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28日，最高人民法院頒佈了《關於適用若干問題的規定（五）》（以下簡稱《司法解釋五》）（下稱“公司法《司法解釋五》”），其中就關聯交易糾紛的案件適用的法律問題作出了更加明確的規定。
結合筆者近期接到多個企業方的諮詢的情況，企業往往就公司發現某高管在控制公司時存在關聯交易行為時能否依據相關法律法規追究該高管的民事責任進行了詢問。由此可見，關聯交易究竟如何進行認定，是否發生關聯交易就可以當然追究董事高管的責任是很多企業面臨並亟待解決的問題。
首先，需要明確的是，“關聯交易”並非貶義詞，而是具有中立性的；我國立法也並未禁止關聯交易這一行為。具體到公司能否以董事、高管進行關聯交易為由追究其責任，一方面要對該交易本身是否屬於關聯交易進行認定，另一方面要對該交易是否屬於損害公司利益的行為進行甄別。
【案例】
A公司於2007年7月19日成立，主要股東為蔡某、潘某。蔡某與蔡小是兄妹關係，蔡小與王某是夫妻關係。王某是個體工商戶B經營部的經營者。B經營部與A公司簽訂《採購合同》，約定B經營部向A公司供應廚具、禽類等產品。
通過上圖可見，蔡某與B個體工商戶之間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此時，潘某與蔡某矛盾激化，潘某通過公司審計發現蔡某有其他犯罪行為，於是潘某同時向法院提出蔡某通過關聯交易損害公司利益。就此，是否構成關聯關係，法院認定關聯交易的判斷依據又是什麼呢？
【分析】
1. 本案蔡某的行為是否構成關聯交易？
就是否構成關聯交易，先要判斷本案中是否存在關聯關係。
《公司法》第216條第（四）項規定：“關聯關係，是指公司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與其直接或者間接控制的企業之間的關係，以及可能導致公司利益轉移的其他關係。但是，國家控股的企業之間不僅因為同受國家控股而具有關聯關係。”
蔡某為A公司的股東，其與蔡小是兄妹關係，而個體工商戶B經營部的經營者王某與蔡小是夫妻關係，基於蔡某、蔡小、王某之間親屬關係發生的交易可能導致公司利益轉移，所以構成關聯關係。A公司與B經營部之間基於買賣合同存在交易行為，故涉案交易為關聯交易。
2. 蔡某的行為是否構成正當的關聯交易？
分析關聯交易正當與否主要看三個方面：交易信息的披露是否充分、交易程序是否合法、交易對價是否公允。
（1）交易信息是否充分披露？
本案中，從2008年某月召開的董事會決議以及公司內部記錄顯示，參加會議的各股東對蔡某存在關聯交易的行為是知曉的，也未有相關證據顯示蔡某有存在隱瞞或未充分披露涉案交易信息情形，故本案中滿足了信息交易充分披露。司法實踐中，有些高管通過隱蔽的手段進行關聯交易，違反公司章程規定，利用自身的職權以及職務便利將關聯交易偽裝成正常的交易，則會存在未披露的問題。
（2）交易程序是否合法？
本案中，A公司採購貨物是由專門的採購委員會負責審核的，B經營部也是由採購委員會審核通過的，無證據顯示蔡某曾經影響採購委員會而指定了B經營部。故本案中的交易程序是合法有效的。但若該交易僅由某董事或者高管私自決定，實際上不符合公司章程的規定，則被認定為交易程序違法的可能性較大。
根據公司法《司法解釋五》第一條的最新規定，“關聯交易損害公司利益，原告公司依據公司法第二十一條規定請求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董事、監事、高級管理人員賠償所造成的損失，被告僅以該交易已經履行了信息披露、經股東會或者股東大會同意等法律、行政法規或者公司章程規定的程序為由抗辯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該條明確規定後，即意味著關聯方進行關聯交易時即便程序合法合規，但如果實質上損害了公司利益，關聯方仍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3）交易對價是否公允？
本案中，除B經營部之外，A公司在類似產品上還存在數家供應商，B經營部的供貨價格與其他供應商基本相當，且有證據顯示B經營部的供貨價格可能還要低於其他供應商。故本案中交易對價是公允的。在部分案例中，董事高管利用職務便利，就某一服務簽訂多份合同，或者以高於市場價的價格進行採購，從而使交易的價格喪失了公允性。
綜上，A公司並未提供證據證明本案中的關聯交易損害了公司利益，故法院最終未要求蔡某承擔賠償責任。
而上述事實也證明，交易信息披露充分、交易程序合法、交易對價公允的關聯交易一般會被認定為正當的關聯交易。
根據經濟學家科斯的觀點，正當的關聯交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提高效率，降低交易成本，從而提高企業的競爭能力。因此，建議公司在遇到董事、高管與公司發生關聯交易的行為時，先行對該交易行為本身的正當性進行判斷，若該關聯交易是正當的，則董事、高管的關聯交易行為並非必然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基於關聯交易往往同時牽涉公司內部法律關係和外部法律關係，從而形成多重主體糾紛，並存在侵權責任和合同責任競合的情況，當出現非正當關聯交易時，企業應如何處理？我們將在下一篇文章中詳細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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