话,不需涂抹化妆,只要在额头弄上个“月牙”即可。他开朗豪爽,为人实诚,厚道仗义,心地善良,性格刚直。一看就知道是个山东汉子!

最近几年每当凑在一起,回忆起当兵的时光,他就念叨他的班长程友祝。他说,当兵时,班长对他象兄弟,他十分想念老班长。可四十多年过去了,他的班长在哪里呢?只记得是江苏人,偌大的地方,真的不好找。今年的四月份,一连的战友在无锡聚会,他去参加了。见到了很多的老首长老战友,可就是没有见到他的班长程友祝。战友们分别时,他托江苏省的战友们帮他寻找班长,可半年多过去了,还是杳无音信。从无锡回来,寻找班长的事,就成了赵自华的一件心事。每当我们在一起,他就念叨这个事儿,直接是成了影病了。

有句话叫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句话很有道理。

前些日子,我闲来无事就翻弄我的旧纸堆。翻来翻去,捣腾出来了一个绿塑料皮子的日记本。

这个日记本是我七七年用过的笔记本。当我翻开笔记本一看,心里一阵高兴!原来这个日记本是一九七七年二月份,程友祝班长退伍时赠送给我的,扉页上写着他的赠言和名字,而最后一页上则写着他家乡的地址。

看着这个本子,四十年前程友祝班长的音容笑貌又呈现在我的眼前,和程班长相处的那段日子也在我的记忆里中漫漫回放……

75年我到一连后,被分到四班,班长是穆团结。而赵自华分到六班,班长就是程友祝。那年三月份,团里抽调一连30名战士,到103团配合他们搞团进攻。我和赵自华都被抽调,而一连带队的,就是六班长程友祝和九班长朱福水。

那次训练是12军下达的任务,训练科目是《加强步兵团对立足未稳之坦克群进攻》。我们一连的30名战士,都被分到了103团一连,住地就在三界西边不远的塔刘村。我被分到了八班,而程友祝班长和赵自华被分到了二班。我们都住在老百姓家,我的房东叫卲全富。程班长和赵自华住在村子后街的一个四合院里,大门口还有一棵老槐树。在塔刘村的日子里,条件差,生活苦,训练紧张,十分劳累。我们这些刚刚入伍的新兵,有的就出现了思想波动。这时,程班长就找我们谈心,谈工作,啦家乡,说理想,聊成长,每一次谈心后,我就十分欢畅,心中就鼓起了劲头儿。几次谈心后,我就知道了班长的大概情况。程班长是七三年的兵,曾经作为训练尖子,进过师教导队,因训练中胳臂受伤,只好回到连队当了通信员,75年又到六班当了班长。

那年的五月十七号,团进攻合成演练中,我把坦克履带上面的页子板炸毁了。杨付师长要求严肃处理!团保卫股的人来连队查事故,还调查了我的家庭出身。我吓得走坐不安,饭都吃不下,整天愁眉苦脸,象霜打了的茄子。在我心情最紧张,思想最颓废的时候,程班长一连几天,有空就陪着我谈心。我们走在塔刘村周围的阡陌小道上,我们月光下坐在村后的竹林旁……,程班长那亲切的话语,那温暖的双手,那兄弟的情谊,在我人生最窘迫最落魄的日子里,给了我安慰,给了我鼓励,给了我力量!使我重新振作起来,全身心的投入到训练中,圆满完成了训练任务。还受到了营嘉奖。

眼前的这个日记本,是1977年2月,程班长退伍时留给我的,那天晚上,是我们俩最后一次谈心,我们俩在连队的操场上,他嘱咐我这,叮咛我那,我用心听,用心记,紧紧握手,两眼发潮!

如今看着这个日记本,就想起了那段难忘的日子。尽管四十多年过去,心里还是热呼辣的。

我把找到了程班长地址的事,告诉了赵自华。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有点特色!“真、真、真、……真的?”看来是激动了!本来就有点“口吃”,一激动,话更说不成溜了。程班长的家乡是灌南县小窑公社杨罗四队。我打开百度地图,不错!有个小窑!只不过不是公社,是小窑乡了。也有个杨罗村,不过没有找到四队。我用“114”查号台,试图找到杨罗村村委的电话号码,查号台传来的消息是,没有登记。这一来,又一筹莫展了!可赵自华倒是信心满满,他说,他让江苏的战友帮忙查找。

急脾气就是急脾气!还没有等到江苏战友的信息,赵自华就沉不住气了。12月11号下午两点,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别接送孩子上学了,陪着他去灌南找程班长去!那天,天气预报说,下午有中到大雪,可我们还是上了路。看赵自华的劲头儿,就是下刀子他也要去灌南。

自华开车,我用手机导航。下了高速路口,按照导航指引直奔杨罗村去。天黑了下来,雨夹雪打在挡风玻璃上,唰唰的响,道路上已经十分难走。我的心里也忐忑不安。杨罗村能找到,可四队在那里?四十多年了,程班长还在四队住吗?他现在干什么?身体好吗?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能不能顺利的找到我们的班长呢?

