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釵頭鳳·紅酥手》
相思一句已千年,遍地落紅寫秋寒。南宋時期,詩人陸游在遊沈園時於壁上題下了這麼一首詞,道全了男女之間的入骨深情,寫盡了分手之後的相思血淚。
世人皆知這首流傳千古的《釵頭鳳》背後,是詩人陸游和才女唐婉那感人至深的愛情。
只可惜這段令人肝腸寸斷的悽美愛情故事,最後並沒有童話中那般美好的結局。在相思入骨的深情之下,埋藏的沒有穩穩的幸福和甜蜜,只有狠狠的辜負和深深的傷害。
一曲《釵頭鳳》,兩個斷腸人,最終,一個傷心泣血而死,一個斷腸流浪天涯。
毫無擔當負心漢,深情伉儷,離婚分離
陸游和唐婉本就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童年時便兩小無猜,親密無間。
成年後的兩人也如願以償的結為了夫妻,兩人婚後更是“伉儷相得,琴瑟甚和”,如膠似漆,感情好得不得了。如下了不知多少不離不棄、白頭偕老的海誓山盟。
只可惜兩人如童話故事中美好的開始,卻沒有迎來童話故事中幸福的結局。
陸游和唐婉成親後,整日吟詩作對,四處遊山玩水,陸游的母親擔心陸游會沉迷於兒女情長,而不求上進、荒疏功業,便逐漸對唐婉心生不滿,經常對其進行責罵。
後來又得知唐婉雖然才華橫溢,但卻不能生育。封建社會一向講究:女子無才便是德,一個女子不能生孩子,哪怕她再有才華又有什麼用?沒有子嗣就是最大的不孝。
此時陸游的母親,已經很明白的提出了希望陸游再娶的意思。但是礙於陸游和唐婉的感情,她也不能強行的趕唐婉走,只是讓陸游納妾。
終於陸游的父親因不堪忍受靖康之恥,自殺殉國,而陸母卻將此事遷怒到了唐婉身上,認為唐婉這個不能生孩子的女子是個“孤煞星”,家裡的一切厄運都是唐婉帶來的。
於是陸母便以唐婉的三大罪名:1、影響陸游博取功名,2、不能生育、娶之無用,3,“孤煞星”帶來厄運。又以“孝”的志高名義強迫陸游“休妻”。
陸游終究不是後世的錢謙益,沒有那種敢為了心愛女子,不懼世俗流言,敢於捨棄一切的擔當。他還是做了那負心漢,提筆寫下一紙休書,將唐婉趕出了家門。
離婚了還要糾纏,題詞沈園,害死紅顏
其實分開了就分開了,此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不相交也好。
最怕是明知不會再有結果,還要互相牽掛。執念太深,放不下其實只會給她帶來傷害,還不如放下以成全她的幸福。
十年後,早已不是二十韶華的陸游已經年滿三十,這一年她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又情不自禁的來到了當年自己和唐婉最常去的沈園。
在這裡陸游意外的遇到了自己的前妻,這一天正好是唐婉和自己現任丈夫到這裡來遊玩的日子。
其實這時候的兩人,早應該不再是當年那可以任性做事不顧後果的年紀,各自都早已有了新的家室。
陸游應母親的要求,娶了對自己仕途上有幫助的世家大族王氏的女兒,而唐婉也找到了一個更適合自己,並且真心愛自己的丈夫趙士程。
一個是有婦之夫,一個是有夫之婦,在這樣的年紀時,在這樣的身份上,兩人本應該剋制自己放下過往,不在有所交際,對兩人來說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陸游卻根本沒有作為一個負心漢的覺悟,也沒有作為自己現任妻子丈夫的擔當。他竟然在一邊喝酒一邊偷偷的深情注視這唐婉。他的這一行舉止自然被唐婉和唐婉的丈夫趙士程給發現了。
趙士程聽說過自己妻子和陸游過去的故事,也明白自己的妻子這個時候十分難過。因為趙士程十分的愛唐婉,他不想唐婉難過,便大度的主動建議唐婉去和陸游敘敘舊,把事情說清楚。
唐婉落落大方的過來給陸游敬酒,聊表對陸游的撫慰之情,勸解他不要太在意過去的事情,要面向未來,珍惜眼前人。
可是陸游依然沒有發現自己是個負心人的現實,和如今身為他人丈夫的覺悟,根本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和理解唐婉表達的意思。
他呆呆地望著唐婉的背影,久久地沉湎於過去的記憶,傷感不已的在沈園中題下了這樣一首《釵頭鳳》,道盡了這十年來的相思入骨之意,讀來讓人不由的淚如雨下,肝腸寸斷。
而唐婉卻和他不一樣,她十分明白自己如今已嫁為他人婦,要懂得避嫌,便極力迴避著陸游,與丈夫趙士程離去了。當然,她心中也免不了有感慨萬千。
陸游當年沈園題詞的畫面在唐婉心中揮之不去,轉眼又是一年春天,唐婉她再次來到了那個讓自己傷心的沈園,看著園壁上久經風吹雨淋的陸游題詞,不由悲痛不已,便在牆壁上回題了一闕《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一樣的催人淚下,一樣的肝腸寸斷。
卻不成想寫完此詞的唐婉回到家中便因憂慮過度臥床不起,不久便病逝了。
陸游如果知道一首詞雖然感動了世世代代的萬千人,但是害死了自己深愛的那個女子,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正是他自以為深情的那一腔執念,害死了這個本可以幸福生活下去的女子。他自以為自己深愛唐婉,卻不能給對方一個幸福未來。還親手害死了對方。
如果他當時放下了,不對唐婉進行糾纏,不題下那首《釵頭鳳》,唐婉起碼還能多活幾年,和他的丈夫趙士程多過一段快樂的生活。
欠了她一個道歉,老年題詩,毫無覺悟
陸游老年時,又幾次踏入沈園。在他七十五歲那年的秋天,年邁的陸游踏著秋色漫無目的的在沈園漫步,看著眼前這再熟悉不過的景色,只是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個熟悉的身影。
他追憶過往,再次提筆作詩,寫下兩首絕句: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字裡行間依然充斥對唐婉的思念,可卻毫無半點愧疚道歉之情。七十五的陸游,已經活到了古時候的天壽,卻依然毫無覺悟。
他絲毫沒發現是自己負了唐婉,害了唐婉。如果他當年能夠有擔當一點,能夠有責任心一點,那個才貌雙全的女子,斷斷不會落得個如此下場。
陸游這個負心人,始終不明白:有時候真正的愛情,其實並不是糾纏,而是成全,放下,反而能讓對方幸福。
閱讀更多 青衣書生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