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乃武与小白菜“合影”背后的冤案故事

历史上杨乃武与小白菜冤案的真实故事,究竟该案的始末真相如何,笔者经对该案20多年的发掘研究,著文以飨读者,并与对此案有兴趣者探讨。

杨乃武与小白菜“合影”背后的冤案故事

杨乃武与小白菜真实照片

1

“羊吃白菜”

故事还得从小白菜说起。小白菜是仓前毕家塘人,有说她的父亲毕承祥在南京作过小官吏,有说太平天国时她家是外地逃难到余杭仓前的。她喜欢上身穿绿色衣裳,下身着白色裙裤,相貌端庄秀丽,形似水灵灵的一株白菜,于是市井给她取了个绰号“小白菜”,其实她乳名阿生,成人名生姑,因她长得秀丽人称她秀姑。

同治十一年三月初四(1872年4月),小白菜与余杭镇上一家豆腐店伙计葛品连(俗名葛小大)结为夫妇,葛品连入赘作毕家的上门女婿。婚后一个月,租住在杨乃武澄清巷口余屋。小白菜手脚勤快,常帮杨家做些家务,她的美貌和勤劳深得杨家的喜爱,待她如同家人,时常叫她同桌吃饭,杨乃武还教小白菜识字读经。时间一长,市井街坊便有了羊(杨乃武)吃白菜(小白菜)的流言蜚语,葛品连也有所闻。为避开闲言碎语,同治十二年(1873年)闰六月,小白菜搬出杨家,搬到太平弄王心培间壁县差赵福庆一间闲房租住。

2

品连之死

葛品连患有流火病疾(大脚疯丝虫病),同治十二年(1983年)农历十月初五,葛人发冷发热不舒服,小白菜叫丈夫在家休息不要去豆腐店,他仍撑着要去。到了十月初九早晨,他从豆腐店回家途经大桥一小茶点店,买了粉团吃,原本有病的他吃后恶心呕吐不止,到家就倒在了床上,疑是痧症,服了萝卜籽、万年青,随后叫小白菜去买了东洋参、桂元。买来后小白菜依他喂入口中。葛品连随即病重,口吐白沫,申时猝然暴死,撒手人寰。

3

屈打成招

刘锡彤想起幕僚陈竹山(陈湖)谈起过“羊吃白菜”的传闻,认定这是一起因奸合谋的案件。是日三更在白公祠提审小白菜,责成她供出砒霜来源及与杨乃武的私情。小白菜多次矢口否认。有一个与陈竹山相好多年的妇人阮金桂,对小白菜说:“只要说出是杨乃武给的药可免死罪。杨乃武是举人也不会处死,否则你会被千刀万剐。小白菜陷入深深的恐惧与迷茫之中。审讯重新开始,小白菜还是坚持原来的口供。然而屈打成招的悲剧发生了:一连三根枷子夹住她的手指,使她痛彻心扉,小白菜恐性命难保,只得按阮金桂的授意,违心妄供杨乃武十月五日有一包流火药交与他。

杨乃武与小白菜“合影”背后的冤案故事

刘锡彤获得口供后,于十月十二日黎明传审杨乃武,但杨乃武是新科举人,要革去举才能讯审。刘立马逐级上报,但未等到批文回复,就传讯杨乃武到花厅审讯。杨乃武性格桀骜,哪里会承认,杨说十月初五在南乡岳父詹耀昌家不在余杭,如何给小白菜毒药,还以举人身份藐视刘锡彤。刘动火,用夹棍、火砖重刑杨乃武招供。刘锡彤自认案情已明,遂向杭州知府陈鲁作了禀报。刘锡彤移送案宗时将死者“口鼻流血”改成“七孔流血”,将小白菜供的十月初五改成十月初三。

时隔几日,革去杨乃武举人的报告被同治皇帝批准。十月二十日,杨乃武、小白菜押解杭城,陈鲁在审讯一开始就严刑拷打,夹棍之下杨乃武几度昏死,出于本能被逼认罪。当追问砒霜来源时,他记起杭州返余杭途经仓前,街上见过有爿药铺,胡乱谎说向钱宝生买了40文红砒的老鼠药。

  

4

钱坦被迫作伪证

仓前老街上有个钱爱仁堂药店,店主叫钱坦,而杨乃武重刑之下胡供钱宝生。当县衙要钱宝生作证卖砒霜给杨乃武时,钱坦说,我店从不进货砒霜,更不曾有买砒霜给杨乃武过,况且我也不叫钱宝生。陈竹山章浚受刘锡彤授意,写纸条规劝钱坦承认卖过砒霜给杨乃武,并保证他不与杨乃武当面对质。他还吓唬钱坦,如不从会有无尽的麻烦。老实胆小的钱坦在恐吓之下,糊涂写下了卖砒霜给杨乃武的甘结。后来刑部要提人证到京时,钱坦突然死亡,这很有可能是县衙派人杀人灭口。

