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來旺蒙冤,蕙蓮自縊(上)

上回講到,西門慶被潘金蓮一席話說得是如醉方醒,心裡暗暗計劃著如何對付來旺。第二天,來旺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單等老闆西門慶的安排,但是一直等到中午還沒有動靜。又過了一會西門慶叫來旺過去,首先稱讚他在杭州辦事得力,接著說來旺剛回來,又要使往東京,未免太勞累了,他這個當老闆的心疼,事情已經安排給來保,過幾天再安排生意給來旺做。來旺眼見到嘴的鴨子飛了,但是寄人籬下,吃人施捨,怎敢說半個不字。回到房間裡,又是喝得大醉,又揚言要結果了西門慶,被宋蕙蓮臭罵了一頓,打發上床睡了。宋蕙蓮一次又一次地在來旺玩火的時候及時制止他,這倒不是說明他們倆有多深厚的感情,倒是更像許多受父母之命,媒妁之約的夫妻一樣,日常的關係並沒有明顯的矛盾,彼此之間卻也沒有愛情,平凡的只剩下苟且。

第二天,宋蕙蓮埋怨西門慶,說好的讓來旺去做生意,結果又讓來興去,再也不信西門慶說的話之類。這裡宋蕙蓮既生氣又不敢生太大的氣,作者連用幾個市井歇後語,讀來頗有意思。接著西門慶笑著說,要給來旺錢,讓他在家門口開酒店,哄得宋蕙蓮滿心歡喜。這個“笑”的意味頗深,因為在這裡,西門慶想要如何處理來旺的方法早就擬定好了,這個笑就是笑裡藏刀,雖說刀是對著來旺,但是也殃及到一味往前衝的宋蕙蓮。

這邊來旺夫婦一心等著西門慶的本錢做買賣。這一天,西門慶叫來旺過去,賞給他六包銀子共計三百兩,叫他在家門口找個店長開個酒店,每月賺點利息錢孝敬西門慶就好了。來旺滿心歡喜,連連磕頭道謝,把銀子拿回家,原封不動就藏在箱子裡,還興致勃勃地跑到街上找人做店長,當晚又喝了不少酒,早早就睡了。來旺在這裡,似乎高興過頭而犯了個大忌,對於我來說,凡是與人有財物上的交往,必須當面點准算清才是,以免到後面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然而站在來旺的角度看,從之前領著一千兩銀子到東京替西門慶打點,到上回領著五百兩銀子到杭州出差半年,西門慶接連將這麼大數目的財物交給來旺,表現出來的就是對來旺的信任,來旺也因為這點信任而放鬆了警惕或者說麻痺了自己,再加上如今西門慶對他施予如此大的恩惠,心中洋溢的高興與興奮早已讓他忘記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人盡皆知的勸誡之言。

二十六:來旺蒙冤,蕙蓮自縊(上)

來旺睡了之後玉簫過來說找宋蕙蓮有事,宋蕙蓮便跟玉簫出去了。睡到半夜,來旺迷迷糊糊有點酒醒了,突然聽到窗外有人叫他,說你老婆又到花園那邊和人鬼混了。來旺一看,宋蕙蓮不在身邊,頓時大怒,立馬跳下床,往花園那邊奔,誰知黑暗中拋出來一條長凳子,把來旺拌了一跤摔在地上,又聽到一聲哐當響,一把刀落在他頭邊,接著左右閃過四五個小廝,大叫捉賊,一群人跳上來把來旺綁了,來旺趕緊辯解,說自己是來旺不是賊,眾人怎麼會理他,把他五花大綁之後送到前庭見西門慶。

西門慶見來旺被眾人壓到廳上,看到身邊的刀,火冒三丈,劈頭蓋臉地罵道:“你這個白眼狼,我好心賞你三百兩銀子做買賣,你卻恩將仇報,想要來殺我?”罵完又叫小廝到他房裡,把那三百兩銀子搜出來,銀子拿過來之後打開一看,只剩一包銀子,其他的全是鉛錠子。西門慶厲聲喝道:“為何把銀子換了,我的銀子哪裡去了?”來旺就蒙了,那些銀子自己可是連封都沒開過怎麼會把銀子調包,連連磕頭哭著說:“爹冤枉啊,爹抬舉我做買賣,我怎麼敢造次!”西門慶又說起不久前來旺揚言要結果了西門慶的事,如今又見到身邊明晃晃的刀,不由來旺分說,把來旺鎖到門房裡去,等天明寫了狀子,送到提刑所處置。這套賊喊捉賊的套路很常見,也很實用,從本書開始的武松落難,到蔣竹山的無辜受冤,西門慶屢試不爽。類似的伎倆,無論在藝術創作裡,還是在現實生活中,都不勝枚舉。

宋蕙蓮正在和玉簫在花園裡聊天,聽到老公被西門慶抓了,趕緊跑來見西門慶,雲鬢繚亂,衣衫不整,哭著給西門慶跪下了,說來旺是要來找她的,哪裡是做賊啊,那銀子也是她幫來旺收好的,自從拿回家就原封沒動過,怎麼會被那個天殺的給調包了,接著哭勸西門慶放了來旺。西門慶則回嗔作喜,勸慰宋蕙蓮說,來旺多日揚言說要結果了他,這事宋蕙蓮不知道,不關她的事。

到了第二天,西門慶寫了柬帖,來興作證,準備把來旺送到提刑院去,吳月娘見了也很著急啊,便過來勸解到:“小廝犯了事,自己在家裡處分就好了,何必驚動到官府呢?”西門慶本來就是設計想借此機會處理掉來旺,怎麼可能聽吳月娘的勸解私下解決。立馬喝到:“你個婦人家,懂什麼!”兩句話喝得吳月娘羞赧而退。吳月娘作為後宮之主,又是中間派,並不參與到任何一派的鬥爭之中去,對於這件事,她更是被蒙在鼓底,站在整個家的角度才會說出勸解西門慶的話,如果她知道西門慶的目的,我想她萬是不敢說這種話的。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即使來旺從動機到行動這一切都是真的,作為一家之母知道家中有這麼大的生命安全隱患,更應該嚴肅處理此事,而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然家主的威嚴何在?吳月娘這一些話語理是有理,也算正義之言,卻何嘗沒有她一味放任的責任,總之,這些話都是不該從一位家主嘴裡說出的。

正是:會施天上計,難免目前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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