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奎:那些挥之不去的宁夏大学旧事(上)

张奎:那些挥之不去的宁夏大学旧事(上)

上世纪80年代的宁夏大学校园

01 “跃进”西马营

1958年7月16日,中共宁夏工委决定成立宁夏大学筹委会。


23日工委宣传部讨论通过宁夏教育“二五”规划“草案”,明确提出宁夏大学包括工、农、医、师四所学院。


8月4日,宁夏回族自治区筹委会文教处在汇报时提出:为适应自治区工农业大跃进和教育事业发展的需要,在宁夏大学未建成前,先在银川师范、卫校和农机校的基础上增设师范、医学、农学三所学院。这个意见随后得到确认,三所学院就在“大跃进”形势下诞生了。


那时的卫校校址设在南门外自治区人民医院(即现在的医学院附属医院)北面,与医院尚相隔一段距离。起初建立的医学院就设在卫校与医院之间。

那时的农业机械化学校校址设在西门外路北,即目前自治区人民政府所在地。


农机校对面,原来的西北民族公学旧址上有文化干校、农业机械局、农科所等单位,后来文化干校停办,机械局、农科所相继迁离。当时建立的农学院就设在那里,现在已成为银川军分区所在地。


那时的银川师范校址设在中山公园东北侧,老百姓把那块地方叫“西马营”,但正式的通信地址则是中山公园路2号。


当年,就是在这三块土地上,实现了宁夏高等教育“零”的突破。


师范学院招生规模最大,“西马营”也就成了宁夏大学最主要的发祥地。


师范学院的主要占地位于银川师范东部。起初,除了两所学校合署办公的少量房间外,师院师生员工经常活动的地段,南北不足两百米,东西不过几十米。


后来师生员工自己动手新盖了一些教室和宿舍后,除礼堂兼食堂两校合用外,属于师范学院独立行走的地段,东西也仅扩至150米以内。


然而,就在这狭小的土地上,师范学院度过了一段令人难忘的非常时期。


那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一切都要体现“跃进”精神。尽管教职员工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办大学的经历,但凭着满腔热情,仍然争分夺秒做了很多事情。


一是以“鸣放”方式进行了一连串的政治文件学习以及“整党”“三反”(反官僚主义、反贪污、反浪费)和“反右倾”整风等政治运动。


二是大炼钢铁,大搞短途运输,大搞超声技术推广(主要是进食堂),大搞修桥筑路、下乡劳动和建校劳动等生产运动。


三是大搞农村社会调查,参加城市和农村整社,实行厂校挂钩等社会实践活动。


四是在前三项活动占去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情况下,仍能奇迹般地基本完成了五个系八个班的理论与实验教学,进行了教学改革,编写了一些教学大纲和教材。


五是普遍开展科学研究和科技活动,而且得到了一些初步的成果;在紧张之余还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文体活动,如文娱晚会、赛诗会、长跑等。


学校为在精神上和物质上对教职员工这种只争朝夕的精神给予鼓励,还颁发了跃进奖金,召开了表彰先进的群英会。


在那两年里,革命激情与过热冲动的交织,科学思考与无知狂想的交织,使我们干了很多好事,也干了一些蠢事。


炼钢炼出的是难以继续加工的白口铁,1958年“吃饭不要钱”换来了1959年难以果腹的杂面馍、玉米高粱面糊汤。


沉痛的教训使我们逐渐清醒,逐步成熟起来。


一切都要实事求是,这是一条从正反两方面得到的宝贵经验,使我们受用终身。

1960年8月,学校用马车向新校址搬迁,轮到物理系,已是过午。

两年辛苦攒起来的实验室家当,只够装两辆大胶轮马车。


每辆车跟上一位老师,我则骑一辆旧自行车,以便前后照应,就这样缓缓西去,告别了西马营。

自此以后,我再没有机会回去探视,但是与那块土地结下的深情却永远眷恋在我的心中。


那里的教室,有过我初次登上大学讲坛的激情;那里的实验室有过我开出首轮实验的喜悦;那里的仪器储藏室,留给我许多成家、安家的美好回忆;在那片土地上飘洒过我们建校劳动的汗水;在那片芦苇湖中,野鸭繁衍,水蛇游弋,鱼儿逐食,青蛙和鸣,那大自然的生态,曾不止一次地使我们陶醉……

张奎:那些挥之不去的宁夏大学旧事(上)

1960年宁夏大学建校初期场景

02 拓荒西沙窝

1959年农学院开始在芦花台兴建楼房,医学院也开始在军区西南兴建楼房,师范学院则在西沙窝(即目前宁大校部所在地)盖起了楼房,但很快在调整中芦花台和军区西南的楼都停建了,只有西沙窝这片楼房—— П形教学楼和L形宿舍楼(拐角楼),于1960年建成。


