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不給你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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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的遊戲》比真實歷史精彩?才怪!

想必大家看過《權力的遊戲》第八季第三集了。

不知道你們觀感怎麼樣,我是覺得很不滿意的。

抵抗異鬼大軍的北境聯軍戰前準備全放在了政治上,在軍事上沒做多少事情。城外只挖了一條大約一米寬,半米深的壕溝,防禦縱深都不足,可以說很是偷懶了。而且戰前的偵查工作也很不到位,戰場情報明顯不足。

而在戰前部署上面,北境方面的安排更是令人疑惑——多斯拉克騎兵放在第一排,上來就對著異鬼衝鋒,一波衝鋒完都送死了?這野蠻人的人命可真不值錢。機動性強的騎兵本應該遊走在戰場上騷擾敵人側翼的,這麼一波衝鋒就消耗光,瓊恩·雪諾可真是不把老婆的軍隊當回事啊。

投石機放在城外,甚至是步兵方陣前沿,沒用幾次就被異鬼大軍淹沒——那你們這麼搞是圖個啥?給夜王送高科技攻城裝備?得虧他們面對的是隻知道堆人牆攻城的異鬼,要知道當年巔峰期的蒙古人可是會使用回回炮的。

城外確實該部署軍隊,但是並沒有留預備隊在城內,導致城外軍隊被擊潰之後沒有有效補充,異鬼得以順利抵達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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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這支異鬼軍隊別說投石機了,就連雲梯都沒有,就這樣輕輕鬆鬆破城,只能證明人類聯軍在這一集裡的戰術一塌糊塗。

當然對面異鬼大軍也說不上有什麼戰術,也沒有攻城器械,完全仗著自己沒有恐懼靠人海戰術進軍。異鬼老大夜王也十分無腦,居然親身犯險去找布蘭——你可是整個反派軍團的總指揮啊!有這麼想看正規神仙嗎?

果然,正是因為異鬼大軍也沒有什麼戰術,頭領輕敵冒進,才有艾莉亞一擊即中的機會。

總的來說,整場戰役雙方都非常無腦,嚴重拉低了《權力的遊戲》的製作水平。

說起來,喬治·馬丁是在英國看到了哈德良長城,才有了寫《權力的遊戲》的想法。在原著小說裡,異鬼大軍和寒冷的天氣有著密切的關係,有人認為他們會在寒冷時到來,而有些則說寒冷是因為他們而到來。

這個異鬼的設定其實很像北方少數民族,在氣候寒冷的時候南下進攻南邊的農耕民族——讀過我們《大明實亡於綠化?》的讀者朋友應該知道,不僅中國古代遇到過這種情況,歐洲也有。

假如德國作家來寫《權力的遊戲》的話,夜王可能長著一張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二世的臉;如果是波蘭作家來寫,異鬼除了帶上瑞典特色,還有可能帶上俄國特色;而如果是意大利人寫,那一張匈人的臉肯定是逃不掉了。

只可惜在沒有馬丁原著的情況下,《權力的遊戲》編劇已經放飛自我了。隨著夜王被刺殺,原本鋪墊了八季的異鬼入侵就這樣草草結束了。真實世界裡北方少數民族和農耕民族間的互動要比《權力的遊戲》整個八季裡展現的要精彩得多。

冬將軍真是北方少數民族的好幫手嗎?

在真實的歷史上,氣候變化確實是北方少數民族南下侵略甚至征服中原王朝的一大外在驅動力。

一般來說,北方草原上的氣候越是寒冷乾燥,草原的生態環境越是脆弱,人口承載能力下降,少數民族的生存壓力增大,就會驅使他們南下擄掠中原王朝。他們面對還比較強大的中原王朝的時候,也就只能擄掠一番邊境就退走。只有他們意識到中原王朝過於虛弱,才會打起征服和長期佔領的主意。

