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老陳與小蘇:少年輕狂,最要不得

嘉祐六年(1061),24歲的蘇軾,帶著“賢良科”的光環從京師出發,去鳳翔府任判官。

彼時眾人眼中的蘇子瞻,是四年間科舉、“賢良科”皆高分上榜的天才,是司馬光、歐陽修兩位政壇大咖一路保駕護航的青年才俊。鳳翔路上春風得意,多少人爭相看傳說中的文壇天才長什麼樣,上任判官,大家都尊稱一聲“蘇賢良”。

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次年,一個老頭也來鳳翔上任,聽小吏們滿口的“蘇賢良”,頓時黑了臉。

老頭當時就把小吏給拖出去打了,並在鳳翔府下令:“誰要是再叫蘇軾賢良,誰就挨板子!一個小判官賢良個什麼?”

大家都不敢吱聲了。

這個黑臉老頭叫陳希亮,為人嚴肅剛正,任鳳翔太守,蘇軾的頂頭上司。

陳希亮來鳳翔的第一天,就奠定了和蘇子瞻水火不容的基礎。

小蘇是啥樣人?“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田園乞兒。”為人豪爽,開朗愛玩,鋒芒畢露。

而太守老陳是嚴肅刻板的代言人,一張黑臉很少笑,常常當面指責別人過錯不留情面。相傳文人宴遊,老陳一到,立刻滿座肅然,大家酒都不敢喝了。

老陳小蘇天天見,小蘇的公文經常被他挑毛病,相當不爽。於是宴飲不去,開會拒絕,直接與老陳交惡。

一次同僚拜見陳太守,太守在屋內議事,眾人久等不出,又不敢進去打擾,蘇軾也等毛了,寫了首詩諷刺老陳:

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一個“主忘客”就給老陳定了罪,牢牢抓住輿論導向,少年才氣躍然紙上,老陳看了,自然是臉更黑了。

小蘇才不怕,你越氣,我越挑事。

陳太守建了個凌虛臺,小蘇又忍不住吐槽了:“夫臺猶不足恃以長久,而況於人事之得喪,忽往而忽來者歟!”(你這個老頭別以為自己很厲害,以後得失怎麼樣還不一定呢!)

老陳讀了小蘇的諷刺文章,長嘆一口氣,道:“我和蘇軾都是眉山人,按輩分算他都是我孫子輩了,我跟他置什麼氣呢?只是擔心他年少暴得大名,志得意滿,經不起打擊啊!”

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那時候的小蘇,確實不明白老領導的良苦用心,三年任期一滿,他樂顛顛還朝,殊不知命運之手在此時已開始暗暗撥動。

前面等待他的,是至親離去,是黨爭傾軋,是幾十年的貶而復貶、跌宕漂泊。

再一次有老陳的消息,已經是二十年後了。

小陳vs東坡居士:管你做什麼官?來我家玩!

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元豐三年(1080),“烏臺詩案”落幕,好不容易躲過殺身之禍的蘇軾被貶黃州做團練副使。從高處跌落泥潭,黃州的生活一度很艱難,蘇軾與家人在居處旁開墾種田,用家旁邊的“東坡”給自己取號“東坡居士”。

東坡居士聽說黃州一帶有個好玩的隱士叫方山子。年少效仿遊俠,據說還能文能武,隱居以後,棄車馬,毀冠服,戴一個方山冠,想來也許是個妙人。

一日路過岐亭,遠遠看見帶著方山冠的寬袍男子走來。

二人見面,異口同聲:“怎麼是你?”

隱士方山子,居然是自己的老朋友陳慥(zào),是鳳翔老領導陳希亮的小兒子。

以前在給老陳當判官的時候,小蘇看陳家人,也就陳慥順眼一點。

那時候的陳慥也是個活潑愛玩的主兒,嗜酒好劍,縱馬輕狂,出身勳閥世家,讓老父親很是頭疼。蘇軾雖與其交遊,也沒放在心上。誰知二十年後,二人在黃州重逢了。

人到中年,一個是仕途失意的居士,一個是棄家歸隱的山人,二人相視大笑。

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相談之間,原來陳慥由於歸隱不問世事,這幾年政壇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蘇軾被貶以後,許多友人與其斷絕了往來,黃州附近也沒什麼朋友,就是這個陳慥,五年間七次拜訪,經常邀請蘇軾去他家玩。故人心性依然,每次相聚,都飲酒暢談好幾天。分開時還寫詩贈別:

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二人非常投契,都是好酒好詩之徒,聽得當時流行曲子名為《解愁》,以達觀稱世,不免調笑一番,寫了首《無愁可解》:

蘇軾與陳氏父子:與老子打得不可開交,與兒子卻是莫逆之交!

“萬事從來風過耳”,年少鮮衣怒馬的輕狂日子已經遠去,人世浮沉,最難得莫過於少年好友真摯一如往昔。

酒過三巡,東坡想起了曾經的黑臉陳太守,詢問之下,才知四年前陳希亮已經去世。

聽著老友講陳大人生前做官的剛正故事,憶起老領導曾對自己的嚴厲訓誡,如今飽受打擊的東坡,終於明白了老陳的用意。

他提筆寫下:“公於軾之先君子為丈人行,而軾官於鳳翔,實從公二年。方是時年少氣盛,愚不更事,屢與公爭議,形於言色,已而悔之。”

時隔二十年,蘇軾再寫老陳,不再有諷刺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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