1960年8月,师范学院搬到西沙窝时,除了新建的房屋外,校内外一片荒凉。


现在的文萃路当时只是用推土机推了几下就停了工的沙面路基,往西高出路基约一米的平地是我们工作之余常去舒散筋骨的地方。


粗看上去,那里是一望无垠的荒滩,细看却充满了生机。


马兰草、蒲公英、沙葱、苦苦菜、骆驼刺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在含有石子的沙地里顽强地生长着。蜣螂

(屎壳郎)不停地打扫着沙滩,忙于觅食的有翅或无翅的大黑蚂蚁和沙婆婆(一种蜥蜴)比比皆是。


这些虫草校园里也有,但稀疏得多。


在荒滩上,间或可以看到蛇、狐狸和跳鼠(大如兔,形如鼠,长尾,尾端有绒球),更显现出这块土地原始的野性。


校园里也有野生动物出没。


一次物理系几位老师在暖气道里堵到一只硕大的猫形动物,极为凶猛,养在实验室里准备移送中山公园,谁知它又跑掉了。


从荒滩向西北望去,几里之遥是宁夏军区新建的大楼;向南望去,就在现在工人文化宫那里,当时只有一座完整的用黄土垒起的烽火台,可惜后来被一些人取土盖房、和煤,渐渐蚕食光了。


学校北边,就在物电学院米黄色教学楼南墙,当时是一条公路,它从西花园过来,向西南转西北绕过原飞机场,在学校附近转向西,通向军区。


那时的公路都是用沙石、煤渣铺就的“搓板路”,车辆一过,震动极大,楼内精确些的实验均无法进行。公路以北是一片深浅不一的洼地。


学校南面,就在逸夫楼南边不远,当时有两座给幼儿师范兴建的砖拱式小楼,再往南是大片的洼地,再向东南方向较远处(现在宁夏大学附中靠西邻街处)有一座给交通学校盖的砖拱式楼房。


现在宁大校本部B区的教学主楼东边,当时有一小块洼地,冬天曾经泼上水当做滑冰场用。再往东到原飞机场之间,除一些小片平地外,是大片凹凸不平的洼地。


20世纪60年代初大家在那里种了许多菜,但一场暴雨下来,洼地一片汪洋,半环绕机场的公路也积水很深。


1961年底,农学院也从西门外搬来西沙窝。那时自治区人委虽然对农、医、师三院合并成立宁夏大学尚未做出最后决定。但合并工作实质上已在进行。


原来属于幼儿师范和交通学校的三幢楼全部交给宁夏大学使用,大家习惯上称其为大红楼、小红楼和交通楼。


那时在宁大最南端,现在的怀远路以南,还有两排平房也属于宁夏大学,后来不知所终。从房屋所在位置来看学校南北跨距比1960年师范学院搬来时增大了两倍左右。

张奎:那些挥之不去的宁夏大学旧事(上)

宁夏大学旁的工人文化宫

03 绿化教学区

1962年元月,三院合并的宁夏大学人事安排已经就绪,在事实上已按一校运作。


经过1961~1962年师生员工的建校劳动,学校主楼前堆积的土山已经搬走推平,主楼前后移栽了许多松柏,其他房前屋后道路两旁和沿公路都载了树,但是还有大片土地荒着。


7月31日宁夏高校首届毕业典礼之后的全校合影,就是在拐角楼东面的空地上照的。


自治区于8月30日将合校方案上报教育部,旋即于9月8日获得国务院批准,30日举行隆重的成立大会,宁夏大学正式挂牌。


三院合并时,曾想把医学院搬到西门外原农学院校址,最终因故还是在原地未动,规划了3公顷(45亩)土地。那时校部占地也只有18公顷(270亩),但学校无围墙,周围无单位,校园也就没有明显的界限。


1960年中央颁布十二条通知,其中一条强调劳逸结合,劳动时间减少了。


1962年贯彻“高教60条”,进一步修订教学计划,把全年劳动时间从过去的2~3个月改为1个月,从时间上为提高教学质量提供了条件。


但是,师生员工自己动手改造环境的热情丝毫未减。


每逢春季,师生员工几路大军分赴校内外和农场,进行平地、修渠、筑路和绿化。


那时从原飞机场以西、丰庆沟以南到整个校园,向西沿着经军区通向贺兰山的公路两旁以及现在的北京西路以南的绿化带上,都有宁夏大学绿化大军的足迹。


据不完全统计,从1961年到1964年我校在校内外植树已超过26万株。此间,小红楼与大红楼之间以及拐角楼附近都种上了各种果树。


到1965年,П形主楼所包围的地段已建成一座花园,有花坛、绿地、松柏和灌木,东南角上有一棵后来发育成为树荫半径有五六米的大树,从旁边走过的人常不由自主地要到树下歇一歇脚。


