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剛 我會執著地走下去

他是矛盾的,混雜的,甚至是“尷尬”的。但他又是坦然並且執著的。


李玉剛 我會執著地走下去


他是中國歌劇舞劇院國家一級演員,表演方式融合了民歌、舞蹈、戲劇,將傳統戲曲藝術輔以當代時尚包裝;他唱腔高亢嘹亮、甜美悠揚,被認為以獨特的男人視角演繹幻化出具有典型意義的中國古典女性之美。一路走來,有人質疑他,好端端的一個男的,為什麼去男扮女裝,肯定有問題。


李玉剛 我會執著地走下去


然而,他交出的答卷卻非尋常男扮女裝的演員所能比擬的:以《星光大道》年度季軍的身份闖入公眾視野,並連續兩年登上央視春晚的舞臺,五次登上人民大會堂,多次獲封國際榮譽,個人舞臺作品《鏡花水月》《四美圖》《李玉剛十年經典》等,全球巡演百餘場。如今,他的又一部大型詩意歌舞劇《昭君出塞》經過重排,將於4月26日作為重點項目,華麗亮相第19屆“相約北京”藝術節。彩排間隙,他穿著連帽衫戴著框架鏡接受本報獨家專訪,帶著幾分驕傲說,自己來自吉林省公主嶺市朝陽坡鄉中央堡村九囤,是個農村孩子。

他是李玉剛,他是矛盾的,混雜的,甚至是“尷尬”的。但他又是坦然並且執著的。

闖蕩,為了生計扮女裝

“你知道嗎,我一開始乾的是刷盤子刷碗,當時就在醫院那種長廊的凳子上睡覺。” 1996年高中畢業後,李玉剛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吉林省藝術學院文藝編導專業,但由於家境貧寒,他主動放棄了學業,18歲便開始闖蕩“江湖”。很快,他輾轉來到歌舞餐廳打工,不過並不是唱歌,而是天天把喝醉酒的客人背上出租車,“其實那會兒我煩透了,週而復始,我一直認為自己應該是個文藝青年,怎麼幹起這樣的活。”不過自知力量太薄弱的李玉剛忍了下來。很快,他被調動到了大廳,“清閒一些。所有人喝著啤酒,舞臺上會有演出。舞臺其實很小,貼著的紅地毯也已經被蹭得發黑了,但是那舞臺,那紅地毯,在我心中特別發光,特別亮。”回想起來,李玉剛說那是一顆種子,他悄悄告訴自己說,“我也會唱歌呀,我應該在臺上,而不是在臺下。”


李玉剛 我會執著地走下去


一晃三年,李玉剛通過自己的努力,站到了舞臺上,不過是個跑龍套的,給別人暖場的。“屬於最末等的,從來沒有拿到過小費的那種演員。其實那會兒都要堅持不下去了,就想著再堅持一下,實在不行,就去學個美髮,回家開個小店。”但就在1999年的某一天,因為對唱《為了誰》的女歌手沒有到場,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伴著旋律走上了黑黢黢的臺口,一個人唱完了男女聲,“燈亮之後,滿堂喝彩,我就開始了人生的另外一段旅程。”李玉剛告訴記者,那一晚他第一次收到小費,“六百塊。原來唱女聲,會有這麼大的價值,我當天一夜都沒有睡著。”而後,他成了老闆口中的“百變歌王”,成了當地歌廳的香餑餑。

不過李玉剛坦言,自己並沒有那麼喜歡扮女裝,“剛開始我骨子裡是非常拒絕的,但為了生存。”

刺痛,但我有要走的路

回想起那段漂泊的歲月,李玉剛嬉笑著說自己還曾很多次進出過派出所。見記者狐疑,他解釋說:“比如我在長春演出一段時間,就找個小區租個房子,天天晚上化好妝出門演出,然後半夜回去。有一天公安來敲門,說有人舉報這個房間進去個男的,出來個女的。”如今叫人莞爾的,曾經也曾深深困擾過李玉剛,“‘你一個男的,好端端的男的不做,為什麼去男扮女裝’,這都是非常不好聽的。經常會被別人刺痛,但因為我男扮女裝,我不敢跟別人對質,當我受到欺負的時候,我也想跟別人理論幾句,但最後我都選擇了沉默。漸漸的,我身上所有的稜角都被磨沒了,真的被磨沒了。”他懇切地說:“是這份工作,讓我每個月可以給我媽媽寄錢。雖然我也很多次問過自己,這是我一生該走的路嗎?但無論如何,我要先努力走走看。”


李玉剛 我會執著地走下去


於是,面對嘲諷、詆譭甚至攻擊,李玉剛開始學會微微一笑,也學會拼命努力。他每天起床後雷打不動的第一件事是練聲,堅持不懈;他全國四處跑演出,每到一個地方先打探當地最好的聲樂、舞蹈老師,然後想盡辦法上門求學;他對著鏡子一遍遍練習化妝,眼線眼影睫毛,不夠好,洗掉了重來,再重來;他聽說梅蘭芳先生看鴿子練眼神,便也模仿,近近遠遠地看,漸漸掌握了眼神變化的虛實;他逛面料市場,學習染色,找參考資料,花幾個月時間做一套演出服……

