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司命、河伯管什麼?透過《楚辭》探祕先秦楚地死神形象

我們對於西方一襲黑衣黑帽、手持鐮刀的死神形象耳熟能詳,但是對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的死神形象卻知之甚少。在屈原的描述裡,大司命代表了黑暗崇拜,河伯相對和藹可親,這與楚地的巫文化有著密切的關係。讓我們跟隨文史君,通過比較中西死神神話,一起來看看《楚辭》世界裡先秦楚地的死神形象吧。

大司命、河伯管什麼?透過《楚辭》探秘先秦楚地死神形象

一、死神從哪裡來?

關於中國早期諸神神話,圍繞其產生歷來爭議很大。蘇雪林先生認為中外早期文化交流的一個重要內容是神話的交流傳播,例如西亞的死神尼甲、水神兼死神哀亞,埃及死神奧賽里斯,印度的死神閻摩等死神神話先後流傳到中國,併成為中國死神神話的素材。這可以說是域外宗教神話比較研究的濫觴。她曾在《我研究屈賦的經過》中提到:“我發現了世界文化同出一源,中國文化是世界的一支。我研究屈賦竟得到一個一以貫之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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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魔羅闍

朱大可在2014年出版著作《華夏上古神系》,按照其邏輯進一步提出獨特的“神名音素標記”概念,同時指出全球各地的上古神話均起源於非洲。在書中通過論證指出楚文化是本土文化、黃河文化和印伊文化的“三元組合”。

當然死神的說法與本土的鬼神觀念息息相關,楚地突出的巫術文化也給死神的出現提供了很大的可能性。屈原《九歌》在今天不少學者看來就是一組祭神曲,而其中大司命、河伯都具有“死神”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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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巫文化

二、晝夜與生死——大司命

《九歌·大司命》描寫大司命的形象,開篇即氣勢宏大: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

君迴翔兮以下,踰空桑兮從女;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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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劇照

關於首句“天門”,《淮南子》注云:天門,上帝所居紫微宮門也。洪興祖援引東漢末高誘的說法認同這一觀點。然而有學者進一步論證提出,高誘說並不符合屈原所處戰國時代對天門的認識,《大司命》中的天門是晝夜變化之門,也是出生入死之門。在詳實的論證下,這一觀點更加突出其“死神”形象。大司命的上場,伴隨的是生死之門洞開、滾滾烏雲遮天;是旋風開路、暴雨清洗大地。“烏雲”“飄風”“涷雨”這些意象無疑是冷色調的,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司命出場,我們可以感受到他的權威、威嚴與冷酷。天下九州,黎民百姓,生殺予奪,在吾一人!儘管是迎神女巫對其的讚頌,但其實也是一個死神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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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時楚疆域

《大司命》中接著描繪這位死神大人:

高飛兮安翔,乘清氣兮御陰陽;吾與君兮齊速,導帝之兮九坑;

靈衣兮被被,玉佩兮陸離;一陰兮一陽,眾莫知兮餘所;

折疏麻兮瑤華,將以遺兮離居;老冉冉兮既極,不寖近兮愈疏。

其中“陰陽”二字,讓人想起古代思想家用陰陽二氣的變化來解釋宇宙萬物的變化之道與生死本質。“眾莫知兮餘所”,這是迎神女巫的唱辭:誰也不知道大司命的作為職掌。看似令人費解:既然不知道這位大人的所管為何還要去迎接這位神?其實反映在科學不發達的時代,人們並不知道生死本質,而“死”是上天強加於人的,人只有被迫接受,因而人們對神秘主義的死亡存在著巨大的恐懼和無奈,不知道這位死神大人的鐮刀會落在誰的頭上,正是因為如此,才虔誠的去迎神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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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漫《秦時明月》裡的大司命

在迎神之後,《大司命》結尾寫道:

乘龍兮轔轔,高馳兮沖天;結桂枝兮延佇,羌愈思兮愁人;

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為?

死神來了,死神去了。重新刮起來時的旋風,駕著龍車衝向高空,留下的只是迎神女巫個人的惆悵——也許還想著死神能多停留一會兒,再聽我更加虔誠的吟唱,然而死神卻依舊離我而去。是不符合情理嗎?可神為什麼要符合人的情理?在死神大司命的眼裡,人不過是“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實在太渺小了,根本不值得過多關注。眾生就是神的莊稼,待到莊稼長成,便是要收割了。而最後一句“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為”,可以說其中有著作為一個人對人生命運的無可奈何,也可以說是對生死壽夭的達觀態度。但無論怎樣說,在格外崇巫信神的楚地楚人的眼裡,這就是現實、這無從選擇、這便是神給眾人的命運,無需抱怨。大司命作為這樣一個死神,是高高在上的,縱使冷漠依然得萬眾矚目。