花园的中央建起了假山、喷泉,池内养了二三十条金色鲤鱼,四角装饰了灯光,一时成为校部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课间休息和课外活动时观光的师生不断。


从现代眼光来看,那还是十分简陋的,但“文化大革命”一来,竟然被扣上“修正主义”的帽子,假山拆掉、喷泉关闭,在那里耸立起一座毛泽东主席的全身塑像。


不久又因塑像未经上级批准而且不符合标准,按中央文件规定移去,从此花园再也没有恢复它初建时的光彩。


1988年在那里动工盖起了新的主楼。

张奎:那些挥之不去的宁夏大学旧事(上)

宁夏大学的逸夫图书馆

04 自建游泳池

1960年以后,在校部以西和以北两个方向上,开渠引水种田的面积逐渐扩大,它们虽与校部尚有一段距离,但从校部往东北方向是渠梢,校园东部、北部和南部地势低洼,在排水不利的情况下,这些洼地开始积水。


到了1965年,那里已经形成了大片的连湖,水浅处长满了成片的芦苇。


湖水水质不洁,深浅不一,曾经淹死过马,也淹死过人,不宜游泳。


学生上游泳课要到距离很远的唐徕渠或西干渠,很不方便。


为了满足游泳教学和师生员工对游泳的渴望,从1965年6月起,学校发动师生员工义务劳动,从贺兰山脚下拉石头,在有关单位的协助下,只花了不到2000元,在湖的西岸,原图书馆的东边修建了一座游泳池。游泳池利用机井提供水源,消毒后作为游泳池用水,到该换水时将废水向湖中排出。


历经37天的劳动,游泳池于7月9日正式使用,每天按不同时段轮流向师生开放,一时成为宁大的一件盛事,对于游泳爱好者来说正是如鱼得水。


我虽然游泳技术不佳,但是只要对教师开放,我一准要去游上个把小时。


有时白天人太多,我就在晚上夜深人静时去游。


只可惜好景不长,时隔不到一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游泳池陷入无人管理的状态。


由于多次渠道决口向湖中灌水,附近工厂和居民的污水也向湖中排放,致使湖水水质污染日益严重,水面逐渐升高,逼近游泳池,并向池中渗水。


到1967年夏天再看,池中水色发绿,漂着许多树叶,池壁滋生了许多杂草,已无法游泳。


此后,每年夏天我都要到游泳池旁转转,寄希望于它的复苏,但只能望池兴叹,失望地离去。


1974年游泳池西边打起了盖图书馆的地基,重修游泳池的希望终于彻底破灭了。


自建游泳池虽已逝去,那自力更生改善教学条件的精神却永远值得提倡。


四校合并重组宁夏大学后,在兴庆湖的东侧又有了学校自己的游泳池,可人们更寄希望于有学校自己的游泳馆了。

张奎:那些挥之不去的宁夏大学旧事(上)

1962年9月四校合并后的宁夏大学

05 深挖排水沟

大约是在1967年夏末,大批师生员工在社会上“革命”闹得正欢的时候,宁大校部周围湖水上涨得很快,如果再有暴雨,校园都有可能泛滥成灾。


为了防洪,必须疏通排水沟,任务自然得由当时住在校园的一些师生承担。


从学校向东北一直到大湖的尽头,那里有一条排水沟,后来听说叫丰庆沟,可能还是20世纪60年代初由宁大师生挖的。


由于多年没有疏通,沟已很浅,湖水显然流不过去,但沟中却十分泥泞,铁锹蹬下去,立刻被泥水嘬住,挖起一锹泥,十分费力。


挖起泥后,还要顺势把它甩到离渠两人多高的渠坝上。


以前我以为最累的活是割麦子,干起这活后,才知道在泥水中挑渠比割麦子要累得多。


来劳动的师生虽然都很年轻,但是体力还是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干上一小时就要休息一次。


在校师生经过几天的轮流劳动,排水得以畅通,避免了水淹校园的危险。


经过这次劳动体验,我的身心也再一次得到了锻炼。

06 填建运动场

1976年以前,现在的幼儿园和附近的家属宿舍以及北边的部分运动场地,当时是一个大水坑,在污水排放无人管理的情况下,亚麻厂、棉厂的大量工业污水和附近其他单位的生活污水,都就近排入这个大水坑,经过路下的涵洞向东转东北流入大湖,造成宁大校园环境的严重污染,对师生员工的健康形成极大威胁。


