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观行丨水井坊(三)眉山一家人

成都观行丨水井坊(三)眉山一家人

双槐树街21号的小巷只通一头,老人的院子再向前,是半个残院,从前的格局毁了大半,没有门头,右边厢房几近坍塌,泥墙里的竹编赤裸地暴露着。尽管环境有些寒碜,院中仍住着几户人家,有拆迁时未搬走的“钉子户”,有来成都揽活的眉山一家人,还有刚搬进小院的环卫工人。“原住民”和“外来户”共同生活在小院里,有人守着旧日子,有人则忙着张罗新生活……


离开双槐树街上的青砖小院,回去时以为巷子是条通路,便一头钻了进去。但小巷的尽头不是出口,反倒出现一座三合院——说是三合院,也不过是几间砖木结构的平房凑巧围在了一起。小院没有门头,最右侧的房屋几近坍塌,被一堵墙隔在了院外,泥墙里的竹编赤裸地暴露着。

院子里的人见我常来这一带转悠,也乐意和我摆谈,走动多了,便与他们熟悉起来。

小院原本住着一家“钉子户”、一家来成都包工程的眉山人和他们手下的工人,最近又搬来环卫工人两口子。“原住民”和“外来户”生活在一个院子里,有的守着旧日子,有的则张罗着新生活。

成都观行丨水井坊(三)眉山一家人

小院是座“三合院”,说是三合院,其实只是几座砖房恰巧凑在了一起。右边的屋子几近坍塌,早就被废弃。


从眉山来的一家人新做了腊肉,白白净净的、几大刀的五花肉就大大方方地挂在院子中间的晾衣架上。

那时是十月中旬,天气还有些热。女人绣着鞋垫,笑着说他家心急,腊肉原该是腊月间做的呀!两个小女孩站在腊肉下面,不停地驱赶着试图扑上腊肉的绿脚蚊子,胸有成竹地说只要绿蚊子不扑上来,腊肉这时节做也不会坏。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骑着摩托车冲进了院子,喜笑颜开地向周围的人宣布:“我们儿,今天晚上要回来!我出去给他端个羊肉汤!”说完,男人扭头驾着摩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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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心急,腊肉原该是腊月间做的呀!”冬日里,小院的人家架支竹竿,用几根铁丝一串,将肉晾在天井里。小院背后不远是香格里拉酒店和锦官驿街。


其他人也陆续进了房间,留下我和女人在院子里闲聊。

女人对这个院子很满意,这里房租便宜,位置也好,方便他们去成都各个工地上揽活。除了女人一家,她家亲戚以及手下的工人,也住在院里。这家眉山人在成都本还有其他的公寓住,住在这儿,为的是几家人互相之间有个照应。

不多久,男人回来了,他羊肉汤买多了,店里的袋子装不下,于是回来取锅去盛。“今年的羊肉涨得凶,都卖到八十块一斤了!”他皱着鼻子给女人抱怨。女人便推荐了另一家羊肉店,只卖七十元一斤,男人摇头:“这家我也去看了,啬得很!豆腐乳都不给一块!还是八十块钱这家调料好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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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没有大门,窄窄的过道将其和外界连通起来。


这时候,院子最里边的一户门开了,一个五六十岁模样的嬢嬢提着一桶蜂窝煤煤渣走了出来,看见男人摩托车上的那口锅,她眉毛一挑,说道:“又去端啥子安逸的哦?”“羊肉汤诶!”男人一吆喝,复扬长而去。嬢嬢去倒煤渣,女人看着她的背影,悄悄给我说:“这个就是一直住这儿的嬢嬢,当时没有搬走的。”

嬢嬢很快便回来了,把空桶放在自家门口,揣着手和女人闲谈。

嬢嬢家的墙根下堆了不少蜂窝煤,女人有些疑惑。嬢嬢撇嘴:“罐罐气烧不起嘛,你们一个月烧得到好多?”女人说他们家一个月只用一罐气,不烧水也不炖菜,每天就弄一顿晚饭,现在活路少了,过日子就更要精打细算。“工地走了三四个人了,他们做也没有咋个做,生怕你不给他(钱)了。才做了几个月,就拿了一万多(走了)。”说着,女人啐了一口。

嬢嬢附和道:“现在的年轻人确实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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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右边的一间屋子几近垮塌,原来的竹编泥墙只剩破碎的竹编,而灰泥早都剥落。


两个人聊天的工夫,一只奶油花色的猫儿溜进了院子,径直走进女人家里,轻车熟路地去了里间。两人一齐感慨道:“你们家猫儿简直长大了?”但她们又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异口同声道:“这个不是你们家的猫儿?”

“给它撵求了!”嬢嬢提议。

“它天天都走我们屋头,我还说是你的就等它来了。”女人冲进屋子, “上次我说家里少了条鱼,怕就是它给我弄起走了。”

猫儿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但被刚进院子的摩托车吓得蹿上了房顶——男人端回了羊肉汤,今天晚上的小院儿一定很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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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有许多只猫,黄的、花的、白的……它们各有各的性格,却都有些怕人,一有动静,便吓得往房顶上蹿。


再去小院时,时节将近冬天,从眉山来的人家已经在这儿住了大半年。

我在巷子口碰到两个不曾见过的女子,她们各自抱着个双颊红扑扑的小娃娃出来散步——才几日不来,这院子越来越热闹了。

女人刚下了工地,正在家休息,她热情地同我打招呼,让我坐在院里晒太阳。我问女人巷子口那两个娃娃是不是她家孙子。“不是的哦!我们家的还没有出来叻!”女人指着窗户背后——她女儿挺着大肚子在洗衣服。

女人屋里屋外地忙活起来,她把摩托车停进屋子里,到后厨洗了个手,又去看了看女儿的衣服洗得如何了。我站在门口想要搭把手,她自然是不会让的, “我们这个就是烂房子,没啥子弄头。”

这房子奇小,只有两间,格局也很诡异:一进门便是卧室,放着双人床和沙发。因小院没有院墙和大门的防守,摩托车只能停进里屋,塞到床尾的空里。床头和沙发后垂着一张布帘子,大概是用来分隔两家空间的。厕所相当狭小,挤不下洗衣机和热水器,因此另一间屋便不得不兼起居住、洗衣甚至是沐浴的功能。厨房在屋外,半露天,正好装得下一方小灶。

但和他们一家刚入住时的那个漏风漏雨的房子相比,这已然是一个功能完备的家。

女人骄傲地讲起他们这几个月对老屋的改造:把防水布绷在天花板上,四角扎得严严实实;又在窗户内侧贴上宣传画纸,挡住漏缝;红地毯剪成小块,裹住大部分的墙面,另外,置办回来一些二手家电,看着是旧了些,用起来却和新的没太大分别。

老屋看着仍是简陋了些,但凑凑活活地也能让一家人过得温暖舒心:床和沙发上铺着几床厚被子;窗台下褪了色的半自动洗衣机轰隆隆地转着;崭新的热水器和花洒挂在墙角,脚下的地面用几匹砖分出了一个扇形的淋浴空间……半年前还漏风渗水的屋子,经过一家人的改造,成了他们新生活的庇护与起点。

“现在就等到我们家小的出生了。”女人笑开了花。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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