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中,這個人最怕死,也最懂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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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狗和馬

和楊志、關勝動不動就把祖宗搬出來說事兒不同,呼延灼從來不提自己的家世。

在他看來,只有評書界才會把“金呼家、銀楊家”或者關二爺當成英雄。

“呼家將”和“楊家將”一樣,都只是趙官家的狗,在看家護院時犧牲,得以名垂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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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環畫《呼家將》上海人民美術出版 1985-05

人和狗是可以互相轉化的。

比如高太尉。在皇帝面前,他就擺出狗的姿態去搖尾巴;

在下屬面前,他做人的優越感油然而生。尾巴輕盈地縮進了猩紅色的官服,高高的官靴被爪子撐得快要崩裂。

為了顯示他做狗的忠心,他向主人推薦了“河東名將呼延贊嫡派子孫”呼延灼率師攻梁山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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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灼是一個愛馬之人。他的命運和馬息息相關。

狗和馬的相同之處是,都需要一個好主人。

呼延灼用高俅從京師的軍事倉庫調集來的精良裝備,讓馬在戰場上發揮出最大的戰鬥力,也就是讓梁山大軍節節敗退的鐵甲連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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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隊三十匹馬,一齊跑發,不容你不向前走;

那連環馬車,漫山遍野,橫衝直撞將來。

前面五隊軍馬望見,便亂攛了,策立不定;

後面大隊人馬攔當不住,各自逃生。”

當呼延灼把梁山大軍逼得退入水寨死守不出時,“鼓上蚤”時遷站了出來。

在大多隻會打打殺殺的梁山好漢中,他是難得的技術型人才。

時遷的綽號源於《周禮》的“軍旅夜鼓”,在戒守之夜用擊鼓來防備盜賊;

“鼓上蚤”指時遷的偷盜技術出神入化,在夜晚戒備森嚴之時,依然能夠輕鬆自由的行竊。

徐寧愛金甲,和林沖愛寶刀一樣,愛好往往成了被人利用的契機。

高俅不是愛刀之人,卻懂用刀去迷惑林沖;宋江不懂戰甲之於戰將的意義,卻懂讓時遷偷金甲來控制徐寧。

呼延灼精心訓練的鐵甲連環馬敗給了徐寧的鉤鐮槍。

在他攻打梁山前,宋徽宗趙佶賞了他一匹馬中的戰鬥馬——烏騅馬。

從品種上來說,烏騅馬應該屬於河曲馬系列,顏色以黑色、青色為主,是中國最優良的軍用馬種。

因為烏騅馬被偷,呼延灼去攻打桃花山,先後與周通、李忠、魯智深、楊志、孔明、秦明以命相搏,最終落入梁山精心設計的陷馬坑。

敗軍之將如喪家之犬,敗陣的戰馬“有停半被鉤鐮槍撥倒,傷損了馬蹄,剝去皮甲,把來做菜馬”。

作為一匹馬,或終老於草原,或戰死於疆場,結果卻淪為盤中餐,真是馬之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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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臉和命

就和大多數梁山好漢動不動就以命相拼不同,他身上一直不變的,是對活著、對升官發財,娶妻生子、光耀門楣的渴望與熱愛。

呼延灼從來不拼命,一直走防禦路線。

有人就送了他一個外號:平局大王。

他登場時,和林沖打個平手,和孫立也是平手;

到了青州後,打魯智深、楊志、秦明都是平手;

上梁山後,打韓存保平手;打遼國的時候,戰耶律宗霖,還是平手。

唯一的一次打敗,是因為不熟悉張清的戰鬥方式,被石子打中。

有時候,輸贏都不如打平——最多是丟臉,至少能保命。

《水滸傳》裡,好漢出手“打”並不都是伸張正義,比如武松為施恩出頭醉打蔣門神。

打輸了不一定會死,只要認慫下跪然後問對方姓名錶示仰慕已久,“不打不相識”就成了好兄弟;

打贏了也不見得能保住性命,比如打贏了晁蓋的史文恭;

一不小心“贏”還會打到宋江的臉,比如張順打贏了來搶魚的李逵,結果還得提著四條大魚送給宋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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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水滸傳》裡的價值觀體系來看,呼延灼雖有萬夫不當之勇,卻毫無骨氣不講義氣,簡單來說就是“不要臉”。

和他有鮮明對比的,是同為三代將門之後的楊志。

他太有骨氣了,以至於為“要臉”,什麼都可以不要。

他祖上楊老令公是寧可撞死在李陵墓前,也不願被俘受辱的。

so,在他看來,在梁山落草,坐第四把交椅,排在林沖前面之類,等於“將父母遺體來玷汙了。”

呼延灼是“呼家將”嫡派子孫,祖上是北宋河東開國名將呼延贊“鐵鞭王”。

相對於正史中以“行為藝術”而聞名的呼延贊,把“赤心殺賊”紋滿全身還拉著全家男女老幼一起紋的不正經,在小說中落草為寇的呼延贊嚴肅靠譜許多。

呼延灼上梁山,算是走祖傳“非主流”路線,基本上不會影響“呼家將”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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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書《楊家將演義》之一《呼延贊落草》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01

呼延灼還有個可以不要臉的重要原因:不要臉是趙宋王朝的特色。

如果趙官家要臉的話,就不會有“海上之盟”,也不會有“聯蒙抗金”;

