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原文@譫小語 載於中讀App

曾經覺得對於歐陽克這個人沒什麼可說的,長得帥,武功不賴,但是徒有其表,惡少一枚,做了很多壞事,最後慘死。由一位“毒叔叔”做領路人,能好到哪去呢?然而,最近細讀《射鵰》,忽然發現事情沒沒有那麼簡單。歐陽克的惡當然不容否定,歐陽鋒的反面作用也當然存在,但其實他也有很可憐的一面,他甚至可能患有嚴重的心理疾病。請看下面這段文字:

歐陽克低聲道:“黃姑娘,多謝你相救。我是活不成的了,但見到你出力救我,我是死也歡喜。”黃蓉心中忽感歉疚,說道:“你不用謝我。這是我佈下的機關,你知道麼?”歐陽克低聲道:“別這麼大聲,給叔叔聽到了,他可放你不過。我早知道啦,死在你的手裡,我一點也不怨。”黃蓉嘆了口氣,心道:“這人雖然討厭,對我可真不壞。”

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這段故事寫的是歐陽克在小島上被黃蓉設計壓在千鈞巨巖下面,痛苦萬分,同時,不斷上漲的潮水漲已經淹沒了他大半個身子,命懸旦夕間。歐陽鋒逼迫黃蓉等人救侄子。黃蓉捧起幾塊大石,將歐陽克上半身扶起,把大石放在背後。這樣一來,他口鼻高了數尺,海水一時就不致淹到。於是有了上面的對話。然而,就在前一刻,他可不是這麼鎮定自若還有心情對黃蓉“撩閒”的:

歐陽克叫道:“叔叔,你一掌打死我罷。我……我實是受不住啦。”歐陽鋒從懷裡拔出一把切肉的匕首,咬牙道:“你忍著點兒,沒了雙腿也能活。”上前要將他被巨巖壓住的雙腿割斷。歐陽克驚道:“不,不,叔叔,你還是一刀殺了我的好。”歐陽鋒怒道:“枉我教誨了這許多年,怎地如此沒骨氣?”歐陽克伸手抓胸,竭力忍痛,不敢再說。

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我們稍微換位思考一下他當時處境,下半身血肉模糊,痛不欲生,他竟然開心死了,這符合常理嗎?這不奇怪嗎?歐陽克的確是好色之徒,貪戀黃蓉,然而黃蓉一心置他於死地,命都快沒了,他想的竟是死在黃蓉手裡很幸福,而不是報仇!洪七公當時武功盡失,歐陽鋒若知道真相,這師徒三人必死無疑。就算歐陽克對黃蓉是真愛,單相思到這個地步也很恐怖吧!

所以答案只有一個,歐陽克這是典型的受虐型人格障礙,俗稱受虐狂。弗洛伊德對這種心理疾病有如下解釋:假如人生活在一種無力改變的痛苦之中,就會轉而愛上這種痛苦,把它視為一種快樂,以便自己好過一些。把痛苦視為一種樂趣的便可稱為受虐狂,受虐狂在遭受痛苦的時候有一種快感,使他的忍受力遠遠大於常人。

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研究表明,受虐與施虐常常相伴而生。歐陽克有沒有施虐行為呢?當然有。作為歐陽鋒的後人、傳人,歐陽克的日常生活、武功風格竟然和他的叔/父完全不同。歐陽鋒獨來獨往,興趣單一,喜歡渾身土滿臉泥地趴地上學蛤蟆;可是歐陽鋒白衣白袍一塵不染追求極致的完美,而且他出入必有眾多女奴相伴身側。為什麼搞那麼多訓練有素的女奴,這並不是白駝山風格,歐陽鋒與女性是絕緣的,他怎麼就畫風突變?歐陽克同時迷戀擄掠美女,而後進行侵犯、凌辱。在牛家村孤身一人癱在床上快餓死了還調戲喂他吃飯的穆念慈,這是非常有悖常理的,對於正常男人來說幾乎不可能。

大家都被他自帶的異域文化色彩和道德敗壞的表象矇蔽了,這些行為其實都伴隨著施虐人格障礙,不是簡單的好色。

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我們知道,歐陽克的家庭關係是非常混亂的。他名義上是歐陽鋒的侄子,實際上是歐陽鋒和他的嫂子所生的兒子,而歐陽鋒終生苦戀著他的嫂子,沒有喜歡過第二個女人。書中並未提及歐陽鋒的哥哥和嫂子的詳細情況,但不難推斷其間的隱秘與古怪一定對童年時期的歐陽克產生了巨大的負面影響。比如對兩性關係的錯誤認知——痛苦就是快樂,比如難以排遣的自卑心理——無父無母的棄兒。

童年經驗和性意識的混亂造成受虐狂人格,如認為受異性虐待至痛苦是性愛的必然內容。同時,奧地利心理學家阿德勒(A.Adler)曾指出,人們還會通過追求優越感來補償自己的自卑感。所以有些人對自己某些方面的缺陷深感不安,因而通過對異性和弱者實施傷害,以發洩被壓抑的本能和情緒,在控制和傷害他人的過程中自己的優越感似乎得到顯現。受虐同樣有自卑的心理因素參與,歐陽克知道自己配不上黃蓉,那現在你傷害了我,你要對我負責,對我內疚,我們扯平了。歐陽克在心安理得接受黃蓉的虐行時,在無法自控地對那些女子施虐時,找到了他自己的價值和存在的證明。

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其實,人生本就充滿痛苦,所以我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對痛苦的迷戀,歐陽克只是最不幸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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