杨乃武与小白菜“合影”背后的冤案故事

有了杨乃武、小白菜的口供和“钱宝生”的甘结,杭州知府陈鲁依据《大清律例》,作出杨乃武斩立决、小白菜凌迟处死的判决,并于同治十三年(1873年)十一月六日上报浙按察司。按察使蒯贺荪虽觉得可疑,但看了刘锡彤拍胸脯的保证,也就不再说什么,将案件上报至浙江巡抚杨昌浚。

接到案件,杨昌浚即派黄岩候补知县郑锡皋去仓前暗访。郑锡皋将此事告知刘锡彤,刘锡彤得知便用重金贿赂了郑锡皋。郑锡皋回禀杨昌浚结论是:此案刘锡彤审理得“无冤无滥”。得到报告的杨昌浚进行会审,仍照原杭州府的判决,于同年十二月二十日上报朝廷。这样,通过“秋审”(清朝一般都在每年万物萧瑟的秋天审讯),按案情轻重或徒刑或被执行处决。

5

亲写诉状

得知判决,杨家陷入巨大的悲愤中。父母去世后,姐姐杨淑英(又名杨菊贞,嫁夫叶梦堂,婚后不久夫死,后回娘家与杨乃武同住)如同母亲一般照料杨乃武,深信他的品行和清白。为了拯救弟弟的性命,她四处奔波。当她得知葛母前后供词不一,爱仁堂从未卖过砒霜,决定上京申冤。可杨乃武经县、府、按察使、学政、巡抚层层严刑,强令承认,他以为天下乌鸦一样黑,无清官无理可言。当杨淑英叫他写诉状,他已失去信心,在姐姐的一再劝说催促下,在杭州监狱,杨乃武趴在地上,杨淑英跪其侧旁,纸铺背上写了诉状。曾有“天下文章数浙江,浙江文章数余杭,余杭文章数杨乃武”之说,杨乃武的才气是有名的,诉状写好后,他想起塘栖有个开茶馆的白胡须老先生李亘塘是他的忘年交,便叫姐姐把诉状拿去给老先生看看。老先生对杨发生的不幸早有所闻,他从头到尾看了诉状,认为“江南无日月,神州无青天”之句欠妥。话虽是杨乃武气愤之心,但任何一个官员看了心里都会不高兴的,难道天下真没有一个好官了吗?于是李老先生将“神州无青天”的“无”改成了“有”字。此事虽然正史里没有记载,但不等于没有点影子。

同治十四年(1874年)四月,杨乃武姐姐杨淑英携王阿木(詹氏之表弟)赴京向都察院递状(清时女子不能亲手递状),都察院批回浙江巡抚复审。九月,杨乃武妻詹彩凤携姚士法(杨乃武姨表兄)向步军统领衙门递交申诉状,仍批复回浙复审。接谕旨,杨昌浚会同按察使蒯贺荪亲提严审。还将案件交由绍兴知府龚嘉俊、富阳知县许嘉德、黄岩知县陈宝善共同复审,湖州知府锡光装病拖延。复审,杨、毕均翻供。

6

书瑞上奏 翁公细察

案件迟迟不能审结,引起了各种猜测,负责稽查的刑部官员王书瑞提请注意有人想用拖延的办法欲使犯人死在狱中,以维持原判。他上奏朝廷另派大员查办此案,并确保狱中人员的人身安全。上奏获准后,两宫皇太后谕旨兵部左侍郎提督、浙江学政胡瑞澜主持复审。胡瑞澜又动了极刑维持原判,将犯证供招咨送军机处。户部给事中边宝泉注意到此案在审讯中有官官相护之嫌,便上奏将案件移交到刑部审理。

内阁中书汪树屏(余杭中桥人)等浙籍十八京官,非常关注发生在家乡的这桩轰动全国的大案,他们意识到这或许是一起冤案,还意识到如刑部提出疑点,可能会被胡瑞澜等弥合得看不出破绽,这就意味着冤案将永久无昭雪的一天。在这紧要关头,他们联名上书都察院。

杨毕案也惊动了朝廷一些高官,户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同治光绪的老师翁同和,听取夏同善(兵部吏部右侍郎,“南书房行走”)介绍案情后,仔细查阅了审讯记录与诉状,发现诸多可疑之处,逐条签出歧异,请刑部发回更审。都察院和步军统领衙门上奏提请重审。这里特别要提的是,翁公的据理力争、鼎力相助所起的对冤案的昭雪作用。在众多正义官员的奏请下,经两宫皇太后获准,此案提交刑部重审。

