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這首歌還是很不錯的。”“這是我最好的女友的遺作。”

我需要你,做我調色盤裡的絳紫色。請相信我定能畫出最艱難的向日葵,絳紫色的向日葵。我要用它來證明,這個世界有多麼淺薄。

他們每晚隔著北京城的中軸線,相對入眠。這是世界上最奇特的一種分離,男人和女人對稱的活著,只是為了保存住可憐的自己。這個自己卻誰也不清楚在哪裡,有多重,或者有多輕。

除了親密的幾個人,沒有他人在意你的直覺與錯覺,你的荒謬與執著,你的臉在人潮中不過是一個看不見的點,除了親密的幾個人,甚至沒有人能證明你是誰。野貓從四環的火車軌道上穿過,深冬,所以瘦骨嶙峋。這可憐的轉世與輪迴。這可憐的活著的一切。

宇文昭坐在錄音棚裡,看著大玻璃內投入唱歌的女歌手。公司最近也開始接些錄製個人唱片的業務,大致分兩種客戶,一種是愛好唱歌有點閒錢相對有時間的中年人,一種是追逐歌星夢好不容易弄到點錢進錄音棚的年輕人。女子叫素安,中戲剛畢業,音色很不錯,低沉有內涵。

“我如此傷悲,不是因為你做得不對,而是因為北風開始吹,吹到看不見的地方,留下我一個人入睡。思念是最透明的虛偽,尚未走到盡頭的生命,卻已心若止水。”

昭的眼睛開始迷離,陷入素安的歌聲。昭的內心已經掉淚。

錄音完畢,他們去休息室喝咖啡,抽菸。素安是一個外表並不打眼的女子,圓潤的臉盤,勻稱的身體。她和葉喜一樣白,她穿一條絳紫色棉麻百褶裙,銀灰色針織衫,葉喜也有一條絳紫色棉麻百褶裙。她的眼神和葉喜好像。她們抽菸的姿勢也好像。只是她的手指不如葉喜的手指纖細。宇文昭猛然從自己的潛意識裡醒來,自嘲,吸一口煙。再次對自己莫名其妙的掙扎感到諷刺。

“這首歌還是很不錯的。”昭說。

“這是我最好的女友的遺作。”素安表情淡定。

昭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得沉默。無疑他開始猜想另一個女子從生到死的過程,絕症,車禍,被殺,自殺,無非這幾種裡的一種,他所能想到的死亡的形式顯得簡單有限。但他不會詢問,詢問得來的未必有如他想象的真切。況且,人已不在,又有何意思。

素安也沒有繼續說。但顯然,那個已經不在的女子,佔據了她靈魂很大的空間。

“你是哪裡人?”沉默了一陣,昭問。

“湘西,鳳凰。”素安答。

“有水車竹樓和笑聲的地方。”昭說。

“那都是想象,現在那裡的人只懂得賺錢,賺到錢了笑聲就更響了,賺到錢了都開跑車,蓋樓房,竹樓水車就是用來賺錢的東西。”素安嘴角帶著諷刺的微笑。

昭起身,結束了這種漫無目的又無處落腳的交談。

會議室裡,五個人在商討公司下一步發展的事宜。煙霧繚繞,表情時而嚴肅時而嬉皮,很久,直到深夜。他們疲憊的起身,都不想再多說一句話,也沒有力氣一起吃宵夜,於是,就各自離開了。

日復一日,慢慢的,就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慢慢的,就能老去,慢慢的,就會消失。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