根據陳強(2015)的《氣候衝擊、王朝週期與遊牧民族的征服》,降雨稀少導致遊牧政權的疆域越發推向傳統漢族聚居區,乾旱會刺激北方少數民族南下。與之相反的是,降雨充沛使得中原王朝向北方擴張,農耕-遊牧邊界向北移動。這裡就不得不提一個有趣的現象了,被認為大致是農耕-遊牧邊界的長城就有很長一段和400mm等降水量線是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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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寒冷天氣降水充足的時候,也就是降雪量大的時候,遊牧民族也更有可能進攻漢族。然而,霜凍災害頻繁或者最低溫度下降的時候,遊牧征服的可能性也下降。這有可能是因為比較冷的氣候能逼著北方少數民族南下劫掠,但是如果氣候過於寒冷,會傷害他們的牲畜,尤其是導致馬匹大量死亡,使他們無力南下。尤其是霜凍天氣,對牧場承載能力的打擊是很大的。

而降雪量大的時候,雖然氣候不是最冷,但可能給北方少數民族氣候會變得更冷的預期,也就促使他們在還有餘力的情況下南下擄掠。

歷史上也正是在西漢大規模打擊匈奴後的公元前二世紀後期開始,匈奴頻頻發生雪災,造成人口和牲畜大量損失,促成了匈奴的迅速衰落。像公元前89年,“連雨雪數月,畜產死,人民疫病,谷稼不熟”。這裡需要說明的是,與很多人印象中的刻板印象不同,北方少數民族可不是隻知道畜牧業,他們也有部分農耕和漁獵。

不過也正是因為在此之前西漢已經對匈奴主動出擊,如公元前119年霍去病甚至打到了狼居胥山,逼得“匈奴遠遁,而漠南無王庭”,才造成匈奴被迫去更北方的不熟悉的地方放牧,加劇了他們的受災情況。

所以想要防備少數民族南下,中原王朝打鐵還需自身硬啊。

《氣候衝擊、王朝週期與遊牧民族的征服》裡提到,具體到其他因素,長城能夠有效防禦北方少數民族入侵;而北方少數民族政權不止一個的話,也對中原王朝有利,這種狀態下的邊界是北移的,因為中原王朝可以制衡多個北方少數民族政權,使之互相攻伐而坐收漁利。

另外,越是統一的中原王朝,越能夠抵擋北方少數民族侵襲——統一有助於中原王朝集中資源應對邊患。中原王朝比北方少數民族政權成立的時間越早,越容易被侵略,這則體現了歷史上發生很多次的年輕的北方少數民族政權侵略年老衰落的中原王朝的現象。

氣候又是怎麼影響歷史週期的?

說起中原王朝年齡,我想讀者朋友們一定會想起中國王朝的治亂循環。當年黃炎培在延安窯洞裡就曾提到過:

我生六十多年,耳聞的不說,所親眼看到的,真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團體,一地方,乃至一國,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週期率的支配力。大凡初時聚精會神,沒有一事不用心,沒有一人不賣力,也許那時艱難困苦,只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既而環境漸漸好轉了,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有的因為歷時長久,自然地惰性發作,由少數演為多數,到風氣養成,雖有大力,無法扭轉,並且無法補救。也有為了區域一步步擴大了,它的擴大,有的出於自然發展,有的為功業欲所驅使,強求發展,到幹部人才漸見竭蹶、艱於應付的時候,環境倒越加複雜起來了,控制力不免趨於薄弱了。一部歷史,‘政怠宦成’的也有,‘人亡政息’的也有,‘求榮取辱’的也有。總之沒有能跳出這週期率。

如果對應到中原王朝和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關係,則可以看出,年輕的北方少數民族政權更容易打敗衰老的中原王朝。

這一歷史週期律也不僅僅反映在外患上,對於中原王朝內部甚至成立得更明確些。

孫程九等(2019)在《氣候變遷、政府能力與王朝興衰———基於中國兩千年來歷史經驗的實證研究》裡提到,王朝年齡的平方項和王朝內亂頻次呈正相關,說明王朝年齡和內亂髮生率之間存在U形關係。王朝剛建立的時候天下還未定,內亂髮生頻率依然很高,等到建立一段時間後天下安定,內亂逐漸消弭。