7

开棺验尸 真相大白

光绪二年(1876年)二月二十八日,杨乃武、杨恭治、吴玉琨、詹善政、钱姚氏、杨小桥、沈祥、喻玉氏、喻敬天,第一批解京。

是年三月二十七日,小白菜、葛喻氏、玉心培、王林、何春芳、阮德、沈体仁、王阿木,第二批解京。

是年十二月初五,刘锡彤、沈彩祥、沈祥、葛品连尸棺及卷案,第三批解京。

尸棺每经一省地都要加贴封条,刑部传令人证沿途小心押解,毋得稍有疏忽。

光绪二年(1876年)十二月初九,刑部邀请都察院、大理寺一同进行刑部大审,满汉六部都到堂。杨乃武膝伤未愈,准许席地而坐,他供诉案情时,堂上堂下鸦雀无声,连差役也都全神贯注。小白菜和其他证人也据实陈述,尽数推翻先前的不实之词。

葛品连尸棺到京,光绪二年十二月初九,在京朝阳门外海会寺开棺验尸,刑部特别请出80多岁有着61年验尸经验的老仵作荀义亲自动手。葛品连尸肉腐烂,但骨骼完整,老仵作打开头颅囱门骨,验十指十趾骨,均见骨黄白,报:“此人委实病死,不是砒毒。”此时在场官员一片惊愕,在场的一名法国记者跳起来高喊“无毒,无毒!”并拍下了身戴着枷锁的杨乃武与小白菜照(此照当年寄法国,现已回转国内)。当年,海会寺开棺验尸场面是万人攒动,屏息注目。最终该案真相大白,杨乃武与小白菜绝处逢生。

 

8

本案审结

光绪三年(1877年)二月十六日,刑部向两宫皇太后和皇帝上奏审理结果,推翻原审判决,并对制造冤案的责任人提了处理意见。同日,谕旨下,谕曰:“巡抚杨昌浚据祥具提,既不能据实平反,奏旨交胡瑞澜提审后,复以问官并无严刑逼之词,哓哓置辩,意存回护,尤属非是。杨昌浚着即行革职,余着照所议完结。人命重案,罪名出入攸关,全在承审各员尽心研鞠,期无枉纵。此次葛品连身死一案,该巡抚等讯办不实,始终回护,几至二命惨罹重辟,殊出情理之处!嗣后各直省督抚于审办案件,务当督伤属员悉心研究,期于情真罪当,不得稍涉轻率。”(清史列传·杨昌浚传)

谕旨批准刑部的决定,革去杨昌浚、胡瑞澜官职。

其他人处罚如下:

余杭知县刘锡彤革职,发往黑龙江效力赎罪,年逾七十不准收赎;

(刘锡彤,字翰臣,直隶天津盐山人。道光丁酉十七年(1837年)顺天乡试举人,直到同治七年(1868年)正月,追补他为余杭知县,中途离任回家为父丁忧,服阙后又来浙补余杭知县。同治十二年(1872年),奉调卸任,同治十二年(1873年)九月又回任。刘锡彤最后一次赴任余杭知县,与“杨案”发生只差半月,与《申报》一文提到刘锡彤“回任甫半月”相印证。光绪二年,十二月十六日上谕内阁刑部革职,从重发往黑龙江效力赎罪,年七十,不准收赎。光绪三年(1877年)五月间到戌。经黑龙江管教鸿慈龙奏请,“北边严寒,年老衰颓”,未满三年返乡天津盐山。)

杭州知府陈鲁革职;

黄岩知县郑锡皋革职(暗访仓前时为后补知县,后擢升为知县);

与胡瑞澜共同审案的宁波知府边葆城、嘉兴知县罗子森、候补知县顾德恒和龚世潼革职;

浙江按察使蒯贺荪已死,免于追究。

杭州府幕友章浚革去训导;

仵作沈祥杖八十,判徒刑二年;

门丁沈彩泉仗一百,流放二千里;

生员陈竹山死于北京狱中;

 

9

出狱回乡

光绪三年(1877年)四月三十日,早晨九时左右,北京监狱门口,衣衫褴褛的杨乃武、小白菜走出牢门,杨淑英、詹彩凤、汪树屏、吴以同等在门口接他们。

三年半的监狱生活终于结束。面对亲人,杨乃武显得格外平静,可是当看到危难时施以援手的亲人和朋友,禁不住双泪纵横,伏地叩谢。杨家人虽然怨恨小白菜的诬供给他们带来的灾难,但也为她洒下同情的泪。小白菜多想抱住他们痛哭,当看到因自己的诬供几乎丧命的杨乃武,勇气顿失,欲哭无泪。

