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編自喬一紅極一時的回憶“隨筆”集《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的青春劇《我只喜歡你》於近日開播。雖然有超高人氣的原著加持，劇版口碑卻較為平庸。就目前播出的劇集看，《我只喜歡你》又是一部甜寵劇。在甜寵劇在網劇市場狂轟濫炸的背景下，這樣的套路還行得通嗎？
“隨筆”原著：不完美但平凡的愛情
從2014年開始，@公子喬一在微博上發佈她與丈夫F的婚後日常，有愛、有趣。這是很私人的記錄，雖然一開始轉發關注的人數不多，但漸漸地，關注@公子喬一與F甜蜜生活的人越來越多，@公子喬一便於2015年將她與F的故事寫成了“隨筆”集《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連王思聰都曾在微博轉發書中內容並寫道，“單身狗請勿打開。刀刀暴擊，不給活路”。從2017年5月至今，@公子喬一便停止了微博的更新。目前她的微博仍然有140萬的關注，最後一條微博也有2萬多條留言，足見喬一與F的愛情故事是多麼深入人心。
《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算不上非常“完整”的文學作品，因為記載是片段式的，沒有完整的時間鏈條，更多是喬一與F的幾個生活片段採擷。通過這些片段，我們知道F有趣、自信、堅持、有責任感，更重要的是愛喬一；而喬一樂觀、善良、堅強、聰明、有趣，她同樣深愛F。兩個人從高中時就暗生情愫，高考後兩人分手，F去英國留學。大學畢業後，喬一從長沙辭職奔赴北京，因為F在北京工作，兩個人重新在一起，之後便同居結婚。
女主角趙喬一（吳倩飾）。圖片來自網絡
看完了喬一的記錄後，有很多網友留言說F成了她們的理想型，找老公就應該找F這一款的。但這是否意味著F是完美的？恰恰相反，在書中我們發現F也是有很多“缺點”的人。比如他有很嚴重的大男子主義；比如他不愛做家務；比如他是工作狂，常常因為工作沒有辦法陪伴喬一，出差一兩個月不著家也是家常便飯……
這些“缺點”或許讓F看起來不那麼完美了，但也由此更顯得平凡和真實——沒有人是完人。這本書最後有一個關於F的採訪。在被問到“婚姻保持美滿甜蜜的秘訣”時，F回答：“沒有刻意去保持甜蜜，喬同學是很少訴苦的人，從她嘴裡說出的全是開心的事，所以你們看到我們的生活好像從來沒有煩惱，其實不是的，我們也會吵架冷戰，但這也是婚姻的一部分。要一起走到九十歲才算真正的美滿，現在還不算。”
這是《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值得稱道之處，它雖然不是優秀的文學作品，但相較於通篇意淫和造夢的三流言情小說而言，它有些微現實主義的質地，它傳達了一個正確的理念：偶像劇白馬王子灰姑娘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是不存在的，沒有什麼一勞永逸的完美愛情與生活，每一段情感關係中都有苦惱、困惑和兩難，需要彼此用心經營，哪怕是喬一與F也是如此。
劇集擴充：走上甜寵劇的老路
因為原著是隨筆式、片段式的，但改編成影視劇就需要相對完整的敘事鏈條，《我只喜歡你》需要對原著進行必要的改編和擴充。問題在於，怎麼改？是夯實原著現實主義的基礎，往寫實向改編，還是反其道而行之，走上甜寵劇的老路？
《我只喜歡你》選擇了後者。甜寵劇生產模式的第一個核心要素是：造男神，只有男主角的形象是完美的，之後的撒糖才會足夠心動。甜寵劇的男神首先是延續著其他偶像劇中男主角的標配，高富帥+溫暖+細心+深情+有趣+善解人意+寬容+有能力+有決心+真誠+可靠；除此之外，還有尤為關鍵的：高冷。他一定是學霸，平時高處不勝寒，如千年冰山，但哪怕再高冷，在女主角面前他也會化為繞指柔。高冷的反差萌，似乎愈發能顯示出男主角的深情。因此《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中的江辰，《致我們暖暖的小時光》中的顧未易，都是高冷學霸。
高冷男神言默（張雨劍飾）。圖片來自網絡