1976年夏森同志来宁大担任副校长后,按照学校决定,积极与银川市联系,征得同意后,带领宁大学生沿路修渠,湖边筑堤,使污水沿文萃路边向北直到宁大校园北墙外拐向东北方向,引入了丰庆沟,解除了校园安全一大隐患。


那时宁大学生的体育活动场地一直放在交通楼北一块不大的空地上,连百米跑道都没有。


在断绝了大水坑的污水来源之后,学校从1977年以后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拉土填坑,推成一片平地。


在此基础上由体育系教师孟昭臣主持设计,会同体育系副书记蒋振国指导施工,于1978年建成了宁夏大学第一个具有400米标准跑道的田径场。


这个田径场的建成不仅为提高体育课教学质量提供了条件,也为学生课外体育活动和教职工早晚健身提供了必要的场所。


大约还是在1978年,校园四周用砖砌起了围墙,从此校园面积稳定在26.36公顷(395.40亩),南北逐渐盖起了新楼,校园里变得郁郁葱葱,结束了它的拓荒时代。

张奎:那些挥之不去的宁夏大学旧事(上)

作者在校讲课时情景

07 寄居王太堡

1969年入冬,LB策划的“第一号令”出台,当时的自治区革委会决定:宁夏大学和各文艺单位,除留少数人护理财产外,其余都到农村去,一面参加斗批改,一面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据此,宁大校部率先疏散到永宁农校。


那时,我正在中卫柔远公社办短训班,因学校要在永宁农校召开“教育革命经验交流会”,我被召回汇报情况。

听说到永宁农校开会,心中不由涌上一片亲情。


自从师院搬到西沙窝,我的家也就从“西马营”那曾经是仪器储藏室的房子搬到了我爱人当时工作的永宁农校。


每逢周六下午六点钟政治学习结束后,我才能摸黑骑车赶回远在八十多里以外的家。想起来,凭着当年年轻力壮,我曾创造过在八级西北风的推动下,二十多分钟就到家的记录,也有过因车出毛病而步行一夜回家的体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62年。


在低标准瓜菜代的日子里,我们在那里的宅旁开过菜地,度过了饥荒。


疏散到王太堡,不知缘何考虑,干部和不带家属的职工住在农校校内,拖家带口的反而安排在农村。


物理系李可、张让宾、乔立恭和高永年、刘庆云和我等六家被安排在沿永宁农校北侧的马车道往西几里外的一个生产队。


我的主人一家六七口人住在外屋大炕上,我们带着才7个月的小儿子,一家四口住在里屋小炕上,进出很不方便。

里屋的炕很久没有住过人,非常潮湿。不烧炕冻得要命,烧起炕来,潮气把被褥里外全都蒸透,彻夜享受着“桑拿”,十分难受。


这家的男主人过去是位神汉,“文革”中不敢再装神弄鬼,但旧习难改。


每临拂晓就要发难,连唱带哼唧,发作三遍方才起床。炕边的炉火只能烧开水喝,或者给婴儿烫尿布,吃饭还需在冰天雪地里冒着刺骨的寒风到农校食堂去打。


整个就像“逃难”一样,何谈“接受再教育”?


这种情况下,我们熬到中卫短训班结束后就把孩子送至河南岳母家,回西沙窝办工厂去了。


不久,在1970年元月,自治区革委会决定医科从宁大分出去成立宁夏医学院,农科与永宁农校合并成立宁大分校。永宁农校在王太堡的农场自然也就划归宁大分校了。


说到王太堡农场,也有一个小故事。


在低标准时期,听我爱人说他们到农场秋收,发现许多庄稼被田鼠祸害了,大家一合计,决定抓鼠掏粮。


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烟熏、水淹、挖洞……哈哈!好肥的田鼠,每个窝里还能掏出一堆粮食。“尔食吾粮,吾食尔肉”,不知谁想到这个主意,于是把田鼠剥皮、掏腹,煮了一大锅,让大家开了一次“土荤”,品尝了一顿香喷喷的野味。


成立宁大永宁分校时,永宁农校占地面积不很大,与公路之间有很长的距离。


分校成立一年多即升格为宁夏农学院。


此后,农学院把永宁农校东边到公路的地征了过来,总面积达到了360余亩,兴建了不少楼房,绿化美化得越来越漂亮。


2002年农学院与宁夏大学合并后,农学院校地转让给了银川科技职业技术学院(银川大学)


永宁农校农场土地面积原来大约有1100亩,经过农学院同志们的努力,后来已扩展到近1700亩土地。


张 奎:中国共产党党员,第八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宁夏教育战线先进工作者,中国物理学会第六、七届理事会理事,宁夏大学原校长。 2018年11月6日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去世,享年81岁。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