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本華:“不要以貌取人”是對的嗎?

“不以貌取人”是什麼意思?

我們常說:“

不要以貌取人”。這句話是指不要以相貌來判斷人的才能德性,我們在生活中及書本上得到無數的知識,都警示我們端正的外表裡可能隱藏著一個齷齪的靈魂,而醜陋的面容下也能有一顆美麗的心靈。在《巴黎聖母院》中,英俊瀟灑的菲比斯是多麼的冷酷無情,而其貌不揚的卡西莫多卻又是那麼的真誠善良、樸實勇敢。

這些故事的廣為流傳,給我們的腦海裡植入這樣一個觀念——“不要以貌取人”,當我們跟別人相處時,都把這個命題當作理智和真理的象徵,彷彿我們已經理解了它一樣。可是我們又是那麼的口是心非——有誰不喜歡帥哥美女呢?為什麼大部分小說電影裡的男女主角都是英俊貌美的呢?為什麼面試官都很注重求職者的第一印象呢?為什麼我們對面目兇惡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不願深入瞭解呢?

人真是一種虛偽的動物!所以叔本華才說:“人們私下裡總是堅持以貌取人的原則。”同時他又不忘補充一句——“

這一原則無疑是正確的,只是應用起來存在著困難。

叔本華:“不要以貌取人”是對的嗎?

《巴黎聖母院》裡的美和醜

相貌是人的內心之展現

說“不要以貌取人”,這就等於認為人的內心和相貌是完全的兩碼事,就像身體和衣服的在性質上毫不相關一樣。說人的品德才智與穿著不存在必然聯繫,這是無疑正確的,“以貌取人”的“貌”也應當是指穿著。但人的內心和相貌卻並非如此,二者結合在同一個身體裡,是身體中不可分割的兩部分。相貌常常會把一個人的內心顯示出來。如果說相貌跟內心無關,那這種判斷便是“過猶不及”了。

叔本華在《論觀相術》裡說:“人的外表正是根據人的個性來刻畫的,人的外形被鑄造得和個性相吻合。”一個人的思想、慾望總會有流露於表情的時候,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思想和慾望就會以固定的標誌展現在人的相貌裡。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有的人如同豬眼,渾噩汙濁、黯淡無光,這幾乎是很多愚人的共同特徵。而睿智者的目光卻十分堅定、炯炯有神。

竊賊由於經常幹見不得人的勾當,所以他們的眼睛會保持東張西望的慣性;暴徒常常要擺出恐嚇弱者的表情,因此他們看上去總是橫眉豎眼、面容兇惡;缺乏自律、放縱過度的人兩眼無光,體態扭曲,這些都是常見的規律。

外表能否揭示一個人的才能及德性?

叔本華認為從外表更容易看出個人的才能,但難以判斷道德品格。因為有才之人必然會擁有良好的判斷和推理能力,他們行動敏捷、應答如流、執行迅速,常常會展現出胸有成竹的自信。而蠢材們一般都目光呆滯,反映遲鈍,吞吞吐吐,行動緩慢,而且喜歡找各種理由和藉口來掩飾自己的無能——這種掩飾也是明明白白的,我們一眼就可以看穿。

叔本華:“不要以貌取人”是對的嗎?

叔本華認為從外表就可以看穿人的才能及品德

可是對品德的掩飾卻不是這樣。人是最會掩飾的動物,所以人才熱衷於穿著打扮、化妝美圖、大賣人設。可是諺語說“日久見人心”,掩飾總是不能持續的,只要相處時間久了,我們總能發覺他們所露出來的馬腳。進而得出“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的感嘆。

當然,除了依靠時間檢驗之外,我們還有兩個方法能夠成功觀察到人所掩飾的真面貌:

其一是第一觀感,只有第一觀感才能提供純客觀的評價,一當我們與被觀察者接觸,友好的氣氛很快就會迷惑我們的判斷,進而看不穿他所掩飾的真容。所以,我們應當把對每個人的第一觀感記錄下來,等“日久見人心”的時候,就會發現那不過是印證了我們的第一觀感而已;

其二是注意觀察一個人獨處時候的外貌,當一個人獨處時,他會沉浸在自己的思想和慾望裡,並且把這些思想和慾望表現在外貌上。我們只要在暗中觀察,就能看到他卸下偽裝後的真容。

因此,毫無疑問,“以貌取人”是可取的,有時候通過相貌會比通過語言更容易讀懂一個人。我們之所以反對憑相貌去判斷人心,那是因為我們沒有攻破他人的偽裝,在失敗氣餒之下,才高呼“不要以貌取人”。如果我們掌握對了方法,那麼通過外貌去看穿一個人的內心無疑是有效的。

《柳莊神相》就歸納出觀相的十個步驟,我們認為同樣也可以用來看人的內心。首先看一個人的外貌要看他的威儀形態,其次看精神風貌,三看神態清濁,然後看面部的五官六府及表情,再看身材的腰背胸腹手足四肢,之後才輪到眼神和聲音,最後才看形局與五行。

當然,《柳莊神相》就如《玉管照神局》一樣,主要是通過面相來看命運的,那麼

人的命運是否跟相貌有關呢?

人的命運與相貌有無關係?

