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多年前的大城市有音樂會嗎?談談西方音樂在近代中國的傳播

近代史上,隨著列強入侵、城市開埠、中西文化交流日益密切,

西方音樂逐漸經由來華外國人、中國留學生、出洋使團、開明官員的引介傳入中國、逐漸為民眾接受,並與中國傳統音樂相互影響,隨著時局變動呈現出鮮明的時代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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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線譜—西方音樂的標誌

西方音樂如何傳入近代中國

西方音樂傳入中國的原因和途徑,首推來華外國人。眾所周知,近代列強來華掠奪資源、攫取特權的同時,外國僑民也將西方文化傳入中國。如上海公共租界的工部局管絃樂隊常在每年冬夏兩季,分別舉辦露天音樂會和室內音樂會。1885年,長期擔任中國海關總稅務司一職的英國人赫德,在天津組建了一支樂隊,雖人員不斷變動,但全隊存在了23年之久。教會和藝術團體也是傳播者。來華傳教士所在宗教團體的唱詩班及音樂義演募捐,也在傳播者的行列。在外國僑民較多、經濟發達的大城市,還有藝術團體的交流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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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6年《北華捷報》刊登的法租界音樂會通知

傳播西洋音樂的另一主力軍是中國留學生,尤其是留日學生。19世紀末20世紀初,因為距離近、花費低、文化相近,日本成為許多中國學生首選的留學目的國。當時,西方文化往往是先傳到日本再傳入中國,西方音樂也不例外。儘管留日中國學生中主修音樂的人較少,但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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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6年成立的上海音樂會會員合影

他們在中日兩國發表文章、創辦刊物、翻譯西方音樂著作、推廣音樂教學活動,以介紹西方音樂知識。如1906年,李叔同在日本創辦《音樂小雜誌》,《樂聖比獨芬傳》一文,首次向中國介紹貝多芬;《近世樂典大意》則是從日文轉譯的五線譜知識。辛漢翻譯了日本鈴木米次郎所著《樂典大意》,高壽田編譯《和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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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漢

高壽田早年留學日本,回國後曾與曾志忞一同在上海組織音樂傳習所,推廣音樂教育。留學生們還在日本和中國成立樂歌講習會、國民音樂會等音樂社團,著名音樂家沈心工、曾志忞都是其中的活躍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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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上海發行的幾種音樂期刊

為何在近代中國推廣西方音樂?

傳播音樂的主體不同,背後的目的也不相同。外國僑民、租界當局、殖民者在中國演奏,既是出於自身休閒、娛樂的需要,也被一些殖民者用於宣揚所謂的文化優越性。宗教社團開展音樂事工,則是希望利用音樂傳播福音、吸引中國人入教。而留學生不遺餘力的譯介西方音樂著作、理論和作品,則寄託了音樂(教育)救國的美好願景。

在西方列強入侵、中國落後且又被動的情況下,19世紀下半葉開始許多知識分子、有識之士開始主張教育救國、培育人才,音樂教育也是其中的一項。許多人肯定了音樂對於人格培養、情懷塑造、健康成長乃至振奮民族精神等方面的積極作用,因而積極推動音樂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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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復旦音樂會(社團)合影

康有為認為音樂教育是德育、智育的重要輔助手段,強調從幼兒到大學每個學習階段都應當進行音樂教育。擁有海外遊學經歷的梁啟超在《飲冰室詩話》中指出,“欲改造國民之品質,則詩歌音樂為精神教育之一要件”。他也曾目睹日本尚武精神和斯巴達軍歌的鼓舞作用,感慨於中國軍隊缺乏尚武精神,因而極力主張開展軍歌、軍樂教育。王國維、蔡元培等人也都認為,音樂是構成人綜合素質的重要一環,是養成健全人格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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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3年復旦中學部音樂會(社團)

針對西洋音樂與中國傳統音樂的關係,梁啟超認為民族音樂吸收西樂精華,達到弘揚民族精神、增強國民意識的目的。蔡元培則指出,向西方學習的目的在於弘揚本民族文化。

近代西洋音樂如何為“我”所用

知識分子的主張對音樂教育的正式推行起到了直接作用。1905年科舉制廢除以後,新式學堂紛紛建立,一些學堂開設“樂歌”課(即音樂課)。1909年,清政府正式將音樂列為初等小學堂、中學堂的科目。

