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手下在各個領域風生水起，而丁磊依然不緊不慢、不趕潮流，沒什麼重量級國民性產品。
“希望未來三到五年，考拉可以達到500億元至1000億元的規模，在電商戰場再造一個網易。”
時間回到2016年，那一年，一向低調的丁磊，在公開場合許下這樣的豪言。時年，考拉是整個網易重金打造的寵兒，考拉全部門人人打滿雞血，滿臉榮光。
如今，三年過去，當初的雄心付之東流。網易考拉在今年9月份作價20億美金，賣身於一街之隔的阿里。
而前後腳的時間，網易旗下的網易有道向美國證監會遞交招股說明書，將於10月25日在紐交所上市。
左手遊戲，右手教育。在被長期吐槽為“養老”公司，接連賣出多個產品、經歷變革、裁員等一系列“瘦身”運動後，一直標榜“低調有內涵、不走尋常路”的網易，開始業務聚焦，明確了下階段的打法。
而一個如此大公司的走向，和領航人的特質必然相關。猶記當年的一個段子：網易北京大樓剛剛敲定設計方案，飯桌上丁磊讓大家用一個字形容一下，見四下無人應答，丁磊自己給出了答案——“隱”。
這符合網易的風格，掌舵者丁磊，在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如一股清流，駕駛著網易這艘大船，大隱隱於市。
而這個“暖男”富豪，在遭遇危機時，也呈現出了他的另一面。
01
富豪都痛苦，只有他快樂
“賺錢只是一個順便的事情，錢給到的幸福只佔5%不到。”
對於一個32歲就問鼎過中國首富的人來說，說不在乎“錢”，真的不是臭矯情。
▲ 《一條》曾專訪過丁磊 圖片；來源：《一條》專訪截圖
大學畢業後，進入電信局工作的丁磊厭惡了一塵不變的生活，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要乾點兒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開除自己。人的一生總會面臨很多機遇，有沒有勇氣邁出第一步，往往是人生的分水嶺。”他後來回憶道。
1997年，26歲的丁磊自立門戶，用自己攢下的50萬創立了網易。
那是中國互聯網一元復始的年代，丁磊先發制人，當其他後來的大佬還在苦苦求索時，網易已經搭上時代的順風車，從郵箱起家，成了當時互聯網皇冠上最亮的那顆明珠。
2000年，僅用了三年，網易在納斯達克正式掛牌上市。又用了三年，2003年，網易股價就飆升至70.27美元，丁磊一舉問鼎胡潤排行榜，成了全中國最有錢的人。
那一年，他不過32歲。
很多報道里都提起過，成功來得太快，年紀輕輕走上人生巔峰的丁磊一下子就“懵圈”了。“無敵是多麼寂寞”，之後，他拜了一位中醫大師學習中醫，又常念《道德經》，從中國的傳統文化裡悟道。
丁磊本人和網易“隱”的作風，或許從那時就開始了。
他不常穿大牌，一幅黑框眼鏡，一件普通T恤，走在大街上，就是一個普通的甲乙丙。
大佬們都是焦慮的，每天追著風口跑，生怕落後了時代，但丁磊似乎從不。這些特質在別人口中也可窺見一二：“我採訪很多大富豪，幾乎沒一個是快樂的......哦，有一個人，丁磊。”吳曉波曾如是說。
老闆的性格，自然也決定了企業文化，跟其他三五天就要變革迭代的互聯網公司相比，網易似乎總是安安靜靜、慢慢悠悠。
丁磊做一款產品，旁人看來，總是少了點商業意味，多了點興趣和情懷。
在公開報道里，網易雲音樂就是情懷的產物。在他還很年輕的時候，就喜歡捯飭唱片，找那些非常難找的小眾音樂。
“在音樂的世界裡，我很高興、很自由。”乃至於網易上市後，有人問丁磊最想做的一件事，他說是“做一家唱片公司。”
