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經久不衰的傳統IP，2019年，白蛇可謂賺足了話題。
影視上，年初國產動畫《白蛇：緣起》票房口碑雙贏，被譽為《大聖歸來》後的國漫之光；4月由新生流量鞠婧禕、於朦朧主演的《新白娘子傳奇》上映，再度掀起白蛇熱。如果算上16年火遍全網絡的《小戲骨·白蛇傳》、18年楊紫版《天乩之白蛇傳說》，白蛇題材幾乎堪稱爆款中的戰鬥機！
然而火爆翻拍的背後，更大的疑問擺在人們面前：比起深度挖掘過的西遊、三國，這個流傳超過1000年的民間故事，能構建起屬於自己獨一無二的“白蛇世界”嗎？
《白蛇傳》影視化的百年改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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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古人比腦洞，你就輸了
在傳統文化中，似乎一提起蛇準沒好詞：龍蛇混雜、蛇蠍心腸……以至於北京人討口彩的時候都更習慣於把蛇年叫做“小龍年”，偏偏“白蛇傳”系列故事中的白娘子和她的侍女小青是個例外。靠著和許仙上天入地、出生入死的愛情，白娘子不知道圈了多少粉，連帶著青蛇精丫鬟小青也多了幾分直爽可愛。
92年《新白娘子傳奇》中的白娘子和小青
但鮮為人知的是，白蛇傳說在歷史上經歷了幾百年的發展演變，現在廣被人們接受的白娘子形象，其真面目又是怎樣的呢？
唐代——婚外情中的害人精
關於白蛇故事的雛形，早在唐代《博異志》中一篇名為《李璜》的故事，就能找到些許影子。不過，這些幻化成人形的白蛇，可就沒那麼善良了。
故事中講，隴西鹽鐵使李遜的義子李璜，在長安東市遇見了一個身著白衣的絕色美婦，便尾隨其後，與其同居三日。回到家後，他不僅精神萎靡，還渾身腥臭，沒過多久就臥床不起，最後全身化為水，只有頭還在。家裡人覺得非常奇怪，便找到白衣女子的住處，誰知竟然是一座空園子。聽周圍鄰居講，樹下經常有一大白蛇出沒。
青年男子路遇白衣美婦
這還沒完，篇末還附上了另一個故事。說鳳翔節度李聽的從子李琯，在擔任金吾參軍時，在安化門外，遇到了兩名騎白馬的美貌女子，便上前搭訕。兩人稱家中的另一個姐妹長得更漂亮，於是李琯便到其家中與那位美女私會。回家後，就頭痛欲裂而死。家人慌忙到女子住所查看，只見一棵枯槐樹有大蛇盤繞的痕跡，砍掉了這棵樹後，發現有幾條小白蛇，於是盡殺之。
偶然遇到的美女全是白蛇所變
這些故事中，雖然男主角一直在變，白衣美女的形象卻是固定的，都是講蛇精化身成美女勾引男人。唐代人審美口味比較重，故事中多有驚悚的描寫，大有警告那個時代男人的意思：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貪戀女色，當心斃命。
明代——陰險醜惡的老婆子
真正與我們熟悉的白蛇故事，形態更接近的，其實是在明代嘉靖年間刊刻問世的《清平山堂詞話》。其中第三卷的《西湖三塔記》，不僅將白蛇故事的發生場景轉移到了杭州西湖邊，還多了寶塔鎮蛇妖的情節。
雷峰塔老照片
故事講南宋臨安府的一個後生奚宣贊在西湖遊玩時，救了女娃卯奴。送卯奴回家後，被其主人白衣娘子扣押，準備結為夫妻。誰知這時手下又抓到了新的漂亮後生，白衣娘子就準備挖了奚宣贊的心肝來下酒。奚宣贊在卯奴的幫助下，逃跑了兩次才最終回到家中。所幸奚宣贊的叔叔龍虎山的奚真人會施展法術，使妖怪現了原形。
原來白衣娘子是白蛇精，卯奴是烏雞精，捉人的婆子是隻水獺。於是奚真人在西湖造了三個塔，將這三個妖精分別鎮壓在塔下。
奇怪的是，這故事中的白蛇妖精並未與男主人公相戀，而是一上來就要結親，帶有很強的諷刺意味：封建時代以男性為主，壓迫女性，而這則故事卻剛好反了過來，婚姻以女子為主，所以自然被定位為妖邪，被道士鎮壓……
