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事地理角度看,保衛邯鄲地區,而放棄滄州地區值得的嗎?

接上期《唐朝公關高手——魏博節度使田承嗣巧妙化解敵對雙邊關係案例》或者《唐代公關大戰——魏博田承嗣在敗局下挽回和成德節度使緊張關係?》

從軍事地理角度看,保衛邯鄲地區,而放棄滄州地區值得的嗎?

這接下來就是要真正達成戰略同盟。這帝王氣的餿主意只是為了緩和戰略緊張氣氛,為下面做鋪墊。

這個鋪墊,就是開始正式向李寶臣派出說客了。這位說客對李寶臣說:“公與朱滔共取滄州,得之,則地歸國,非公所有。公能捨承嗣之罪,請以滄州歸公,仍願從公取范陽以自效。公以精騎前驅,承嗣以步卒繼之,蔑不克矣。”這段《資治通鑑》記載的話,首先告訴我們現在的焦點所在,就是滄州。這是問題的核心。前面已經說了,田承嗣大敗,李寶臣和朱滔就去攻打滄州,滄州是由田承嗣的堂弟在鎮守,可是竟然沒有打下來。

從軍事地理角度看,保衛邯鄲地區,而放棄滄州地區值得的嗎?

明代的河間府和真定府。

這位說客首先說李寶臣和朱滔此次攻打滄州,沒有什麼便宜可佔,沒有好處。因為這個滄州拿下來可能是歸朝廷管轄。這話也許是挑撥離間,但是卻並非沒有背景,因為這之前並沒有說田承嗣的地盤怎麼劃分,實際上還不是誰佔了算誰的?

利益劃分不清楚,那麼就容易出問題。當然,就是劃分清楚了,也會出問題,因為,畢竟,野心是沒有止境的。而且滄州也自有滄州自己獨特的地理價值。

其次,這次是田承嗣真的拿出血本了。要將滄州割讓給李寶臣。而且提出,李寶臣和田承嗣合兵北伐朱滔的幽州。這就是第二步,將禍水引向幽州轄區。特別是點出了李寶臣的優勢是精銳騎兵,而田承嗣則是步兵。這是合乎邏輯的。田承嗣所在的地區邯鄲已經與草原相隔很遠了。《舊唐書》是五代後晉時官修紀傳體唐史,而後晉也就是石晉唐那個後晉,早就喪失了對幽雲十六州的控制,自己這邊也早就缺乏馬匹了。其實在後唐明宗時期就開始缺乏馬匹了,自從沙陀突厥將主力遷徙到河北和河南,放棄對代北地區控制之後就出現需要向其他少數民族購買馬匹的情況了。可見,這是有歷史的。畢竟,優良的馬匹不能在漢地生長。

這也算是他 短處。

換言之,只有李寶臣和田承嗣合兵,才能形成河朔地區強大的勢力。

這樣的實惠當然無法拒絕。李寶臣大喜。而且此時李寶臣在搬出那個符讖的話就更增添了自己和田承嗣合作共同對付朱滔的戰略決心了。

於是與田承嗣通謀,密圖范陽,田承嗣亦陳兵境上,準備伺機而動了。

從這一刻起,田承嗣的外交危機其實是過去了。

之前,李寶臣和朱滔,李正己三家合兵對付田承嗣。可是轉瞬間,就掉頭打自己的盟軍朱滔。這是不是臉變的太快了?畢竟,此時的朱滔還沒有什麼真正得罪李寶臣的地方。

作為老牌子軍閥,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田承嗣給耍的團團轉?