出狱后的杨乃武赎回了几亩地,继承祖业种桑养蚕,用他的智慧和辛劳培育出名布杭嘉湖一方的“凤参牡丹”优良蚕种。他历尽苦难,正直之心不改,依然帮助乡亲们写诉状,只是写在水石板上,不留痕迹。上海《申报》召他去,曾为惊弓之鸟的他没有去。对于小白菜他怨恨过,但也很快体谅了她,并对她的苦难命运充满了悲悯。身受的这段悲怆冤狱,深深刺痛杨乃武的心,于是写了一本《虎口余生》的书。1914年,他因患疽痈疾去世,终年74岁,埋葬在余杭西门外安山文家弄新庙前,幕前立有一块孝廉书勋(孝廉即举人,书勋乃武字号)之墓碑石,“文革”被一农家抬走,断成两截,1991年6月粘接好立于原位。

走出牢门的小白菜心中充满了迷茫,她对人世间的情感不再留恋,万念俱灰,孤苦无依,她思前想后,只有出家,割断红尘,一了百了。出家那天,邻里董高氏等18位大嫂送她到余杭南门外石门塘准提庵,入准提庵为尼,老尼给她取法名慧定,从此她终日诵经礼佛。

老尼慈云圆寂后,庵里没了香火,靠着养鸡种菜过着清苦生活,然而在小白菜内心深处,对杨乃武的亏欠之情始终折磨着她,她托人写下一张纸条,纸上写着:杨二爷(杨乃武家排行老二,故称二爷)蒙天大不白之冤,人生尽受残酷,遭终生之残,此时此事,终生难忘。均我所故,均我所害,二爷之恩今生今世无法报答,只有来生再报。我与二爷之间绝无奸情,纯属清白,后人如有怀疑,可凭此字条作证。慧定口述,妙真执笔(杨乃武外孙媳郑祖芬《忆小白菜的一张纸条》)。此字条向后人证明了她与杨乃武的清白,并表达了对杨乃武深深的愧疚。

杨乃武与小白菜“合影”背后的冤案故事

坟塔正面石板上由董季麟秀才赋的两首诗:

  自幼持斋愿守贞,此身本不恋红尘。

  冤缘强合皆前定,奇祸横加几莫伸。

  纵幸拨云重见日,计经万苦与千辛。

  略将往事心头溯,静坐蒲团对碧筠。

  顶礼空皇了此身,哓哓悔作不平呜。

  奇冤几许终昭雪,积恨全消免覆盆。

  泾渭从来原有别,是非谁谓竟无凭。

  老尼自此真离脱,白水汤汤永结盟。

诗是冤案的写照,也表白了慧定(小白菜)的心声。此诗碑为门人法徒孙洪增顶礼立。

1965年,余杭塘河拓宽,文昌阁拆除,小白菜坟塔倒在河里,荷花缸和骨殖被长松一农民拾起。1985年,镇政府拨款按原样在宝塔山东麓重建了坟塔。

10

尾声

此案因葛品连暴死,沈喻氏(葛喻氏)痛子心切心疑向县衙喊求相验;因仵作门丁互执尸毒而失职,因知县刘锡彤轻率相信,不追问真相,徇私枉法,误认尸毒而刑逼小白菜;因小白菜妄供而拘拿杨乃武;因杨乃武妄供而传讯钱宝生;因钱宝生被诱逼恐吓甘结枉坐小白菜、杨乃武,以致杭州知府陈鲁草率审详,浙江巡抚杨昌浚照依题结,兵部右待郎浙江学政胡瑞澜迁就复奏,历次审办不实,皆由轻信知县刘锡彤验报服毒酿成冤狱,先后各承审官员官官相护、草菅人命所致,与两湖(湖南、湖北)依仗封疆大吏权臣派居功自傲、尾大不掉、无视朝廷和江浙正义文官有关。

此案经十一次酷刑审讯,两次京控,终翻转昭雪,这与《申报》跟踪报道正义舆论,与翁同和、夏同善、王昕等一批有良知官员的不断奏疏,与杨淑英、詹彩凤历尽千辛万苦冒死京控,与慈禧利用此案中两派权力斗争削弱湘系势力,与胡庆余堂胡雪岩资助京控盘缠,与余杭人主持正义正气等因素有关。

到此,想起常有人问杨乃武与小白菜到底有没“关系”?答案是:一个才子,一个美貌女子,在同一个屋檐下住过,或许互相爱慕过,这是人之常情,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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