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歐政壇裂變,“零散政治”成新標配?

一場你死我活的政治博弈,隨著12月12日提前大選的來臨,正在英國各政黨之間如火如荼地展開。儘管鮑里斯·約翰遜的競選嗓門很大,在各種民調中保持著領先支持率,但英國和國際上的很多評論認為,此次激烈拼殺的大選,可能如同英國一波三折的脫歐一樣,仍無法決出擁有在英國議會下院擁有多數議席的政黨,最終還得組建聯合政府,英國脫歐依然迷霧重重。

西歐政壇裂變,“零散政治”成新標配?

其實,在當今西歐國家,目前英國的錯綜複雜並非形單影隻,而是像一種“可怕的政治傳染病”一般,在向西歐多國擴散,英國只是政治形態不同而已。

自5個多月前聯邦議會大選以來,比利時至今未能組建政府。對許多比利時人來說,這可能已經不足為奇。因為,在2010年聯邦議會大選之後,比利時就曾在沒有政府的情況下度過了541天。目前的情況與當時並沒有什麼不同。

為什麼組建不了政府?從表面看是參與競選的任何一個政黨,都無法贏得多數席位,而聯合組閣又因主要政黨、政治派別和政治勢力政見不同、固執己見,互相傾軋、互不相讓,找不到共同點,無法坐到一條船上。究其實,深層次的政治社會矛盾和問題,才是根源。

也許,一個有效的解決方案是舉行新的選舉,但不少政黨不願做這樣的選擇,因為即便再次選舉,社情民意依然是分裂的,頻繁選舉還會引起選民的疲勞和厭惡,乾脆不參加,或用腳投票,讓相對擁有多數的政黨反而失地,因此被認為是一種極具政治風險的解決方案。

但何時是個盡頭?目前看,只能是靜觀和等待那些獲得較多選票的政黨在私下協商,以找到各自能夠或不得不做出妥協為止。這樣的狀況,受損失的是國家,害苦了的是選民,但對那些政黨大佬來說,他們的關切並不是選民,而是自己的政治權勢與地位,儘管他們在競選中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和選民利益。

西歐是現代資本主義的發源地,西歐政治也素來被認為是西方現代政治的起源和典範,但在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西歐國家的政治生態在惡變,政治格局在明顯裂變。

導致西歐國家政治生態與格局發生改變的原因很多,既有外因,也有內因。內外因素在不斷負面互動,以致西歐陷入了被動與迷茫、痛苦和尷尬。

從外因看,西歐在冷戰結束特別是本世紀以來國際政治、地緣政治的衝擊下,既形不成單獨的一極,又不願盲目追隨美國、始終當超級大國的附庸。但在國際上,西歐的政治理念與搖擺不定的立場態度,又使其失去了國際吸引力、凝聚力和戰略取向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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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全球化給西歐帶來了諸多利益,但面對經濟全球化帶來的更加激烈的全球經濟、貿易、產業和市場競爭,面對全球產業鏈重塑、價值鏈改變和利益鏈調整,特別是大量外來移民問題的嚴重衝擊,不少西歐國家無法及時調適自己,轉變思路,找到突破方向與路徑,一些歐洲國家依然在採取對外來經濟、貿易、投資和科技的嚴格審查與管控。有評論說,西歐國家的一些做法,比美國有過之而無不及,值得關注。

從內因看,西歐國家的情況更復雜。兩極體制的解體,也打破了西歐國家內部原有政治力量的平衡,各種政治勢力正在進行分化、改組,新的政黨紛紛出現,形形色色的思潮泛起,人心思變躁動。政治紛爭、社會矛盾、經濟問題、移民問題交織併發,新舊矛盾互相交織。傳統主流政黨控制政局的局面被顛覆,傳統政府的政策主張和應對能力遭受質疑和詬病,逐漸失去權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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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內外矛盾的刺激下,西歐國家極端主義復活,民粹思潮抬頭,一些民粹主義勢力不僅登堂入室,而且向傳統政治和政治勢力發起越來越猛烈的進攻,傳統政黨在全國和地方層面的選舉中,不斷丟失選民和政治地位權勢,在歐洲議會選舉中接連遭到慘敗。

德國、意大利是這樣,法國等國也同樣是如此。

如成立於1863年的德國社會民主黨,不僅是德國現存的最老的政黨,也是世界上成立最早的工人黨之一。在格哈特·施羅德領導下,曾宣稱要建立一個更好的平臺以減少德國失業和保障就業的社民黨,一度如日中天,在1998年的德國聯邦選舉中是最有力的政黨,支持率高達40.9%,幾乎橫掃德國的大中城市和擁有傳統產業的聯邦州。

但本世紀以來沒過幾年,社民黨就開始衰落,在2005年失去了長達39年的執政黨地位。2017年德國聯邦議會選舉,社民黨的得票率降為20.5%,為68年來最低得票率,但仍居德國第二大政黨。而在今年的歐洲議會選舉中,德國綠黨以21席壓倒了社會民主黨,成為歐洲議會中的德國第二大黨。

