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在《倚天屠龙记》的后记中谈到张无忌的性格:
张无忌的个性比较复杂,也是比较软弱。他较少英雄气概,个性中固然颇有优点,缺点也很多,或许,和我们普通人更加相似些。
小说中的张无忌有好多毛病,其中最大的毛病是轻信。而这种轻信和他对美与丑的肤浅认识有关。
殷素素在临死时怀抱小无忌,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要小心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概括一下的话,他母亲其实告诉他的是,所有美都意味着阴谋与欺骗。
张无忌的一生经历了无数次的信任危机,这些危机都和漂亮女人有关的。
第一次危机和朱九真相关。朱九真是他的初恋。知慕少艾的年龄,第一次发现女性的美好,少年张无忌低到了尘埃之中。
为了这个女子,他甘愿被恶犬啮咬,被拳脚相加,被嘲讽愚弄。
可是他最终发现,这个美貌的姑娘爱的是她帅气的表哥,图的是和他相牵涉的屠龙宝刀。
第二次危机和周芷若相关。
他无法忘记周芷若的一饭之恩。与其说他对周芷若抱有爱意,还不如说他对她抱有感恩之心。当年小舟中周芷若对他的温柔,更多地使他获得了母性的温暖,这奠定了他对周芷若一生的信任。
所以,在孤岛上,周芷若杀害蛛儿,逼走赵敏,圈禁谢逊,夺取宝物,他一点也没发觉。
所以,周芷若用倚天剑刺伤他后,他还把伤疤当作爱的纪念。
所以,他明知道她欺骗他时,他还一次又一次地原宥她,宽容她,放过她。
而终生的危机则于赵敏有关。
赵敏吃定了张无忌。因为她老早就窥见了张无忌轻信这一点。于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套,一个又一个似真似假的情感戏码全都抛在张无忌身上。
她就象下给张无忌的爱情毒药:
奇鲮香木+醉仙灵芙——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奇毒无比。
七虫七花膏——貌似黑玉断续膏,实则以假乱真。
十香软筋散——表面上无色无味,实则让人内力全失。
所以,张无忌情根深种,真假莫辨,无力自拔。
相反,在小说中,所有“丑”几乎都意味着执着与忠诚。
这些本该让张无忌信任的,却被他轻易放过了。
丑陋的蛛儿爱得执着。
当她被一个倔强的少年咬伤之后,她的心就留给了那个少年了。
“曾阿牛”再忠诚可靠,再能力出众,也不能赢得这颗少女心。她深爱的是少年张无忌,所以再优秀的这一个也代替不了心中的那一个。
她练“千蛛万毒手”,让自己容颜丑陋,其实代表的是一种绝望的自我放逐——虽有膏沐,谁适为容——既然找不到无忌哥哥,我要绝世容颜做何。
可惜张无忌错过了。他相信“美”,于是错过了“丑”。
扮丑的小昭代表了忠诚。
张无忌初见小昭,看到的是一个口鼻歪斜,弓腰曲背的小丫头。但这个小丫头却兰心蕙质,美到不可方物。
她推动张无忌习练乾坤大挪移,让他更优秀。她为了张无忌的前途,甘愿远走波斯,一生不涉情爱。
这种自我牺牲让人叹惋。其实从另一个角度说,她并不值得为一个“看脸”的男人牺牲。
金庸先生通过小说带给我们一个美学上的思考,即什么是美,什么是丑。然后又让我们在道德层面上思考,即我们该如何对待美与丑——该信任什么,不信任什么。
突然想到大火中巴黎圣母院和烧不掉的雨果名著,那里有伽里莫多——外表丑,内心美;那里有孚比斯——外表美,内心丑。
爱斯梅拉达不爱伽里莫多,偏偏爱着孚比斯,这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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