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文|墨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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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很多民航乘客是因為“寫作”才翻看《中國民航》雜誌的。在熱鬧喧囂的網絡年代,“寫作”這個詞本身所隱含的態度就值得尊重。去找尋這個時代有意思、有意義的好文字,它們能在方寸間帶我們縱橫千年於彈指一揮間,馳騁東西的思維從不受限,覽盡世間百態人情冷暖,人性生髮的愛恨情仇更從未間斷。

從現在開始,雜誌每週推出一篇寫作欄目作者的好文章,也就千把字吧~~~

千字文|墨葡萄

墨 葡 萄

看老爸用水墨畫出一幅葡萄的時候,我莫名想起了16世紀的徐渭,想起了那幅酣暢淋漓卻又頹敗潦倒的墨葡萄。

徐渭的葡萄有些癲狂,彷彿在做生命最後關頭的舞蹈。葡萄的背景是瑟瑟秋風,茂盛的夏季結束了,生命中的繁華正頭也不回地離去。這個清高且自命不凡的紹興才子,人生也正朝著凋零的結局奔走,他在秋風中蹣跚而行,時而疾走,又忽地滑倒到在地,單薄的身軀摔在江南的石板路上,疼痛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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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世界總是矛盾,如若堅持理想、潔身自好,又擺脫不了俗世價值觀的束縛,疼痛將加倍地施在心上。中國文人自古就淪陷在如此疼痛和矛盾裡,他們渴望坐看南山、採菊飲酒,卻又不捨得“貨與帝王家”的別樣滿足,於是讀書、求學,滿腹經綸只求考取個功名。功名是什麼?反正無關詩與遠方。可它又偏偏攫住無數人的雙腳,讓人擺脫不得。

徐渭掙扎過,結局是痴癲、牢獄和一貧如洗。

他在風雨中近乎瘋狂地作畫,雙手在舞蹈,泛黃的宣紙在舞蹈,水和墨凌空傾灑,像漫天的雨,壯懷激烈、忘乎所以、涼徹心骨。

千字文|墨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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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墨葡萄》

有一些孤傲的名字熱衷於隱匿或者流浪,它們褪去了鮮豔的色彩,打磨掉炫目的光芒,用或濃或淡的墨色將自己塗抹成一串葡萄。對於人們的指指點點,葡萄充耳不聞,連一句辯解也懶得說。芸芸眾生,肉眼凡胎,惹來他們的目光又有什麼意義?

夏天的葡萄熟了,落在泥土裡;秋天來了,被泥土覆蓋的葡萄在寂寞的黑暗裡悄悄釀製出甜美的酒漿。羅曼·羅蘭說:“一棵樹不太會關心它結的果實,它只是在它生命汁液的歡樂流溢中自然生長,只要它的種子是好的,它的根紮在沃土中,它必將結出好的果實。”人不懂樹的淡然,對於眼前的得失,表現出更為迫切的渴望,在永無止盡的慾望中耗盡了一生。

人類的慌張,植物看在眼裡,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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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內心都長著一株植物,植物的根就紮在靈魂深處的石頭裡。石頭裡的骨骼是做人的風骨,是文學和藝術的脊樑。諂媚與跟風永遠只是曇花一現,不被俗世所玷汙,不為權貴所左右,只有這樣的藝術形式才能突破時間的桎梏,在數百年、數千年後流傳下來,甚至成為不朽。

清代才子袁枚的《隨園詩話》裡記載,“揚州八怪”之一的鄭板橋刻有一枚閒章“青藤門下走狗”。自古文人相輕又相惜,性格倔強的鄭板橋不願與官場同流合汙,他與竹為伴,與詩為友,水墨的竹子、乖張的板橋體抒發,抒寫的是另一個徐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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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白石寫過一首詩:“青藤雪個遠凡胎,老缶衰年別有才。我願九原為走狗,三家門下轉輪來。”詩中的“三家”即青藤徐渭、雪個朱耷、大滌子石濤,個個胸懷奇才,孤傲不羈。齊白石也有一枚自用閒章:白石門下無卿相,讓我想起《陋室銘》裡的那句“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劉禹錫到底放不下士大夫身段,刻意標榜風雅,守著華而不實的虛榮。若是畫完墨葡萄的徐渭再讀《陋室銘》,他該會發笑吧。

人往往如此,涉世未深總被浮名所惑,以為人生就是追名逐利,於是在蠅營狗苟中疲於奔命。有的人及時醒悟,如陶淵明那樣採菊東籬,看透浮雲虛幻;有的人越陷越深,終成沽名釣譽之徒,白白糟蹋了坦蕩的人生。“相逢盡道休官好,林下何曾少一人?”道理簡單,為何非要到白首遲暮之年才能體會?

人類的熱鬧,從某種程度上看,比不上一株葡萄的寂寞。作家汪曾祺曾說:寂寞是一種境界,一種很美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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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羽,畢業於江南大學,現為南京市作家協會會員、民盟南京市委文化藝術專委會委員、南京電視臺“詩會金陵”節目主講嘉賓,著有散文集《南京城事》《筆墨江湖》《一水傾城是無錫》、小說集《對影·驚鴻》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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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載於《中國民航》雜誌2017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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