如果我們真的以為李寶臣上了田承嗣的當,那麼我們就上了歷史的當了。其實,李寶臣是此次戰事中最合適的一位,因為他獲得了滄州這塊地盤,這是兩家藩鎮合兵都不能打下來的,結果田承嗣卻送給了自己。

李正己雖然有了錢,可是比起地盤來,錢就不算什麼了。

而且,滄州卻是值得李寶臣背叛朱滔。

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話從來不假。

我們先來看看滄州地區。

我們說過,顧祖禹的讀史防禦紀要是以防衛北京為根本目的,以明代政治地理版圖為背景,通篇來構築他的這部書的架構的。所以這點非常重要。而北京在唐代就是范陽幽州一帶。因此我們只要把思維稍微轉化就知道唐代滄州地區對於幽州是多麼重要了。

顧祖禹說:

(河間)府北拱京師,南臨青、濟,水陸衝要,餉道所經。

首先點名,河間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意義就是拱衛京師,也就是守護北京的。在唐代當然就是守護幽州范陽。這是幽州面對南方勢力最後一到防線。河間地區丟失,等於幽州大門洞開了。其實從這裡就可以看出,朱滔作為幽州藩鎮,對這裡是多麼渴望得到了。這是他的安全保障。在當時,朱滔的幽州只是控制著瀛洲,而沒有控制滄州地區,從明代來說就是明代的河間府分為兩個部分,朱滔佔據了明代的靠西的部分。

此地,除了拱衛幽州之外,同時對南方則是緊鄰著山東地區,這是從對外關係來說的,而本地的地理特點則是水陸要衝,也就是水運和陸地運輸的交通點。從上面的圖可以看到,運河是經過滄州地區的。而瀛洲地區是陸路。

所以,顧祖禹總結說

自古幽燕有事,未有不先圖河間者。

“自古幽燕有事,未有不先圖河間者。”這一句話點出了河間地區和北京地區的緊密聯繫,幾乎是生命的聯繫。佔據河間地區對於幽州來說就是卡住了脖子,而且接下來就會大舉進犯了。從朱滔這裡來說,實際上是大門洞開,雖然他本人目前控制著瀛洲,可是因為運河在滄州,實際上南方可能來的糧餉之類的運輸生命線就握在了這個田承嗣手裡。而當時,河北的田承嗣的魏博又是當時最強的。這不能不給他一個巨大的壓力。當然也是幽州藩鎮南下發展的巨大阻力,其實幾乎等於沒有可能。

正因為如此,河間地區對河間北和南緊鄰的地區的軍事影響則完全不同:

北不得河間,青、冀之禍未烈。南不得河間,幽、平之患未深也。

這就是說幽州地區如果不得到河間地區,那麼,山東和河北的中南部就不會受到巨大的威脅,不會受到巨大的戰亂影響。而河間南部的勢力如果不能得到,那麼當今的北京地區和京東唐山、秦皇島地區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從這裡,顧祖禹特別強調了河間地區對於今天京東唐山和秦皇地區的影響。這還是在當時的山海關線沒有開通的時代。

從軍事地理角度看,保衛邯鄲地區,而放棄滄州地區值得的嗎?

當代從滄州到秦皇島

從軍事地理角度看,保衛邯鄲地區,而放棄滄州地區值得的嗎?

唐代從滄州可以直達今天唐山以東地區

在今天看來,如果翻開手機搜索網絡地圖,那麼,滄州到秦皇島和唐山似乎不存在什麼疑問。可是如果你讀唐代歷史,特別是唐代的藩鎮之亂,就會感覺到,因為藩鎮之亂大體是在河北邯鄲地區及其周邊,忽而從滄州地區將我們的視線牽引到了秦皇島和唐山,就會覺得視野是非常的深遠了。當然在今天是無所謂的了。而盧龍和幽州在安史之亂的時候是大本營地區,是所有的河朔藩鎮——安祿山史思明培養的將領們的精神家園。此處的影響之大,可就是另有一層意思。這也就是為什麼李寶臣想得到幽州的原因。畢竟這裡是老家。而田承嗣的老家也是在這裡。此時的李正已的老家也是在這裡的。愈是如此,對於當地的朱滔來說豈非更加有不安全感?因此,朱滔要想完全拿下這個滄州地區對於他來說也是情理之中。否則他何以出兵呢?五十步起早啊!

