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滾出去，不要再踏入這個家半步。”母親的怒容讓她心驚。這麼多年過去，母親終於還是爆發了。
但是她有她的堅持，“出去就出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說罷，她就轉身收拾好行裝，像母親說的那樣滾了出去。李雲看著城市的萬家燈火，心裡暗歎，撥通了那串熟悉的電話號碼。
“喂，阿誠，我被趕出來了。”聽到那熟悉的男性聲音時，李雲就哽咽了，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電話那邊傳來了急促的聲音：“先不跟你說了。你先找個地方落腳吧，我老婆回來了。”說完就掛了電話。
李雲無助地抽泣了起來，可是這都是她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2
這件事要從23年前說起。
那時，李雲才20歲，父母都是在家務農，早早就輟學進了旅館當一個服務員。因為人長得一般，又羞於交談，李雲一直都沒有男朋友。
李雲看著周圍的姐妹每天都有男朋友接出去逛街，心裡好生羨慕。每天晚上都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有一個視自己如珍寶的男朋友。
很快，她的夢想便實現了。那一天傍晚，正好是她的班，一個提著公文包的男人走了進來，西裝筆挺的，看起來斯文又儒雅，比起平時她見到的那些男人，簡直如同童話裡的王子一般。
李雲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一直到他走到前臺前面，李雲才收回了自己那迷戀的目光，她羞澀地笑了笑。
那個男人也衝她笑了笑，那一刻李雲更加覺得他是自己的白馬王子了。李雲手忙腳亂地幫他辦好了入住手續，晚上回去的時候就深深地陷在了對這個男人的幻想中。
李雲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她才鼓起勇氣，到他的房間門口等著了。等到他從裡面出來，李雲卻羞怯了，臉都紅到耳根子去了，支支吾吾地說：“那個，我可以要一下你的電話號嗎？”
男人很儒雅地笑了笑，說：“你好，我叫陳誠，你也可以叫我阿誠，很樂意給你我的聯繫方式，有空多聯繫喔。”最後留給了她一個淺淺的笑容。
兩天過後，李雲終於鼓起勇氣打了第一個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那一天他們聊了一個小時，談天說地，李雲連睡覺時都是笑著的。
一直這樣持續了一個月，李雲每天下了班就會跑到外面去給他打電話，那時的李雲連空氣都覺得是甜蜜的。
一個多月後，陳誠從別的城市坐了長途汽車過來找李雲，約她出去喝茶談心，並且在旅店門口正式確立了男女關係，兩個人的臉上掛著紅暈。李雲輕輕地抱了一下他，然後便低著頭一路小跑進了旅館。
晚上，李雲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到阿誠那儒雅的笑就忍不住發笑，把臉深深地捂進被子裡。
3
陳誠來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他的城市，找了一份新的工作，並承諾會一直在這裡陪著她。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李雲迅速辭了職，跟他同了居。
李雲每天回去都會把飯做好等陳誠回來，他們一起洗碗，一起散步，甚至還在阿誠的影響下讀起了書。
他們的生活漸漸步入佳境，每天陳誠去上班之前都會抱她一下，有時還會親一下，睡覺之前還會說我愛你，出差回來還會給她帶禮物，李雲打心底裡也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共處一生的愛人。
見完雙方父母，他們就著手開始準備婚禮事宜了。阿誠怕她忙不過來，還專門請了一個月的假來幫她的忙。李雲滿心滿眼都是感動，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無限希望。
明明好事將近，阿誠的母親卻帶著一個懷胎八月的女人突然來訪。李雲有些疑惑，正在廚房切菜的阿誠走了出來愣在了原地，手裡的刀也隨之掉在了地上，顫抖著說：“小麗。”
那個懷著孩子的女人，低著頭，哽咽地說：“是我，不是我不想打掉他，醫生說打掉就不能再懷了。”說完便低聲哭了起來，蹲在地上，泣不成聲。
李雲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裡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暴躁地用手叉著頭髮，看向阿誠，說：“你處理好再來找我吧。”說罷，便收拾東西回了家。
李雲回了家半個月，最後等到了一個令她瞠目結舌的處理結果，李雲精心準備的婚禮成為了別人的婚禮。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便把婚禮辦了，李雲在家裡整整哭了一個月，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獄般痛苦。
事情已經發生了，日子還是得過下去啊，李雲壓抑住心裡的陣痛，她哀求老闆讓她重新回旅館上了班。
4
剛回旅館的第一天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門口，手裡拿著煙，鬍子拉碴。