如今的德國社民黨,處境艱難。而以民粹主義為口號的德國選擇黨則異軍突起,在今年10月德國東部地方選舉中,連執政的基督教民主聯盟也再次遭敗,被選擇黨戰勝,令默克爾的接班人卡倫鮑爾承受黨內外巨大壓力。德國的左翼和右翼政黨,正在同時向德國的主流政黨發起猛攻。

法國政壇也很不平靜。2017年5月馬克龍的當選,已經是法國政壇傳統格局大洗牌的一種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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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說明:2017年5月法國總統競選中的馬克龍(來源:新華國際)

馬克龍在24歲就加入了法國社會黨,並因29歲結識奧朗德而在社會黨和社會黨政府中平步青雲,2014年被瓦爾斯總理任命為法國的經濟部長。但因法國社會黨內部四分五裂,公眾形象跌落,極右翼勢力乘機反攻,馬克龍於2016年11月宣佈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與競選,不尋求社會黨支持,並創立新的政治派別——“前進運動”。

在當年的激烈競選中,法國左右翼兩股傳統勢力的候選人接連遭遇滑鐵盧,而異軍突起的馬克龍卻依靠新組建的“前進運動”,一舉擊敗所有對手,於2017年5月8日贏得法國大選,以時年39歲、接近66%的得票率,成為了法蘭西第五共和國曆史上最年輕的總統。

如今,無論是在法國還是世界上,人們對法國的傳統主流政黨印象正在淡化,而生龍活虎的是馬克龍,以及其2016年4月6日在法國北部城市亞眠組建的新政黨“前進運動”(2017年5月更名為“共和國前進”運動)。法國那些老牌的左右翼政治人物,已被人們漸漸淡忘。

馬克龍的政府及其創建的“前進行動”,其實已經屬於包容各方,與法國傳統的左右翼政黨和政府大相徑庭,因而在很大程度上屬於法國政壇的一次重新大洗牌。只是這次大洗牌,被馬克龍演繹得相當精彩和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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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兼收的馬克龍,反感被人稱作“中間派”,他強調“我來自左翼,但樂意採納右翼的優點。我從不因循守舊”,左翼右翼並不重要,“只要行之有效,就是好的政治綱領”。

時任法國第二大城市裡昂市長科隆,是最早表態支持馬克龍的社會黨人物之一,他在馬克龍當選總統後被委以重任,成為決策圈核心人物。科隆曾公開表示:“馬克龍彷彿正在激活整個政治舞臺,他給這個政府帶來鮮活的東西。其他人老生常談,說辭二十多年來沒什麼變化……馬克龍有能力凝聚整個法國。”克隆的預測押寶,被證明是正確的。

但馬克龍的執政也不輕鬆。如今的法國經濟困難,國家債務的GDP佔比已經達到100%,產業創新滯後,失業問題嚴重,社會矛盾激化,“黃背心”抗議運動鬧得滿城風雨。強烈的個人主義,導致人人無視種族危機,明明知道法蘭西民族人口正在迅速減少,但就是無人願意生育。今年4月巴黎聖母院的一場大火,燒掉了不少法國人的夢想。但馬克龍依然雄心勃勃,在堅定不移地帶領法國改革發展和振興。

馬克龍不僅富有進取精神,而且極具獨立前衛思想和國際外交戰略,他支持全球化、移民和歐盟,強調歐元區必須進行改革,力主歐盟強大。對於美國,馬克龍既竭力與華盛頓搞好關係,但也敢於代表法國乃至歐洲對華盛頓說“不”。

法國不僅是歐洲大國,歐盟的兩大支柱之一,也是具有重要影響力的世界大國。法國是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擁有否決權,如果英國脫歐,法國將成為歐盟國家在聯合國安理會中唯一的常任理事國。法國是世界的主要核大國,在工業、科技、能源等方面,都有較強的實力和先進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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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截圖:馬克龍在第二屆進博會上講話,強調貿易戰沒有贏家(來源:環球時報視頻)

不僅如此,法國還被認為是歐洲思想家的搖籃和智庫,歐盟的憲法草案和歐盟的雙重投票制辦法等,都是由法國人主持起草和提出的,英國脫歐在歐盟內部的最大博弈來自法國。法國對此感到特別自豪。

馬克龍的志向是遠大的,不僅志在法國,而且志在歐洲乃至世界。如今,英國很有可能脫歐,德國總理默克爾的退休已經進入倒計時,馬克龍無疑已成為歐洲政壇萬眾矚目和期待的領導人。

人們注意到,近日,馬克龍接受了《經濟人學》雜誌的專訪,並大膽給普京執掌的俄羅斯“把脈號診”。馬克龍在專訪中表示:“我對一個從里斯本到符拉迪沃斯託克的大歐洲充滿信心”。但馬克龍要大展宏圖,還面臨一系列棘手的問題,包括提振法國經濟、促進法國產業,擴大法國貿易,創新法國科技,以及解決日益嚴重的社會問題,阻遏社會極端思潮。

“歐洲新聞”在10月7日的評論中指出,從目前歐洲政壇的“零散政治”看,比利時的情況“遠非唯一”。實際上,現在“單一政黨政府已成為整個歐盟國家的例外”,而“零散政治”則變成了新規範、新標配。

(本文作者為東南大學“東大智庫”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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