可是,在某種意義上說,獲得滄州對於李寶臣更加重要。

因為,從地盤上說,此時的成德節度使所在地區是不錯。可是從周圍形式看,卻是沒有發展前景的。

如果不控制滄州,就意味著他的勢力周邊被人家南北兩家包圍,特別是不能威脅到山東德州地區這個重要的南下戰略據點。而他的正南則是魏博節度使。當然這裡被朱滔包圍,對於李寶臣來說也是一樣的。而且這就意味著他北不能威脅幽州,南不能威脅魏博節度使。而且他南部緊挨著的邢州和洺州當時是在朝廷手裡,背後的井陘是直通太原的。這就意味著如果不佔據滄州,不僅喪失了南下發展的可能,而且在左右兩個兄弟藩鎮之間自己的勢力是最弱小的,不能威脅到他們,同時自己背後還要提提防著朝廷從太原來的大軍。對於北方的幽州藩鎮來說,自從安祿山掌握當地以來北方的契丹勢力卻沒有能成為南下的戰略牽掣力量,基本呢沒有威脅到幽州。這就意味著幽州藩鎮背後的戰略壓力很輕,而只可以專注將力量放在南部和自己爭奪。從這裡看,李寶臣的戰略壓力是非常大的。

也就是說,成德節度使是最想得到這裡的。當然,這就決定了朱滔和李寶臣發生衝突的可能。這也就是為什麼李寶臣和朱滔發生衝突的原因——為了爭奪滄州的主導權。

從田承嗣來說,丟失滄州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損失。這直接削去了他北上幽州的可能。可是,同時也意味著自己不必再承擔來自幽州方面的戰略壓力。其實,此次戰略,之所以北方的朱滔和李寶臣都會參戰,就是因為田承嗣手中握著滄州這塊肥肉。而讓出滄州,就會導致李寶臣和朱滔反目,自己北方的戰略壓力大為減輕。這也是四鎮之亂的時候,為什麼魏博的勢力敢於南下黃河來爭奪開封地區,而不必再顧及北部戰線被老兄弟們反水的原因。滄州已經成為了田承嗣的雞肋了!

所以,顧祖禹指出唐代藩鎮時期的情況是:

唐藩鎮之患,盧龍一道稱最強者,以瀛、莫南下,易、定、鎮、冀不得不避其鋒也。朱全忠欲吞幽州,先爭瀛、莫。這是南北兩個方向大體情況。

由於捨去了滄州,就造成了朱滔和李寶臣為搶奪滄州而發生戰事的可能。接下來就是 在可能的基礎上變成必然了。

就滄州轄區來說:

州控水陸之衝,綰海王之利。江淮貢賦,由此達焉。燕趙魚鹽,由此給焉。

所謂海王之利,當然就是魚鹽之利了。此外就是運河從南方送來的財物。可以說是交通便利,非常富有。其軍事地理功能是:

蓋襟帶雄遠,便於馳逐。

襟帶,衣襟和腰帶。比喻山川環繞的險峻地勢:山水如襟帶環抱滄州這裡則是大海、平原,河流,運河,都是非常宏大的地理單元。真是撐得起雄遠,二字,即氣象宏偉,而影響遠大。非常有利於作戰,是上好戰場。

此地對兩邊的影響是:

燕得之,勢足以弱齊。齊得之,勢足以脅燕動趙矣。漢置郡於此,以禁約東諸侯。地饒給,五方錯居。燕、齊有事,必先爭勃海,地利然也。唐季藩鎮割裂,橫海一道,分地最狹,而介於河北淄、青間者百餘年。

從此看,此處首要對南方的影響是山東,這點與冀州還不同。橫海,就是指這裡的成德節度使轄區。可見,滄州到了李寶臣手裡對於李寶臣的成德節度使的地盤的意義是非常重大的。否則不可能在群雄環伺的時代抗雄百年。

為此,李寶臣和朱滔反目是值得地。

寶臣謂朱滔使曰:"吾聞朱公貌如神,安得而識之?願因繪事而觀,可乎?"滔乃圖其形以示之。寶臣懸於射堂,命諸將熟視之,曰:"朱公信神人也!"他日,滔出軍,寶臣密選精卒劫之,戒其將曰:"取彼貌如射堂所懸者。"是時,二軍不相虞有變,滔與戰於瓦橋。滔適衣他服,以不識免。承嗣聞與滔交鋒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