據說，網易雲音樂項目剛啟動時，丁磊聽取項目進展，而情況經常是，幾個大老爺們兒聊著聊著，說到幾首歌，就會聽一聽，有時候大家默不作聲地，一聽就是一下午。
“網易雲音樂實現了我十多年的音樂夢想。”丁磊在這個項目上傾注了很多心血，就連音樂播放界面的黑膠唱片也是他親自反覆調試了20多次才確定轉速。
▲ 網易雲音樂的刷屏廣告 圖片來源於網絡
丁磊本身對音樂的理解和痴迷，讓網易雲音樂一步步超越了市場上其他同類軟件，觸達了很多音樂愛好者的心。
他把這樣打磨產品的過程叫做“工匠精神”。音樂、電商、甚至養豬，各個都是精緻高逼格，融合了丁磊的個人審美，不緊不慢的，商業上處在“吃不飽也死不了”的狀態。
而這樣的風格，在很多評論家眼裡，是“不求上進”、“沒有格局”、“跟不上時代”的體現，網易甚至因此一度被外界揶揄為“養老工廠”。
從現實來看的確如此，至少在O2O、共享經濟、直播、區塊鏈這些風口前，網易幾乎從來都沒有湊過熱鬧。
曾經有人對丁磊提出過這樣的質疑，而丁磊直接簡單粗暴地懟回去：“很多就是一陣妖風”。
有人諷刺網易就像是已經走向衰落的夕陽紅，丁磊直接翻個白眼：
“這些人懂個屁呀！”
02
網易最火那些年
秉持著“小而美”的產品態度，網易的確獲得了一大批擁簇。
以“有趣為主，掙錢為輔”的玩兒咖態度，2015年至2017年，網易各項業務全面開花，各部門如火如荼，那是網易近些年來最好的一段時光。
電商方面，首次嘗試跨境電商的考拉員工憑著一腔熱情拼命往前衝，雖然可能犯了不少錯為日後埋下隱患，但業績可謂“一頓操作猛如虎”。2015年，生猛的考拉直接帶動當年財報中“郵箱、電商及其他業務”一項營收驟升至36.99億元，是2014年的3倍多。
從2016年開始，考拉逐漸成為網易的增長引擎，勢頭雄勁，這或許也是讓丁磊喊出“通過電商再造一個網易”的直接原因。
遊戲方面，2016年9月上線的《陰陽師》，短短一個月就迅速成為IOS遊戲下載榜第一名，與《王者榮耀》呈抗衡之勢，為“千年老二”的網易遊戲掙回了金錢和美譽度。
與此同時，網易雲音樂以黑馬之姿殺入幾乎已成定局的音樂軟件市場。至今可憶的一次刷屏營銷是，杭州地鐵上貼滿了5000多條來自網易雲音樂的扎心歌曲評論。雲音樂一舉成名，佔了好幾天微博熱搜，虜獲了大批文青的心。
而專做“羞羞”的成人情趣用品的網易春風，在2017年10月上線後，，一年內即突破1億銷售大關，是一份相當不錯的成績單。
網易豬場也帶來極高話題度，丁老闆上哪兒都不忘推銷自家的豬仔，網易黑豬成了網紅，“豬小花”直接走上了上海時裝週。還應運而生一首神曲：
“啊哈/我是人生贏家/楊洋為我獻花/三石老闆還是我爸爸……”
那幾年，丁磊也如同吉祥物，高調出現在網易的各種廣告裡，他在雲音樂當音樂推薦官，去嚴選當好物推薦官，樂此不疲，曝光量急速攀升。
到2017年年底，一隻《葫蘆娃：我不管，丁三石還欠我一個女朋友》的H5在朋友圈刷屏，H5裡，丁三石大戰葫蘆娃，甚至被合體後的葫蘆娃按著打，笑點十足不低俗。
丁磊“自毀形象式”的出演，給網易省下了一筆鉅額廣告費，“逗比”老闆自帶話題度和親和力，據統計，這隻H5上線當天就有百萬瀏覽量，三石一舉成名。
▲ 丁三石大戰葫蘆娃引起刷屏 圖片來源：網易H5
當其他互聯網大佬還在一本正經到處演講刷存在感時，丁磊搶灘立住了“憨豆”人設。網易員工和廣大網友都被他圈粉，應屆畢業生舉著簡歷喊話要加入網易。
關於三石的軼事也開始廣為流傳：出門不帶錢，就愛找下屬借錢；心直口快，採訪中直接爆粗口；坐飛機睡醒，頭髮亂如鳥窩，還非要自拍......