荀子作《非相》,厲斥相面術,他所說的“非相”含有兩重含義:

其一,就是我們所說的“人不可貌相”,荀子認為相貌跟內心了無瓜葛,即“術正而心順之,則形相雖惡而心術善,無害為君子也;形相雖善而心術惡,無害為小人也。”不以形貌決定人的才德,這是正確的,但這並不妨礙我們通過形貌去辨別人的才德,這二者並不矛盾。所謂“相由心生”,我們所說的“相”並非荀子所認為的長短美醜,因為美的標準並不固定。我們所說的“相”是能夠表現出內心的思想和慾望的那種威儀、神態及表情。人的內心能夠表現在外表上,這是毫無疑問的,不可簡單的非之。

其二,荀子認為人的相貌與命運無關,他說:“相人之形狀顏色而知其吉凶妖祥,世俗稱之。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

”這是因為吉凶與人的長短大小、善惡形相併無關係,無德之人有“三不詳”和“三必窮”,吉凶要由人的德性來決定,而與相貌無關。荀子這是否定了命運的客觀存在,可是他怎麼解釋無德之人有好報,好人卻往往不得善終呢?

叔本華:“不要以貌取人”是對的嗎?

荀子否認以相貌定吉凶

而且,相面術豈非全不可信?

沛人劉邦,隆準龍顏,又有一老父看到他的容貌,便說:“君相貴不可言”,後來他果然當了皇帝。

劉琬語出使江東,回來後跟眾人說:“吾觀孫氏兄弟各才秀明達,惟中弟形貌奇偉,骨體不恆,有大貴之表,年又最壽。”後來孫權果然成吳大帝,年七十方卒。

宋文帝的太子劉劭剛出生,皇后仔細觀察他的容貌,告訴文帝說:“此兒形貌異常,必破家亡國,不可舉。”想要把他殺掉,文帝狼狽奔至後殿戶外,阻止了她。等到元嘉二十九年,太子果然殺父弒君。

南齊時,蕭衍好籌略,有文武才幹,王儉給他相面,說:“蕭郎出三十,貴不可言。”後蕭衍誅殺東昏侯,篡齊建梁,成為梁武帝。

隋末,有書生自言善相,見李世民,評價說:“龍鳳之姿,天日之表,年將二十,必能濟世安民矣。”後果如其言。

史家雖然多浮誇之處,不能盡信,可是我們如果把他們一概推翻、搞虛無主義,這也不是解決問題的理性方法,相反只是在迴避問題而已。我們在實踐中也常常遇到看相定吉凶的怪事,若說相貌與命運毫無關係,恐怕也難以駁倒實踐中出現的未解之謎。

相面術到底可不可信?

王充是古代著名的唯物主義者,他對祭祀、妖妄、明鬼、讖緯等迷信都觀念都進行了廣泛的批判,唯有觀相術則給予了肯定。

《論衡·骨相篇》說人的命運其實是很容易知曉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看他的骨體。因為生命是自然所賦予的,人與自然界進行了物質變換,就像查看鬥觴可以知曉容器的大小一樣,觀察一個人的骨體也能推斷其壽命的長短。所謂“案骨節之法,察皮膚之理,以審人之性命,無不應者。

叔本華:“不要以貌取人”是對的嗎?

王充著《論衡》

一個人的生命力,最直觀的是展現在其外表之上。病弱者面容蒼白,兩目無光;康健者容光煥發,精神抖擻。從人的外在骨節、皮膚推斷出他的生命力,這是很容易理解的。可是真正的問題在於,人的相貌是否跟功名富貴之類有關呢

《玉管照神局》的開頭有一篇《呂洞賓賦》,其中說:“相貌有異,貴賤不同,量肌肉之輕重,揣骨格之肥充”就能夠推測出人的命運吉凶。坐如虎踞者,往往是出眾的英雄;山根不折的,就是功名俊美者;淚堂深陷的人,會刑妻害子等等。這些歸納出來的都是結論,是“然”而不是“所以然”,至於那個“所以然”究竟是祖師要留一手,不肯外傳,還是他在故弄玄虛,我們都不得而知。古人只告訴我們觀相的方法,卻少有談及其中的依據及原理,這就容易使後人都能借以附會,演變成迷信。

對此,我們需要做兩種區分,一是命,二是運。採用正確的方法,通過觀察人的相貌,我們可以知曉他的才能及德性,並且看出其生命力的強弱,而這些正是一個人能夠得到功名富貴的基礎,也是觀相術所能獲得的成果,它能看透成功的內因。至於

運氣,那就是難以被我們所左右的了。

“命”好的人,可能會“運”很差,所以顏回天賦很高,他的德性流芳百世,卻活得貧困潦倒、中年夭亡;“命”差的人,可能也會“運”很好,李林甫品德很差、為人不齒,卻官居高位,安養天年、得以善終,死後才被清算。這是內外因沒有往同一個方向作用的結果

觀相術只能識別人的才德及生命力,但難以據此而定其終生。所以王充說:“信命者,則可幽居俟時,不須勞神苦形求索之也。”或者如儒者所說的“修身俟命”,增長自己的才幹,修行好自己的德性才是要緊,哪有那麼多閒功夫去做掩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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