如果高俅要臉的話,就不會坐上殿帥府高位,更不會被梁山俘虜了還能安然無恙回到京城。

許多要臉的武將,如像魯達、王進等,空有一腔熱血卻報國無門。

呼延灼、關勝等武舉出身的將門之後,通過童貫、高俅這些不要臉的舉薦,才能在危機關頭得到朝廷的重用。

這和宋江想招安的初衷一樣,都強調著一個亙古不變的規則:

好漢還是忠臣,梁山或者朝廷,先順應,才能獲得叛逆的資本;先被承認,才有機會展示和選擇。

想要最大程度地自我實現,必須先遵循主流。在主流的溫水中越是如魚得水,所獲得的自我空間將會越大。

大權在握,才能為民謀福祉;執掌帥印,才能守疆土御外敵。

(本文楊家將、呼家將指明代萬曆三十四年(1606)刊本長篇歷史小說《楊家府演義》全名《楊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義》中的人物和衍生、改編的評書、戲劇、話本、小說等,非正史,非正史,非正史。

3、“愛國”和“愛趙官家”

偉大領袖毛澤東曾說過:《水滸》這部書,好就好在投降。

梁山上有許多“投降派”。他們以親身經歷告訴了我們關於投降的經驗心得:

投降不是最終目的,要看為什麼投降,有哪些資本可以投降;

不能不惜一切代價,而是要想辦法只付出最少的代價。

尤其是,當你不得不向生活投降時,信普希金不如信現實。

一定要趕在生活欺騙你之前,學會欺騙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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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鞭呼延灼像/攝於浙江省海鹽縣海濱西路

被鉤鐮槍打敗後的呼延灼,看起來有很多選擇,比如回京述職領敗兵之罪,或者幫慕容知府剿匪,將功贖罪……

事實上,呼延灼根本沒有選擇。

回京?楊志當年丟了花石綱,帶著財物回京上下打點,想保住職位,結果如何?

幫慕容掃平三山,呼延灼根本沒有勝算;

在此前他和魯智深、楊志交過手了,一點便宜都佔不到。

慕容知府並不是好相與、守信諾的人,只是聽說秦明投降了,就立刻殺他全家。

對趙宋朝廷來說,呼延灼投降梁山屬於通敵叛變;對於呼延灼來說,我在朝廷,是為人民服務,在這裡,也是為人民服務。

作為一顆螺絲釘,何必在意姓趙還是姓宋?

更何況,宋江信誓旦旦說了要招安,向他投降也等於重歸朝廷。

“非是呼延灼不忠於國,實感兄長義氣過人,不容呼延灼不依!願隨鞭鐙,決無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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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典文學名著--水滸傳(五)》特種郵票

投降梁山後,呼延灼欺騙了慕容知府和關勝,最終在排座次時位列天罡星第八,又被封為“馬軍五虎將”之第四員。

和李逵、花榮和宋江不同,呼延灼的“忠”,是對國家和民族,而不是朝廷和趙官家。

二者有區別嗎?當然有。

宋江這類叫做“文學愛國主義者”,他們分不清“國家”與“朝廷”之間的區別,把“愛國”和“愛趙官家”混為一談。

他們最常將祖國比作爹,這是一種激發民眾愛國主義熱情的很好修辭。

它將文學性的比喻與客觀真實混為一談,進而將全部辯論基礎建立在靠不住的文學比喻之上。

在生活中,我們不能隨便認什麼人當爹,父母與子女關係是有極為清晰的界定的;

在文學中,除了大宋,可以認宋頭領、長江、泰山……甚至宇宙做爹。

“文學愛國主義者”信奉的是,爹可以負我,快要打我罵我殺我,我絕不能負爹,爹要臣死,臣Facebook。

好漢們並沒有幾個知道所謂的“忠義”到底是什麼,招安後,也沒有幾個知道一場一場的戰役打下來,到底是在保護誰?

楊志在徵方臘半路就病倒了,到死也沒實現一刀一槍博個功名,不愧對祖宗的夢;

林沖因為看著高俅被宋大哥放走,稍微用力或者悲傷胸口就會痛,有一天終於不痛了,死在六和寺中。

關勝……有他時,看他;沒他時,看關帝廟塑像。

他死不死?幾時死?怎麼死?Who cares?

4、不要命

在中國傳統文學語言裡,呼延灼歸於反派兼丑角類;

直到《水滸傳》結尾,才明白施耐庵塑造這個人物,為的是把這種傳統細細切成臊子。

金兵的鐵蹄裹卷著中華黃土而來,金陵陷落,戰火燒到天子腳下,宋高宗倉皇逃到海鹽。

“四太子”金兀朮緊追不捨,眼看已越過長江,兵臨城下。

朝廷啟用了呼延灼,此時他已經80歲。

他想起年少時的官場生涯,想起梁山的熱血與苟且,那時的他常在心裡對自己說:

“窩裡鬥狠算個球!江湖義氣算個鳥!

我呼延家三代名將,軍人當為國家為民族而戰。馬革裹屍何所懼,不破樓蘭終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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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滿頭白髮塞進戰盔,飛身躍馬,他舉著雙鞭,向城門衝過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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