李玉剛說:“其實,那會兒並不知道能走多遠。就是在我心中,一直有一團火。我要做一朵迎風盛開的花,我要走我自己的一條路,跌跌撞撞我也要走下去。”

尷尬,“星光”之後沒活幹

所有的努力都很快有了回報。2006年李玉剛陰差陽錯,參加了央視《星光大道》節目,那描過的眉眼,那做好的華服,那練過的眼神,還有獨特的嗓音和幾乎沒有多一塊男人骨頭的臉頰,幫助李玉剛一路過關斬將,獲得了年度季軍。

“聽說編導原先要找的是另一個男扮女裝的演員,電話打來了我這裡。”但一夜成名,並沒有讓他獲得期望中的演出機會和豐厚回報,反而連原來那些便宜的一千塊的夜場也去不了了。“我能在網上搜到自己的新聞,但沒人找我演出了。大概有近半年,沒有活幹。內心很矛盾,很惶恐,尤其是當時看著阿寶、鳳凰傳奇他們不停地出去演出,風生水起的。”


李玉剛 我會執著地走下去


其實那半年的困惑至今也仍然縈繞在李玉剛心頭,“當時,大家覺得沒法定位我,你到底是唱歌的還是唱戲的?如果是唱戲的,那你不是科班出身,就算從小一招一式童子功,也好像很難去走穴演出;如果你是唱歌的,那好像你的歌又沒有那麼流行,不那麼適合廣場舞。”

回想那個時候身處夾心層中對未來惶惶不安的自己,如今的李玉剛顯然多了幾分篤定和底氣,也能拿“廣場舞”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他很快又補充說,“很多年過去了,其實別人還是很難給我定位,甚至我想這輩子都很難定義,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演員。”但他直言,自己很不喜歡“歌手李玉剛”這個身份,“我希望大家能認可,我是一個好的舞臺演員,甚至有一天成為一個藝術家。”他正色道,“我最看重的,是我演過幾部我自己的舞臺作品。”

舞臺,要用一輩子追求

關於舞臺,李玉剛說自己有了一些經驗,但內心始終充滿了敬畏。“比如說,我們原來第一版的《昭君出塞》,我認為可能在劇本的紮實程度上來說是欠缺的,所以當時北京首演完成後,就停演了。其實市場的需求是很大的,也因此得罪了很多演出商,但我一直在等時機,希望能重新打磨,重新推出。”三年後,請到著名戲劇導演、被譽為“臺灣鬼才”的李小平來擔綱總導演,“都是我自己挑的,也是我自己把上一次的‘總導演’給讓了出去。雖然大家都覺得我對服裝、道具、音樂、舞臺調度都有一定的經驗,甚至可以說天賦,我以後一步一步也會走到那個地方去的,但還要學習和積累。這次,我想先專心做好一個演員。”


李玉剛 我會執著地走下去


聊起正在排練的新劇,李玉剛一下子興奮起來,他比劃著滔滔不絕起來:“這次昭君有八套衣服,每一套都很漂亮,我參與了整個劇目所有演員服裝的設計,很自信能感染和打動觀眾;這次的唱詞我們有不小的改動,相信故事的完整性和深度都得到了挖掘和提升;《昭君出塞》肯定要走出國門的,美國、加拿大、俄羅斯、澳大利亞、英國、法國、新西蘭、新加坡、印尼、泰國、馬來西亞等地的演出商都在談,要讓更多國家瞭解中國的傳統文化……”說起這些,李玉剛眼裡泛著光。

他說:“你知道嗎,國家大劇院剛落成的時候,我有一次去演出,看到牆上展示著世界各地的知名劇院,我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心裡面有一個聲音,跟自己說,我要用我的表演,用我的作品,一個個去征服這些劇院,這些舞臺。慢慢來,我不著急。”

採訪手記:真誠地面對內心和舞臺

李玉剛是真誠的,甚至可以說是質樸的。儘管在他的領域已趨巔峰,儘管在表演之外的傳統文化領域也挖掘甚深,但他毫不諱言自己的農村出身,成名之後仍然每年四五次回家,只因為享受和那片土地在一起的感覺,“家鄉的朝陽和夕陽讓我覺得生活美好、寧靜、踏實”;他也從不迴避自己曾經打雜、賣唱,受盡白眼,“我的鐵桿粉絲都誇說李玉剛唱完歌之後鞠躬的姿態特別特別的好,那是因為當時沒路可走,必須先學會向客人鞠躬、賠禮”;他甚至剖析自己說,曾經花費了很多力氣來摸索自己的藝術風格,“就說化眼妝,我當時把吳倩蓮的、林憶蓮的、宋祖英的所有海報全都貼滿我住的地方,一個個比照著畫”……他聽得到這一路走來的非議和爭論,無論關於唱腔、裝扮本身還是戲曲的創新,他都照單全收,他執著地往前走。

他說:“它們都是一些阻礙,但是正因為如此,才能夠激勵我去把一件事情做成,去把那些質疑的聲音擊敗。”

李玉剛是真誠的,真誠不僅僅是面對採訪和對話,更是面對自己的內心和舞臺。他說:“我想我是有天賦的。我想我跟舞臺是天生有連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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