此時,提倡音樂教育的社會氛圍為留日的音樂專業知識分子提供了土壤,如上所述,他們回國之後,開始了大規模介紹西方音樂的活動。大力推動之下,“學堂樂歌”開始流行。學堂樂歌,是一種中西合璧的新歌曲。曲大多取自日本和歐美歌曲曲調,少部分選自我國古曲和民間歌曲,歌詞則由作者重新填詞創作,與中國傳統的戲曲音樂、歌舞音樂、民間小調、民族器樂的特徵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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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時期出版的不同學段的音樂教科書

如今人們較為熟悉的是李叔同編寫的《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這首歌是他根據美國通俗歌曲作家奧德威的《夢見家和母親》的曲調重新填詞而成的,歷經百年仍為人們所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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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同

“學堂樂歌”的內容不侷限於學校唱的樂歌,內容也反應社會現實、歌頌祖國曆史、宣傳民主共和和科學知識,如《何日醒》(夏頌萊詞,沈心工編配)、《中國男兒》(石更填詞,辛漢編配)、《兵操(男兒第一志氣高)》(沈心工填詞)、《纏足苦》(沈心工填詞)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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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心工

另一首李叔同編寫的《祖國歌》抒發了對祖國深沉的愛、寄託了對國家的無限厚望:

上下數千年,一脈延,文明莫與肩。

縱橫數萬裡,膏腴地,獨享天然利。

國是世界最古國,民是亞洲大國民。

嗚呼,大國民!嗚呼,唯我大國民!

幸生珍世界,琳琅十倍增聲價。

我將騎獅越崑崙,駕鶴飛渡太平洋。

誰與我仗劍揮刀?嗚呼,大國民!

誰與我鼓吹慶昇平?

音樂與救亡

民國時期,小學、中學、音樂師範、專業音樂學院等音樂教育體系逐步建立起來,教會學校也開展音樂教育,國內西洋音樂的人才增多、群眾基礎日益牢固,西式的歌唱方法逐步為人們接受。在20世紀上半葉風起雲湧的大動盪中,音樂發揮了獨特的作用。

五四運動之後,中國共產黨發起的革命運動風起雲湧,誕生了一批“工農革命歌曲”,如《五一紀念歌》《俱樂部部歌》《京漢罷工歌》《赤潮曲》《五卅運動歌》《五色國旗當中飄》等等。此外還有紅軍歌曲《八月桂花遍地開》《當兵就要當紅軍》《盼紅軍》《送郎當紅軍》等等。這些紅軍歌曲也在不同程度上應用了民間小調、學堂樂歌、外國歌曲,但在歌唱力度、表現形式上有所創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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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工農紅軍

歌曲在抗日救亡中同樣起到了團結愛國人士、振奮民族精神的作用。“九一八”後,愛國的專業及業餘音樂工作者投身於抗日救亡宣傳活動,寫出了首批抗日救亡的群眾歌曲,如聶耳、任光、張曙、冼星海、呂驥等人的《大路歌》《畢業歌》《義勇軍進行曲》《打回老家去》《保衛國土》《救國軍歌》《熱血》《新編九一八小調》等一大批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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冼星海編著的《抗戰歌曲集》

在上海左翼文藝界的人士的努力下,《救亡進行曲》《大刀進行曲》《打回老家去》《犧牲已到最後關頭》《救國軍歌》《保衛馬德里》以及翻譯蘇聯的《祖國進行曲》《快樂的人們》等歌曲得到了廣泛傳播,推動了抗日救亡歌詠的發展。“七七”事變和“八一三”上海抗戰後,平津滬等地的文藝工作者和廣大青年還組織了戰地服務團、演劇隊、歌詠團,走向前線和內地,湧現了冼星海等著名的愛國音樂家。

結語

近代中國,是一個風雨飄搖中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啟蒙”與“救亡”是兩大核心時代議題。社會各界愛國人士上下求索,尋找讓國家富強起來的途徑。在教育領域,如同發展體育運動以增強國民體質、振奮民族精神一樣,西式音樂被賦予了健全國民人格、促進道德發展的重任;在抗戰中,音樂更是承擔了凝聚人心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在特殊的時代任務要求下,中國傳統音樂中的民歌小曲因其便於傳播的特點,與西方通俗歌曲進行了有效結合,充實了紅軍歌曲、學堂樂歌;而傳統中的說唱音樂、戲曲音樂、歌舞音樂、民族器樂,則走上了另外一條發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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