似乎丁老闆總是這麼可愛、溫和、笑眯眯，就這麼一路歡脫地帶著“從來都不趕時髦”的網易走花路。
而商業是一把利刃，只是在繁花錦簇時被隱藏了起來。
03
商人的冷酷本色
情懷是繁華時的錦上添花，危機時，可能連雪中送炭的那點兒炭都比不上。
繁榮過後，邁入2018年，考拉開始出現增長乏力，電商增速從2017年的156.9%驟降至64.82%，滑落至2014年以來的最低水平。
同時，考拉還屢屢爆出假貨，引發極大的信任危機，盈利能力非但沒好轉，反而逐漸惡化，丁磊曾試想通過和亞馬遜合作找到出口，但以失敗告終。
網易雲音樂陷入異常殘酷的版權爭奪廝殺，而作為網易頂樑柱的網易遊戲增長乏力，《陰陽師》風光不再，《逆水寒》滑鐵盧，一時間也找不到突破口。
▲ 丁磊對《逆水寒》發飆 圖說：圖片來源於網絡
那個給人感覺溫和、愛笑和時不時孩子氣的丁磊不見了，一個合格商人，在危機時的冷酷、果決和嚴厲在這時顯現出來。
面對困局，丁磊當即“痛下殺手”。從2018年下半年開始，丁磊開啟了“賣賣賣”的模式。先是將網易漫畫賣給B站；網易薄荷、網易美學等部分項目也被“戰略性放棄”。今年9月，網易考拉作價20億美元“賣身”阿里巴巴。
大寒冬來臨，嚴選裁員比例接近30-40%；未央裁員接近50%，教育部門計劃從300人裁至200人以下，公關部40%的裁員。
這樣雷厲風行的業務大調整，鬧得人心惶惶。據說，那段時間，員工們都無心工作，思考自己的出路在哪裡。
尤其是考拉，賣身傳聞後，考拉員工很多都寒了心。因為考拉的業務並沒有差到不得不出售的程度，根據某電商研究機構發佈的數據，2019年第一季度跨境進口零售電商市場份額，考拉排在第二，在天貓國際之後，京東之前。
但丁磊的風格，或者說絕大多數商人的選擇都會如此：穩定壓倒一切，短期內不能盈利的產品，就會被無情拋棄。
“網易從來不是一家平臺化公司，以產品經理自居的丁磊，其內部管理方式更多是一種興趣式管理，其看好的新產品，必定親力親為，不看好的產品，則很難獲得資源和支持，加之決策隨意性強，不少項目有頭無尾。”在《深網》的報道里，曾有網易前員工如此吐槽。甚至有網易離職高管直接點出丁磊性格里的缺陷：“吝嗇、保守、隨意、缺乏耐心和長遠眼光。”
當然，這樣的評價或許摻雜了離職員工和網易之間的私人情仇。這麼多年，網易培養出不少創業大佬。但很多從網易離職的高管和網易關係並不好，例如網易前員工唐巖，在他創立的陌陌赴美上市前夜，就被網易告發在網易工作期間存在不法行為，喪失職業操守，而唐巖當年的上司、網易門戶前總裁李勇卻力證唐巖清白。三方間撕破臉皮，鬧得一時下不來臺。
昔日手下在各個領域風生水起，而丁磊依然不緊不慢、不趕潮流，沒什麼重量級國民性產品。
在對直播、電商等非主流業務“斷臂”的同時，丁磊加大對網易遊戲的投入。包括投資超過50億元建設網易電競生態園區，在加拿大蒙特利爾建工作室，進軍日本市場等一系列操作。
而從扶植網易有道單獨上市可以看出，對遊戲夯實固本之後，丁三石又要把重心轉向教育了。網易有道原本在網易生態中沒有什麼存在感，從招股書看，2017年至今，雖然有道的收入在漲，但成本上升，虧損一直在擴大。
教育也是一個需要重金投入且非短期內可以盈利的產業，巨頭互聯網公司中，目前也並沒有哪家對在線教育有很理想的佈局。
不知在這條賽道上，快樂的富豪丁三石，將如何衡量情懷與金錢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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