她壓抑住的疼痛一下子釋放出來，她裝作沒看見，直接走了過去。剛進到旅店，以前一起工作的姐妹就小心翼翼地問她："雲姐，他已經連續在外面好幾天了，你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李雲一下子就怒了，明明被騙得最慘的是她，他倒好，跑到這裝可憐來了。李雲一路小跑出去，看到他已經站起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上前去對著他的臉頰扇了兩巴掌。
她埋在心中將近一個月的怒火都被點燃了，顧不得街上人來人往，對著他就破口大罵，一邊罵眼淚一邊從臉上滑落。陳誠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任由她打罵。
她看著這個男人，無力地蹲了下去，捂著臉就哭開了，原本這是要跟她共度餘生的人啊，現在卻成了別人得丈夫，算什麼檔子事阿。
但是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了，李雲轉身背對著他，說："你現在已經有妻子孩子了，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聯繫了。"說完後，李雲捂著嘴，肩膀不停地抖動著跑進了旅館。
接下來的時間，李雲還是不停地接到陳誠的電話。李雲心裡很清楚自己現在的位置，但是她還是沒有辦法拒絕他的示好，她一邊譴責自己，一邊還是沉浸在他甜言蜜語的快樂中。
陳誠卻不停地安慰她，讓她不要有心理負擔，只是作為朋友聊天而已。後來慢慢發展到他喝醉時候還會到她家裡來，她心裡一再警告自己不能越界。但是這種迷迷糊糊的界限和她心裡那道坎，導致她一直沒有結婚。
李雲她心裡一直都知道他們是沒有可能的，但是偶爾他到家裡來的時候，她還是能享受片刻小家庭的幸福，即使這是個畸形的家庭。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李雲也知道自己這一輩子估計就栽在這個男人身上了。這麼多年，家裡安排的相親沒有一百也有幾十，她過不去自己這一關，她不想帶著不乾淨的心禍害別人。
5
直到被母親從家裡趕了出來，站在市橋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那略顯臃腫的臉肯定醜的很吧，今年都已經43歲了啊，時間過得真快啊。
這些年忍受著他人異樣的目光，旅館倒閉，工作換了又換，出租屋的租金也越來越貴了，回了家裡才3年，就被母親掃地出門，還真是失敗的人生呢。她心裡暗諷。
李雲找了個酒店，落了腳，這一夜睡睡醒醒，也許世界上所有有心事的人都是這般吧。
第二天，李雲和陳誠約在第一次見面的茶樓，往下看就是市橋。陳誠看起來非常疲憊，中年發福的他，頭頂只有那稀稀疏疏的幾根頭髮，皺紋也在他的臉上紮了根。
他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眼皮耷拉著，說："你也該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吧，這一輩子我是沒有辦法給你一個交代了，對不起，云云。"說罷，眼淚就滴在在桌子上。
李雲看著他掉了眼淚，自己的眼淚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嘴裡含糊不清地說："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陳誠那交握著的手越握越緊，突然他猛地一鬆，手顫抖著伸過去握著李雲的手，說："云云，你要救我，一定得救我，我知道你被家裡趕出來也不容易。但是我沒辦法，我得病了，腎衰竭，醫生說得按時透析。我前段時間已經花費了很多，家裡已經不堪重負了，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李雲猶豫著，陳誠顫顫巍巍地從兜裡拿出了醫院的檢查結果。李雲看著那上面寥寥草草的字跡，只覺得腦子發暈。這些年她工作也存了一些錢，但是她這些錢是要存著自己養老的啊。李雲看著陳誠那愁眉不展的樣子，於心不忍，決定借給他十萬。
李雲回到那冰冷的酒店後，打開手機，手機裡多了十幾個未接電話，不是母親的就是大姐的。但是她現在真的沒有心思去跟她們爭吵，也沒有資格去接受她們的關心了。
6
沒有太多時間休息，李雲就在週一去工作了。本是平常的一天，但是那天李雲卻暈倒在工作車間裡。當她醒來時，就看到母親在她病床旁不停地抹淚，不停地揉著她的手，嘴裡喃喃著："雲啊，雲啊，怎麼會這樣。"
李雲的心裡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母親猛地抬起頭看到她醒了，連忙站起來，也許是坐得久了，母親一拐一拐地去找醫生。醫生過來，眉頭緊皺，說："情況不容樂觀，貧血但是還伴有子宮肌瘤。"
李雲一下子就懵了，是腫瘤。母親給大姐打電話，大姐過來時，眼眶已經紅了，去找醫生談，醫生只說儘快準備錢手術。
李雲突然想到那10萬元，她把大致情況告訴大姐，還特意叮囑大姐要一部分就行了，他也得治病呢。大姐瞪了他一眼，拿著包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大姐回來，臉色發白，把包啪地一聲摔到病床旁的桌子上，大聲吼她："你怎麼不讓他寫借據，現在他不認賬，我看你怎麼辦，你看看你認了一個什麼主，還為了他跟家裡翻臉，別人把你當回事了嗎？”
李雲看著大姐那生氣又無奈的表情，無力地在辯解道：“姐，他肯定也是沒辦法了，他不是這種人。”李雲看著自己手上的針頭，臉上扯出一抹苦笑，心裡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這一生究竟做了什麼。雖然病還能治，但是心已經不能治了，不是嗎?
