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社會受制於戰爭、瘟疫和饑荒,你想過遠古社會受制於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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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是一門永無止境、常讀常新的好學科。古代歷史的歸因儘管複雜,好在線索很豐富,既有社會線索也有自然線索。舉個古代人口波動的例子:

公元紀年以來,全球人口總量、增長率的關係是這樣的。(數據來源於美國私營研究機構人口參考局P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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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圖有兩個看點:

一是近現代人口大爆發,自公元紀年到1800年,世界人口從不足3億發展到10億,增長率一直保持在每年10-15萬人,1800年以後人口增長率飛速增長到每年3000萬人。現代人種在地球上總共傳了2500代1080億人,當今世界人口76億,竟然佔到了7%。這毋庸置疑歸功於工業革命。二是兩次明顯的人口波動,分別發生在6-9世紀和13-15世紀。兩次人口波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

社會線索中,可以輕鬆找到了戰爭、瘟疫和饑荒。6-9世紀之間,東方發生了安史之亂,盛唐人口由6000萬人減到了只剩下1600萬人,人口減量差不多到八成;歐洲因為查士丁尼瘟疫也比鼎盛時期減少了一半人口。13-15世紀之間,蒙古帝國入侵造成中國地區人口從1億4千萬減到了7000萬,蒙古帝國西征則造成歐洲人口損失3000萬,並帶來了14世紀歐洲黑死病的大規模擴散。戰亂往往都伴隨饑荒,《資治通鑑》經常會冷冰冰地寫上:“大飢,人相食”。詩人也經常描述餓殍遍野以及田地荒蕪,“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自然線索歸因歷史事件是近幾十年興起的,經常自詡為“大歷史”,但是大歷史往往並不太靠譜。

比方說按照下面這張根據格陵蘭冰芯同位素測定的氣候變化圖(取樣地點不同差別很大),兩次人口波動和全球變冷幾乎是“神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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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很可能只是一種巧合,中國學者研究了中國朝代更替和氣候、自然災害、米價、農牧交替帶變化的關係,仔細看完的結論應該是:自然線索在解釋歷史事件中只能是輔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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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遺憾的是,我們研究“遠古人類屈服於什麼”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社會線索,一切全靠自然線索。儘管如此,也不妨嘗試一下,先從“遠古人類做了什麼”開始。


遠古人類佔領了全地球


過去幾十萬年間,每數萬年會來一次冰河時代。冰期海平面下降、冰川擴大增厚,甚至可以露出大陸之間的“陸橋”,不用渡海,動物可以直接走過去。陸生動物物種的跨大陸遷徙需要這樣的機會。

智人二十萬年來多次打開走出非洲的通道到達歐亞大陸,五萬多年前到達澳洲,一萬五千年前的最近一次冰河期,經由白令海峽陸橋到達了北美洲,後來又經由巴拿馬陸橋到達了南美洲。所到之處,當地原本沒有天敵的、幾噸重的巨型動物都很快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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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人類遷徙的動機,目前有兩種天壤之別的解釋:一種是戰略化的,認為這是咱們人類的偉大長征,這種解釋很勵志但毫無依據,幾萬年間的遷徙不曾有一張作戰地圖,或者繼承了某祖先“愚公移山”的遺志;另一種解釋是自然化的,認為遠古人類跟動物一樣,只是被動地跟著氣候和食物跑,跑來跑去就佔滿了地球。

自然化的解釋就是事實嗎?

遠古人類的遷徙不“自然”


在人類之前,地球板塊基本成型後,大型陸生物種短短几萬年佔滿地球各大洲,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甚至連會飛的鳥類也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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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找陸生動物遷徙的線索,幾億年前的白堊紀末期,各大陸板塊還基本相連。恐龍離奇滅絕後,兩種哺乳動物開始登場——有袋類和原始胎盤類,它們一邊競爭同時大陸也在分離。板塊分離後,歐亞非大陸上的胎盤類哺乳動物勝出,而美洲和澳洲大陸上有袋類哺乳動物勝出,它們各自獨立進化,互不干擾。遇到冰期白令海峽陸橋打通後胎盤哺乳動物登上北美洲,到第三紀末期巴拿馬地峽陸橋開放時侵入南美洲,幾乎消滅了南美洲的所有有袋類(僅存兩種負鼠),這個過程歷時了千萬年,而且一直到不了澳大利亞。