許仙本來叫許宣、小青竟然是男的？
很多人在看《白蛇·緣起》這部電影時，對男主角叫許宣感到困惑不解。實際上，明末馮夢龍創作的《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中，男主角還真叫許宣。不過白娘子可不是什麼黃花大閨女，而是個俏寡婦。
馮夢龍
故事講：許宣在西湖邊上遇上自稱寡婦的白娘子和侍女青青，兩人情投意合準備結婚。但他只是個藥鋪打工仔，根本拿不出錢，白娘子於是給了他五十兩白銀。許宣高興地回到姐姐家，說要結婚。誰知姐夫看到銀子，卻發現這正是“邵太尉”府上失竊的錢。
作為邵太尉府上管錢糧的小吏，姐夫大義滅親把許宣交給了官府，許宣也二話不說供出了白娘子。白娘子只好跑路，許宣被判到蘇州服勞役。
半年後，白娘子趕到蘇州。許宣罵她是妖怪，但她辯稱偷盜的事不是她乾的，於是兩人正式完婚。又過了半年，一個道士說白娘子是妖怪，許宣準備按照道士傳授的方法制服白娘子卻被識破，他狡辯是道士挑唆，兩人又如膠似漆。
白娘子故事插畫
但好景不長，後來白娘子又把偷來的衣服給許宣穿，導致許宣被改判到鎮江服刑，白娘子則再次跑路。在鎮江，白娘子又找到許宣，兩人重溫舊夢。可惜鎮江金山寺的法海老和尚法力高強，白娘子只好逃回杭州。
經過2次牢獄之災，刑滿釋放回到杭州的許宣堅決表示：再也不與妖精相好！白娘子哪肯罷休？威脅許宣：“如果他敢休妻，她就屠城。”最終，白娘子被鎮壓在雷峰塔下。
許仙借傘
這個版本，許宣、白娘子、小青、法海禪師等主要人物，許宣借傘、官府失盜、寶塔鎮妖的基本情節都已完備，但馮夢龍在其中強調的主旨，還是傳統的人妖不能共居，做人不可好色。
尤其值得注意是小青，故事的末尾交代了她的真身：原來她是西湖第三橋下潭內千年成氣的青魚，因為遇到白娘子被拉來作伴。不過到了後來，人們估計覺得一條白蛇與青魚實在太不搭配，又改成了青蛇，有了一段娶妻未果反成侍女的故事。
92年《新白娘子傳奇》小青男裝扮相
在最早出現的《白蛇傳》戲曲第一折戲中，白蛇思念凡塵美景，在下山途中被青蛇攔住去路。這個青蛇是青峰山光華洞的大仙，是個男兒身。他見白蛇品貌端正，想要娶她為妻，結果白蛇不肯，兩人打鬥起來。青蛇不敵白蛇七千九百餘年的道行，只好變身成美女，與白蛇結拜姐妹，終身侍奉於她。試想要是青蛇與白蛇組了cp，哪還有後面西湖借傘的戲碼？
在馮夢龍的基礎上，清代文人對白蛇傳說又做了進一步的藝術加工。
乾隆年間，方成培改編的三十四出《雷峰塔傳奇》問世，不僅將白娘子改成正面人物，許宣改名為許仙，還加入了盜仙草、水漫金山等章節。嘉慶年間，又出現了玉山主人的章回小說《雷峰塔奇傳》、彈詞《義妖傳》等。
夢花館主所作的《白蛇全傳》
清代末年，夢花館主彙總了之前相關的所有小說、戲曲，加以新的補充，形成《白蛇全傳》。這時期的白蛇早已褪去一身妖氣，越來越散發人性魅力，被人們廣為接受，成了後世戲曲和影視作品的創作藍本。
《白蛇傳》還有多少IP潛力可挖？
對白蛇故事進行翻拍，就是炒冷飯？其實未然。
經過上千年的演變，白蛇系列故事早已從民間最基本的善惡、強弱二元對立結構，豐富成了化人形報恩、端午雄黃酒現形、水漫金山寺、鎮壓雷峰塔、塔前祭母等曲折情節，構築了紮實的戲劇文本。也擁有了強大的再複製、再創造，能夠隨意裂變與衍生，頂級IP的超級實力！
白蛇故事的影視改編路未來可期
從千年前的妖孽害人，到女性反抗，再到清末打破禮教束縛勇敢追愛的故事，《白蛇傳》一直有著與社會風潮相匹配的“進化”能力。故事中降妖、佛法、武打、動作等充滿想象力的元素，也給影視改編提供了廣闊的空間。
它的IP價值能被挖掘多少，在於人們往這個“瓶子”中裝入多少時代意義——古老的神話影像，永遠擁有著不竭的藝術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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