三、另類死神——河伯

(一)因水死,成水神——另類死神

關於河伯,其本名叫馮夷(冰夷),按照《抱朴子·釋鬼篇》言, 馮夷過黃河時突然漲水,不慎落入水中而被淹死,隨後被封為黃河之神。因為落水而亡,而被封為水神,在早期,楚地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如負父投水的曹娥,被後人稱作遊江女娘,即有水神之意;伍子胥雖不是直接水死,但因為死後被投入江中,被後人認作濤神,也即是水神兼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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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

當然“水”同樣是不可忽視的一點,楚地一直以來有著“太一生水”的信仰,對水有著獨特的感情。楚地的祭祀文化中突出的一點便是水神祭禱,根據學者楊華的研究(參考文獻2),這些祭祀包括“江”、“大水”、“大川”、“漢女”、“湘君”及“湘夫人”、“大波”、“淮河”“曲池”等, 北方地區常見的“河伯”、“玄冥”、 “罔兩”等水神也在楚地偶有祭祀,此外“水上”、“溺人” 等厲鬼也是楚人祭禱的對象。

(二)死神與河神之間——河伯

《九歌·河伯》描寫河伯的形象,首先寫道:

與女遊兮九河,衝風起兮橫波。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登崑崙兮四望,心飛揚兮浩蕩。日將暮兮悵忘歸,惟極浦兮寤懷。

河伯的出場同樣是氣勢非凡,大風掀動波浪,二龍並駕齊驅,但和《大司命》相比少了不少威嚴,多了一些平易近人。“與女遊兮九河”,我和你河伯暢遊在那九河之上,這是迎神女巫之言,是相當大膽的,比起大司命的莊重威嚴,這無疑顯得輕鬆和自然。

《河伯》中接著寫道:

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珠宮。靈何為兮水中?

乘白黿兮逐文魚,與女遊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

前兩句描寫的是河伯的宮殿,魚鱗蛟龍、紫貝硃紅;而河伯本人,則是乘著碩大的白黿,更有數尾鯉魚緊隨其後。如此的華貴,卻能夠和迎神女巫共處,甚至話語之間彷彿還產生一種情愫,這樣的一位水神、死神,的確與大司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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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

《河伯》末尾寫道:

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予。

同樣作為死神,大司命來也傲然,去也傲然,沒有和迎神女巫有任何過多接觸;而河伯卻願意和迎神女巫握手道別,甚至接受了迎神者的送別。與大司命相比,河伯這位死神的確更加的親和。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差別?應該說這其實就是楚地死神的兩種不同形象:以大司命為代表的是黑暗的死神,從文中的詞語、到文中的場景,都是黑暗的、冰涼的,令人不寒而慄,望而生畏;以河伯為代表的是光明的死神,文中的詞語是歡快的、色彩是鮮豔的、文中的場景是暖色調的,死神樂於和人類相處,接受人類的感情,“這個死神不太冷”。

不管是大司命還是河伯,都得到了人們的稱頌,然而我們也可以理解,二者在楚人眼裡也有高下之分。河伯終究只是一位黃河之神,能力有限,帶給人們的影響也有限;而大司命作為掌管萬千百姓的大神,一手生殺予奪,帶給人們的影響是巨大的。因此,無疑大司命會更受楚人重視——楚人奉行的是一種力量崇拜,並不去講好壞善惡的標準,只要你有力量就會被崇尚,從這個意義上,其力量崇拜實則也是一種“黑暗崇拜”。

文史君說:

先秦楚地的死神形象,可以分為以大司命為代表的“黑暗死神”和以河伯為代表的“光明死神”,兩種死神雖均被楚人重視得以祭祀,然而前者更勝一籌。以大司命為代表的死神形象是占主導地位的,而這也使得楚人的黑暗崇拜更加突出。低喃死神語,暗夜楚之靈,這種黑暗崇拜充實了楚地的巫術文化,也使得這片土地更加的神秘。

參考文獻:

1、洪興祖:《楚辭補註》,《中華書局》1983年版。

2、楊華:《楚地水神研究》,《江漢論壇》2007年08期。

3、羅家湘:《“天門”與二司命的生死交融》,《鄭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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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地的歷史和神話傳說,以其迥異於中原的地方特色而別具魅力。而這些楚地的傳說,大多記錄在以屈原為代表的楚地文人所特有的文學作品,即楚辭裡。遺憾的是,隔了兩千多年的歷史回望,我們今天的多數人已經很難讀懂楚辭,更別說裡面的歷史和故事了。不過,有了這套注音註釋插圖版的楚辭,這一切都不再是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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