總之,到達新大陸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何況穿越高緯度的白令海峽陸橋需要猛獁象、劍齒虎等耐寒物種才有可能,而再穿越巴拿馬地峽陸橋到達南美洲,卻又需要另外一種耐熱物種才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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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古人類可能不愁吃穿



藉助語言,人類腦子可以“裝軟件”,還會用工具、會用火,一下子就成了“全天候物種”。獅子上不了山,老虎去不了草原,只有人才是所有動物的共同天敵,在所有的生存環境中人類分別擊敗了競爭物種。森林、平原、高山、大海、湖泊、河流,甚至冰天雪地,都可以是人類的棲息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佛擋殺佛神擋殺神,就是這麼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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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拓寬了人類居住空間,寒冷氣候下可以用火取暖,燃起篝火隨便一個地方也可以臨時安營紮寨。不僅如此,拓寬了人類的食物來源,加以適當烹飪可以吃的食物種類很多。

遠古人類的密度會不會超過環境的供養能力呢?同樣根據美國人口參考局的數據,一萬年前人口只有500萬人,之前幾萬年間每年平均增長500人。這個數據不可能太準確,就按照500萬人口估算人口密度。

當今社會殘留的狩獵採集社會人口仍有20萬之眾,而他們佔據的土地地處偏僻、微乎其微,從這個角度看500萬人口是超低密度的分佈。但是,這個算法存在問題,因為當今狩獵採集社會人口大都生活在溫暖多雨、動植物資源富集的地方,而地球上大多數地方並沒有如此優越的條件。假設地球上只有1/3的陸地適合生存,地球表面積約1.5億平方公里,那麼每100平方公里也僅有10個人,因此人類的分佈密度依然不高。還可以參考的數字是:肯尼亞保護區的獅子密度達到每100平方公里17頭,澳大利亞的袋鼠密度更是達到了每100平方公里600只。

會不會人口波動幅度很大,導致週期性的缺吃少穿呢?這也不會,研究表明遠古人類成年女性生育期短、嬰兒哺乳期長、嬰兒成活率低、成人壽命短,導致自然增長率很低。

因此,用動物遷徙的理由去解釋遠古人類的偉大遷徙是牽強的,還是要回到社會線索看遠古人類為什麼那麼喜歡拖家帶口的旅行,哪怕是踏上風險重重、九死一生的未知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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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定了的“不安分”



沒有天敵、衣食無憂也就意味著沒有饑荒,低密度生存狀態也使得不會有大規模瘟疫和戰爭。那麼,他們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背井離鄉冒險旅行,動機是什麼呢?

我們曾經分析過荷蘭博格斯動物園處於半野外狀態的黑猩猩社會,衣食無憂也沒有實現和平,性和權力的爭奪還是使得它們對同類痛下殺手。野外的黑猩猩也依靠暴力威懾和“政治”維持秩序,並不比動物園兇殘,因為它們需要同伴和家園來保證生存。(延伸閱讀:《黑猩猩社會觀察:一場倉廩實而知禮節的烏龍》

遠古人類都是分散的群,有了語言可以互相通訊,每個群都成了小小的人腦網絡,知識和技能就傳承在這張網絡中。人與人、群與群之間的交流和交換,都有可能獲得更多的知識和技能。

但是——知識和語言,既是親社會的,也是反社會的。這是古今人類不安分的根本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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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可以增強整個社會對抗自然的能力,但與此同時,也讓每個人可能反社會——當知識技能積攢到一定程度的時候,離了群體離開家園也可以獨活,人在生存上就自由了,自由人就會有平等的要求,腦後隨時可能長上“反骨”。

語言可以用來進行社會生產組織和計劃,消除分歧,但與此同時語言也能幫助分裂——但凡積攢了“不平等”的怨氣,就可能有人鬧分裂,口頭許給對方一個美好的未來圖景,簡單到“有肉吃不捱打”,輕則可以跟女朋友一起私奔,重則拉出一半成員開創新的理想家園,甚至直接推翻無道昏君。

在知識和語言的衝擊下,動物社會的暴力威懾和權力政治統統註定失效。就在這種親社會和反社會的糾結中,遠古人類不斷地嘗試去創造自己心中自由平等的理想家園和社會,更為雋永的愛、承諾以及信仰就在這幾萬年裡慢慢滋生。

遠古人類的反社會造就了人性。但他們的反社會並不悲壯,因為地球夠大,而且沒有財富牽絆,“惹不起躲得起”是種幸運。

後來的人類一樣懷揣著知識和語言賦予的自由平等,卻像個原罪像個詛咒,既無處躲藏,也苦於財富羈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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