来到杨罗村头,我俩冒雪来到了一户人家,屋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媳妇。我们用夹杂着沂蒙乡音的蹩脚普通话,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可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听说过!正当我们要离开时,媳妇的丈夫接孩子回家了。我们又向他叙述了我们的来意。小伙子看着我俩,一脸激动,“不简单,不容易!我给你们找!”原来他是班长的本族,手机里就有程班长的电话号码!他对我们说,此地就是杨罗村四队,他媳妇嫁过来前,程班长就到县城儿子家去了,所以不很熟悉情况。我迫不及待的打听班长的情况。他对我说,程班长退伍后,当过十几年村主任。十年前,班长的媳妇病故了,更不幸的是班长的儿媳妇随后又遇车祸,撇下三个孩子撒手而去。班长现在在儿子家照顾三个孩子上学。听到此消息,我和自华相对无语,心中发酸。热情的小伙子,和程班长联系好后,拿过我的手机,给我弄好了导航,说,“程友祝在新中医院门口等你们。”

我俩满怀感激,告别了小伙子夫妇,又在黑乎隆通的夜暮中,冒着雨雪向40多里外的灌南县城奔去。一路默默无语!

新中医院门口,一辆电动三轮车停在雨雪中,我们看到有个人不顾寒冷,打着伞站在车子旁,时而东张西望。赵自华在车上说,这个人肯定是班长!果然,车一停,程班长就打着伞奔了过来!真的是他!我们的老班长! ――中等个,瘦瘦的,长脸庞,大体轮廓模样基本没变,只是苍桑岁月把他折腾的有些疲惫,脸上有了皱纹,外加一头花白发。雨雪中,我们握手拥抱。原来程班长接了放学的孩子后,没有顾上回家,一直在这雨雪中等了我们大半个小时。三轮车上的双胞胎孙子孙女,冻得直哆嗦,陪着爷爷等待远道而来的我们俩。

漫漫雨雪中,昏黄灯光下,我们一股热流胸中涌,默默无语两眼泪!

当天的晚饭,我们吃了近三个小时。啦三界,啦塔刘村,啦团进攻;聊滁州,聊安庆,聊拉练;忆连里的首长,忆班排的战友,忆那些淬火成钢日子,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记忆不准就争论,你没说完我又插嘴。最后啦起班长的家事,我们都唏嘘不已。我敬了程班长一杯酒,对他说,“咱俩人的遭遇差不多。愿老天爷保佑咱们晚年幸福!”

饭桌上,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我们一连的炊事班长郭明忠也是灌南县人。程班长对我们说,一连73年入伍的兵,灌南县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程班长自己,另一个就是郭明忠。遗憾的是,虽然是一个县,他俩也是好多年没有联系了。

说起郭明忠,我又想起了当兵时的一件事。一连在安庆机场驻防时,连队营房山坡下,通往机场的三岔路口边,有一个哨所,我们就常年累月在那里轮流站岗执勤。我刚到连队不足半月时,有一天站哨回来后,误了饭点,菜没了,饭凉了。正当我盛上米饭,找咸菜时,被郭明忠付班长看到了。他说,“小胖子,先别吃,我给你热热饭。”他随即投开炉子,随着“嘡嘡啷啷”一阵铲子响,一半小盆油汪汪的蛋炒饭就端上了食堂的饭桌。我狼吞虎咽的吃啊!那是我头一次吃那么香的蛋炒大米饭。比俺娘烙得葱花油饼都香!郭明忠坐在一边,边抽烟卷,边看着我吃。问我,好吃吧?我说,“好吃,真香!”郭明忠就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长个儿!”

几十年过去,郭明忠边抽着烟卷,边看着我吃蛋炒饭的情景很难忘!在我的记忆里,郭班长炊事技术精湛,吃苦耐劳,待人诚恳,和善忠厚,德高望重,曾经连续三年荣立三等功,在和平年代里连续三年立三等功的兵还真不多。全连公认的“老黄牛”称号,在他身上是名副其实!团里营里的首长们,都知道一连有个“郭老炊”!我们退伍时,郭明忠还继续服役,那已经是他当兵的第六个年头了。四十多年未见面,如今到了郭班长家乡,很期待能见他一面。

第二天一大早,程班长就来到了我们宾馆的房间,进门就报喜“我把郭明忠找到了!他就在宾馆对面的农商银行上班。”

原来,郭明忠服役八年后才退伍,回来后就在灌南县农商银行工作,干得还是老本行。退休后,单位还舍不得他走,继续留在单位里帮忙。

这天午饭,我们四个战友聚在了一起。那情景真是有首歌里唱得那样――“……今日战友重相见,相互拥抱脸贴脸,……紧紧握住战友的手,知心话语说不完……泪水滚滚流下来,浸湿你我的双肩……”

郭明忠带来了酒,捎来了菜。自己戒了烟,却又买来了烟。我说,“四十多年了,又吃到老班长的饭了!”可提起蛋炒饭的事,他先是说想不起来了!后又说,是应该做的。我敢肯定的说,不是时间久远的原因,而是,八年多当兵的日子里,他对战友们体贴入微的事做得太多太多了!

吿别两位老班长,我们从苏北大地返回沂蒙山。雪过天晴,艳阳高照,我们激动兴奋的心情随着车轮在飞转。兴奋激动后,我却有一丝淡淡的忧思和惆怅。为苍桑的岁月,为流转的年轮,也为我们的老战友老班长……。

我们的六班长程友祝(后左)炊事班长郭明忠(后右)代理司务长秦茂河(前右)

程友祝班长赠我的日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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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年再相见。程友祝(前左)郭明忠(前中)赵自华(前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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