陳誠的話已經讓她生疑，也許他是迫不得已的，也許是大姐的態度太差了，也許，也許……。不管如何，她一定得了解清楚情況，不管事實如何，她都會讓這件事有個了斷。暗下決心後，李雲在大姐睡著後，去廁所給陳誠打了個電話，約他去了市橋。
她拿起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放進自己外衣口袋裡，便拖著自己的病體小心翼翼地出了病房，跟護士打過招呼之後，心裡定了定神，便隻身前往了市橋。
她到的時候已經看到陳誠站在那抽著煙了，夜太深了，街上已經沒有什麼行人。她無聲地走過去，默默站在他的旁邊。
陳誠感覺到她的到來，把煙丟在地上，用力踩滅。
“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李雲輕聲地說。
7
陳誠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這麼多年來，本不想再提起。但是十萬塊不還你了，那我就還你一個真相。既然如此，那我就從頭說起吧。從認識你到我跟她結婚的時候，我都沒有背叛過你。
23年前，我偷了公司的錢去賭博，被當時的財務發現了，我栽贓在我弟弟頭上，他一怒之下跑了出去卻被車撞死了，我便逃到了外地，也就是現在這座城市。
我現在的妻子，孩子本來都應該是他的。我不能生孩子，在準備跟你結婚之前我去檢查過了，我當時也是實心實意想要跟你結婚的。
我只是沒想到她已經有孩子了，那可就是我們陳家最後一脈了，我必須把他保下來啊，我媽千叮嚀萬囑咐一哭二鬧三上吊，絕不能讓另一個人知道這件事，要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安寧的家。我本來就對我弟弟有虧欠，那更不能虧待他的孩子啊。
現在那10萬塊絕不能還給你，因為是孩子生了病，孩子絕對不能不救。我知道我虧欠你，但是陳家絕對不能斷了後，至於你，真的對不起，下輩子當牛做馬再還吧。"
陳誠說完已經淚如雨下了，他背對著李雲，雙手捂著自己的臉，哭個不停。李雲的腦子已經亂得像一鍋粥了，看著眼前那個哭得不像樣的男人。
李雲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自己在他心裡遠遠沒有那個孩子重要，沒有他的家重要，沒有任何一切與他有關的親人重要，那自己這二十多年的付出又算什麼呢。
她拿出口袋裡的水果刀，諷刺地笑了笑，雖然她真的很恨他，但是她還是沒有辦法親手了結他。自己選擇的這可笑又諷刺的人生，又能怪誰呢？就讓她自己了結吧。她拿著刀用力地刺向自己的心臟，她倒在地上，嘴上帶著瘮人的笑。
陳誠聽到動靜轉過身來，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到了，他猛地跪在地上，嘴裡說著："對不起，對不起，云云，下輩子我一定會還你的。"然後他向兩邊看了看，就起身消失在市橋的街道上。
到死的那一刻，李雲看到了此生最令她震撼的景象，也斷了自己的最後一絲念頭。她突然想起了年輕時，她跟她的阿誠的對話。
“阿誠，如果我死在你前面，你會怎麼辦？”
“傻瓜，那我一定會悲痛欲絕，一直抱著你，直到隨你而去。”
“真的嗎？”
“當然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作品名：《等待愛情20年的絕命女人》,作者：憐卿。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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