原著中F有著圓滿幸福的家庭，也正因為如此，家境貧寒的喬一感到自卑，這導致高中畢業兩人分手。但劇集把這裡改掉了，男主角言默的父母很早就瞞著他離婚，母親忙於工作長期不在家，言默自己一人生活，三餐都是吃冰箱裡的三明治，衣櫃裡同樣款式的衣服有十幾件。在編劇的邏輯裡，好像男神得攤上不負責任的父母，他們的高冷才有緣由，他們的脆弱才惹人心疼。但就像有觀眾調侃的，“言默還只是一個讀書的孩子，卻過早走上了霸道總裁的道路”，編劇顯然是人設先行，各種生拉硬扯讓角色高冷，以至於演員在表演時也理解不到位，無論是讀書時、久別重逢時還是婚後，都是同樣的面癱表情。
甜寵劇的另一個基本元素，是無處不在的直接撒糖。以往的偶像劇走的通常是又虐又甜的路線，男主角愛上女主角總得經歷九曲十八彎，還要兜兜轉轉各種誤會，以虐來體現甜。但在時下這個爽劇時代，觀眾對於審美快感反饋的要求變得更加“短平快”了，觀眾要的是那種簡單直接的爽感，要的就是你大把大把地直接發糖；哪怕真有什麼虐心情節，也是來得快去得快，大虐之後要有大甜。
為了體現出劇集的甜度，《我只喜歡你》一方面是在每一集前加了一個小劇場，還原喬一原著中的許多經典橋段。但這對於非原著粉並不友好，因為時間線索一會兒回憶一會兒現在一會兒小劇場，有些混亂。另一方面，《我只喜歡你》增添了原著中許多原本沒有的細節，但這些細節無一例外都是偶像劇的爛梗。什麼學霸學渣補習然後日久生情，什麼喬一摔倒剛好被言默扶住然後雙眼深情對視，甚至硬是將喬一的哥哥趙觀潮和閨密郝五一湊成一對……
好好的接地氣的平凡愛情故事，最後卻淪為浮誇的偶像劇，懸浮且不真實。
喬一的哥哥和閨密被劇情強行湊CP。圖片來自網絡
甜寵劇的老路還行得通嗎？
這兩年是甜寵劇的全盛時代。像前兩年的《雙世寵妃》《花間提壺方大廚》《萌妻食神》《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喜歡你時風好甜》《大約是愛》等，今年的《奈何boss要娶我》《夜空中最閃亮的星》《愛上北斗星男友》《等等啊我的青春》《致我們暖暖的小時光》等，都屬於甜寵劇。從各視頻網站發佈的信息來看，今年還有多部甜寵劇在播出的路上。甜寵劇進入了批量化生產的時代。
甜寵劇的火爆有幾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在“她經濟”崛起的時代，甜寵劇以激發女性的少女心，輕易贏得女性受眾的歡迎，市場空間巨大。二，甜寵劇故事體量小、新人出演、場景少，製作成本很低，卻能以小博大，雖然不一定大賺，但也很少虧損；並且甜寵劇也常常成為新人制造機，從胡一天、沈月到現在的林一、邢菲，都經由甜寵劇贏得了知名度。三，相較於之前大熱的古裝劇、懸疑劇，甜寵劇的政策風險小多了。
但當各個製作方一擁而上爭搶甜寵劇這塊蛋糕，甜寵劇是否會陷入同質化、模式化的窘境，甚至粗製濫造？就目前看來，這一跡象已經出現。甜寵劇的本質是“造夢”，夢是脫離現實的，因此很多甜寵劇為了“甜”而失去了邏輯，思想價值非常空洞。而當甜寵劇有利可圖後，有些製作方為了趕上紅利期，從立項到製作播出僅花費不到半年時間，拍攝週期甚至不到一個月，其最終的成品質量可想而知。因此雖然這兩年的“優愛騰芒”上線的甜寵劇數量高達百餘部，但出圈的幾乎沒有，大部分甜寵劇淪為了小圈子裡的自娛自樂。
作為一種劇集類型，甜寵劇存在即合理。不必因此指責受眾審美品位不高，畢竟疲乏的現實生活中，偶爾做做白日夢，看個輕鬆劇打發時間，是再正常不過的需求了。但甜寵劇的模式化、套路化也讓它出圈難，畢竟再精緻的蛋糕吃多了，觀眾也會覺得甜膩。翻來覆去各種寵溺，觀眾的情感閾值也會不斷提高，直至最後審美疲勞。
甜寵劇可努力的方向，是在造夢的同時，讓劇作擁有現實主義的根基，不是讓觀眾因此飄浮於半空中，對情感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而是將甜寵轉化為對美好的一種期冀，讓觀眾學會接納自己，接受不完美，並不斷向更好努力。《我不喜歡這世界，我只喜歡你》便是如此，可惜的是，《我只喜歡你》偏偏繞到老路去了。
□李愚（劇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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