然而等到王朝末期,內亂頻率又重新上升。這可能是由於王朝末期人口膨脹、政府財政能力下降,既得利益集團成型並對中央權威發起挑戰等眾多因素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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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一篇文章中提到,王朝年齡的平方項和經濟繁榮程度負相關,這表明王朝年齡和經濟繁榮程度之間存在倒U形關係,即隨著王朝年齡的增大,經濟發展水平先呈上升趨勢,到達鼎盛之後再下降。

隨著王朝年齡增大,對內亂髮生率的邊際作用由負轉正的時間大約在110-140年左右,也就是一個王朝大約在成立的110-140年內,內亂是逐漸減少的,在那之後內亂會重新頻繁起來。

而王朝年齡對經濟發展的邊際作用由正轉負的時間大約在85-120年,也就是在王朝建立的85-120年內是經濟發展的好時候,在那之後經濟狀況便每況愈下。

王朝的經濟拐點比起內亂頻率拐點早個二十來年,這說明是先有經濟下行,等二十多年後對王朝的不滿才會逐漸增加。等到經濟愈發蕭條,內亂不斷,年輕的北方少數民族政權崛起,中原王朝就搖搖欲墜了。

這篇文章裡也提到了氣候對中原王朝興衰的作用。溫暖溼潤的氣候更有利於中原王朝經濟繁榮,而寒冷乾燥的氣候則恰恰相反。對於古代封建王朝來說,農業很大程度上是靠天吃飯,氣候通過影響農產品豐歉來影響經濟,從而影響了王朝的治理能力。

結合氣候對北方少數民族的影響,可以看出,氣候因素是促成中原王朝繁榮或衰敗的催化劑,是通過中原王朝本身起作用的外生性影響因素。

比氣候異常更難懂的是人心

隨著科技進步,農業在面對自然災害時有了更大的抵抗力,國家治理水平和公共服務質量的提高也讓氣候異常之後的救災工作比以往更有力,面對氣候異常導致的自然災害,現代社會的應對手段更多樣也更有保障。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近幾十年的植樹造林使中國北方半乾旱區的生態環境得到了改善。以往的一些規律放在今天的中國,已經不適用了。

然而,在一些國家治理水平並不到位、公共服務質量很差的國家和地區,自然災害造成的威脅仍然十分嚴重,這就包括很多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

比如今年3月,熱帶氣旋“伊代”就造成撒哈拉以南非洲莫桑比克、津巴布韋、馬拉維三國死亡千餘人,受災超過百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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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莫桑比克等國所在的西南印度洋並不像南海或墨西哥灣那樣,是傳統意義上的熱帶氣旋高發地。根據研究,近幾十年來西南印度洋海域的熱帶氣旋頻率越來越高,能量也越來越大。

這是因為全球氣候變化導致的海平面溫度在上升。熱帶氣旋的形成要求最低海平面溫度為26℃。而能達到這一溫度的海平面範圍比過去更大,所以熱帶氣旋高發的區域有所擴大。

這不,在3月份的“伊代”過去之後,4月份熱帶氣旋“肯尼斯”又侵襲莫桑比克。所幸這次“肯尼斯”破壞力遠不如“伊代”,但還是造成了莫桑比克幾十人死亡。

越來越頻發的熱帶氣旋對政府救災能力本就很差的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就是個越來越大的考驗了。如果讀者朋友們對為什麼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政府能力差有興趣的話,不妨點一下文末的“在看”,我們會考慮講一講這方面的情況。

如果任由全球氣候變化繼續發展,極端天氣現象頻率也會越來越高,這對於全世界的政府都是一個逐漸增長的挑戰。儘管目前的人類比起封建王朝有了更強大的改造自然的能力,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最後,還有一些根本性的問題需要我們當代人來應對。比如上面黃炎培提到的困惑,他得到的回應是:

我們已經找到新路,我們能跳出這週期率。這條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讓人民來監督政府,政府才不敢鬆懈。只有人人起來負責,才不會人亡政息。

如果我們想跳出黃炎培提到的歷史週期律,就要堅持這個解決方案。這不是個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而是需要永遠在路上。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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