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讀史之大唐(189):看了不該看的,改了不該改的

第一篇 創始團隊:最初的神明(189)

貞觀十七年(643年)對李世民來說是個轉折點。這一年,他兩個兒子一個弟弟謀反,加上後邊的立太子事件,搞得他既傷心又傷神。傷心:自己這麼些年累死累活,這班人竟沒一個理解和體諒,只顧眼巴巴盯著自己這個位置。傷神:改立李治作太子,也不是辦個儀式、發個通告那麼簡單。李承乾和李泰兩人明爭暗鬥多年,朝中黨羽遍佈。不但這兩人最後沒殺,底下跟著跑的那些人,也不能統統除掉。有的殺、有的關,有的還要繼續使用,總之斬草不除根、操不完的心。

另外,對地位竄升的長孫無忌一派,也不能不有所節制。立李治做太子,對李世民來說保障了手中權力安全,對長孫無忌有什麼好處呢?無非搶個擁立之功,在下屆班子裡可以撈個好位置。

翻一翻唐朝《宰相表》,你會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說起來長孫無忌評為凌煙閣功臣第一,實際做宰相的時間極短。貞觀元年,他作為玄武門之變頭號功臣,被任命為‘尚書右僕射’(副總理)入相。結果不到一年,貞觀二年就被免職,掛個‘開府儀同三司’的虛銜(二品散官)渾日子。貞觀七年升了一級,成為一品大員司空,仍然不是宰相。貞觀十九年,李世民親征高句麗,長孫無忌隨行,被任為‘攝侍中’,算臨時中央的臨時宰相。什麼時候真正又做宰相呢?李世民去世前一年、貞觀二十二年。李世民生過一場大病,怕自己來日無多,開始安排權力交接,任命他為‘檢校中書令,知尚書、門下三省事’,正式回到相位、執掌中樞大權。

你級別再高,不在關鍵位置上也沒用。史書記載的是長孫皇后和無忌本人謙讓,不肯做宰相。那為什麼後面又做了呢?說到底,還是李世民不希望皇后家族勢力太大、威脅到皇權。

這時李世民同樣留了一手:李泰一派的岑文本和劉洎,不但沒跟著倒臺,還升了官、宰相照做。保持不同勢力間的平衡,是帝王永遠的法寶。

李世民這個人,基本上屬於現在講的‘工作狂’,一般打天下的領導都有這種特性。某次中央開大會,他在會上吹噓:“朕為人主,常兼將相之事。”我作董事長,成天還替你們這幫經理幹活。說明大事小事他都要管。又喜歡作指示。底下人發言,一個講不到位就給你引古據今駁斥一頓。劉洎曾給他提意見:領導不宜講太多,講太多、底下人就不敢講了。而且‘多記則損心,多語則損氣。心氣內損,形神外勞。初雖不覺,後必為累。’提醒他注意養生之道。

李世民看了這個報告,批示:‘非慮無以臨下,非言無以述慮。輕物驕人,恐由此道,形神心氣,非此為勞。今有讜言,虛懷以改。

’意思我這個位置,不多想點、不多說點不行啊!但你說的也有道理,我今後注意點就是了。

領導操心是一定的,不操心就等著垮臺。但操心的方法不一樣,有人舉重若輕、有人舉輕若重,李世民屬於後邊一種。他自己說累點沒關係,不影響形神心氣,實際長時間超負荷工作,對健康還是有不小的損害。

上一年(642年)他對大臣們說:“朕年將五十,已覺衰怠。”其實才四十出頭,已經感覺精力不濟。這次再被太子廢立的事情一折騰,心態發生了變化——他開始正經八百考慮身後之事。

第一個表現,就是大家傳得沸沸揚揚的‘改史’事件。

李世民一生有個最大的心理陰影,就是‘玄武門事變’,殺兄逼父、得位不正。雖然上臺後執政成績優異,但身後難免有人非議,不可能不考慮。他想到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改檔案。

檔案,也不是那麼好改的。

李世民要改的,不是尋常檔案,而是帝王檔案,或者說:國家檔案。

古代編撰國家檔案一般的流程是這樣的:首先有專人負責記錄皇上每天的言行,叫‘起居注’;一段時間進行一個彙總,叫‘實錄’;在實錄基礎上,添加各方面資料(重要大臣的事蹟、重大制度和政策的變遷,等等)編撰成冊,叫‘國史’。後面人寫歷史,主要的依據就是‘實錄’和‘國史’。

輕鬆讀史之大唐(189):看了不該看的,改了不該改的

起居注

關於李世民改史,《資治通鑑》裡記載得比較清楚。主要說他做了兩件事:一是看了不該看的;二是改了不該改的。

看了不該看的,講了兩件事。一是某次問褚遂良:“你現在負責我的起居注,都記些啥呀,能不能給我看看?”

“陛下說的做的,我都照實記。看是不能看的。”

“那有不好的地方也記嗎?”

“必須的。”旁邊劉洎也幫腔:“褚遂良不記,天下人也會幫他記的。”

李世民看形勢不利,只好打哈哈:“記上好,記上好。”(上曰:“誠然。”)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第二次李世民改變策略,直接找史料編撰的總負責、宰相房玄齡,挑明要看國史。他找了個理由:我看的目的不是別的,主要為了總結教訓,以利今後工作(‘欲自觀國史,知前日之惡,為後來之戒。’)房玄齡逼得沒辦法,只好把高祖李淵和李世民自己的實錄呈給他看。這就是所謂看了不該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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