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7月，我與12名驢友自駕三部車，沿青藏線進藏，第9天傍晚到了西藏阿里地區首府獅泉河。休息一晚後，從獅泉河出發，穿越了舉世聞名的新藏線。
新藏線是新疆至西藏的大通道。準確地說北起新疆喀什地區葉城縣零公里處，南至西藏日喀則市拉孜縣查務鄉,編號G219國道，全長2140公里，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素有“天路”之稱。其中，獅泉河至葉城1060公里，是世界上海拔最高、道路最險、環境最惡劣、地質最複雜、養護最艱鉅的冰原公路。途中要穿越舉世聞名的崑崙山、喀喇崑崙山、崗底斯山、喜馬拉雅山等30多座達坂，40多條冰河。其中5000米以上的路段130公里、達坂5座，4500米以上的永凍路段915公里、達坂6座。全線多為戈壁沙漠和常年積雪的崇山峻嶺，還有延綿數百公里的無人區和傳說中的死人溝……。穿越這一段需要兩天車程。
那天一早從獅泉河出發，傍晚上到達了大紅柳灘，這裡距獅泉河578公里，離青藏高原最後一個達坂——庫地達坂還有近400公里。大紅柳灘是個兵站，有生意人在這裡開客棧。走到這裡，所謂的千里無人區已經走了過半。
那晚上睡在大紅柳灘簡易的客棧棚屋裡，被子很厚，蓋在身上還覺得冷。到了後半夜，屋外狂風四起，淒厲作響，吹得整個房子都在晃動。到天快亮時，才漸漸恢復了平靜。6點多出棚屋一看，地上、車上、房上全都是沙塵，一片灰黃。據老闆說，像這種沙塵天氣，在大紅柳灘司空見慣，幾乎天天如此。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離開大紅柳灘的時候，天空彤雲密佈，像鍋蓋似地扣在天上，使本來就淒涼悲愴的大紅柳灘愈加蒼慌。走出一個多小時，烏雲才漸漸散去，天空又恢復了固有純淨與明亮。
大紅柳灘至青藏高原最後一個達坂——庫地達坂，與界山達坂至大紅柳灘一帶地理地貌大徑相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路況也變得更加曲折迂迴。除了賞心悅目的藍天白雲外，便是兇險猙獰的險山亂石和縱橫千里的荒灘曠野。行走在這死寂一般的無人地帶，猶如行走在茫茫沙漠，會使人感到前途渺茫，遙遙無期，甚至會產生海市蜃樓的虛幻。
在這被稱之為生命禁區的無人區裡，一路走來，時不時會看到翻落在路邊溝裡的一懼懼汽車殘骸或配件，大多橫七八豎腐爛變朽，不知道在這裡躺了多少年。也有發生車禍不久的大貨車、越野車等，有的側翻在急轉彎處，有的滾落在深溝裡，每隔幾十公里就會見到一起。其中一輛豐田霸道，剛超過去我們不過半個小時，也臥爬在十幾米深的路基之下，幾個年輕人正圍在車前焦急地打救援電話，看樣子並無人員受傷。看到這些汽車殘骸和車禍，猶如看到了地獄，給淒涼悲愴的無人區又增添了一層陰森氣氛。也只有此時此刻才會明白，這段公路為什麼稱之為死亡之路。
新藏公路山高崖陡，盤旋崎嶇，一線天、斷崖石、搓板路隨處可見，是造成交通事故頻發的主要原因，也與駕駛員長時間駕駛造成的視覺疲勞有關。
沿途所看到的這些汽車殘骸，據說是因為救援成本太高而不得不選擇了遺棄。事實上，一旦在這一帶發生嚴重車禍，救援成本有的甚至超過汽車自身的價值。因此，肇事者選擇遺棄也是一種無奈的選擇。即使發生一般車禍，或者車輛發生故障，尋求救援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如果到了沒有信號的地段，只有向過路車輛求助，到有信號的地方再打救援電話。一來一去，會耽誤很長時間，甚至要等幾天時間。
除了交通事故外，每年都會發生穿越者尤其是騎行驢友途中遇難的事件。從路邊時有堆起的石頭墳墓和墳前擺放的祭品就可以發現。
因此，當行走在這千里無人區裡，面對險山惡水和戈壁荒灘，再看到這橫七八豎的汽車殘骸，會讓人產生莫名其妙的忐忑，對生命禁區和地獄似乎也有了重新的認識。
令人意外的是，當我們離開大紅柳灘不遠，突然看到前方公路有一支蠕動著的車隊。等越來越近時才看得清楚，原來是一隊軍車，延綿數十公里，浩浩蕩蕩，巍巍壯觀。再聯想到荒原峭壁上的有巨幅標語——“礪兵天山，亮劍崑崙”“高原勁旅，所向無敵”“天山雄鷹，決戰決勝”“崑崙鐵拳”等，才發現這地獄一般的荒原戈壁原來還隱藏著如此強大的生命力。
被視為生命禁區和地獄的無人區雖然人跡罕至，但卻是野生動物的天堂。從獅泉河到翻過最後一個達坂，在長達一千多公里的地段上，會時不時看到野生動物們的身影。尤其在離開大紅柳灘不久，竟看到了野駱駝的出現。
從進入崑崙山開始，我們其實就一直與野生動物形影相隨。看到最多的是野犛牛、藏羚羊、藏原羚、藏野驢、黑頸鶴、斑頭雁、棕頭鷗、天鵝等等。這些野生動物大多數屬於青藏高原獨有的物種和國家一、二級保護動物。然而野駱駝卻是千里無人區中獨有的野生動物。
當第一次看到野駱駝出現公路邊，驚喜和激動不亞於發現了新大陸。看著它們泰然處之，迤邐而行，見到車輛也視而不見的悠閒神態，甚至懷疑是家駱駝。當接下來看到更多的野駱駝出現在公路邊、山坡上、河溝旁，有的單獨一隻，有的三三兩兩，還有的成群結隊，才確定是真正的野駱駝。
從有關資料上看到，野駱駝是至今生存在我國西北地區和蒙古西部戈壁荒漠地帶僅有的獨特物種，目前全世界僅有不到一千隻，據說比大熊貓更為珍稀。
有人把野駱駝被稱作為“荒漠戈壁上的流浪漢”，還有稱之為“沙漠之舟”。實事上，野駱駝是所有動物中最頑強，最能吃苦耐勞、最富有抵抗力的一種大型動物。而千里無人區這種極端艱苦、極其貧瘠和極為乾旱的沙漠戈壁，正是野駱駝們生存的天堂。
當最初看到野駱駝時，我們都坐車上或者停在路邊觀看照相，不敢靠近。見野駱駝們我行我素，一幅悠閒自得的神態，於是便仗著膽子走下車去，甚至到了它們跟前。即使如此，野駱駝們依然我行我素，泰然處之。
當近距離觀察，發現野駱駝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目光和藹可親，非常可愛，似乎與家駱駝並無差別。只是個別身上的毛掉的很多，露出了白生生的肉皮，看著怪可憐。一次正行駛間，發現一隻野駱駝在路邊用力地掙扎著，下去一看脖子被圍欄上的鐵絲纏住，已經奄奄一息了。小飛立即上前，把野駱駝勃子上的鐵絲解了下來。獲救的野駱駝似乎很感激，眼睛裡還流出了淚水。由此可見，對野駱駝的保護雖然很重視，但由於區域太大，野駱駝又分佈太廣，所謂的保護也是愛莫能助，只能由其自生自滅。
除了野駱駝外，無人區中最多的就是藏野驢。一路走來，時不時會看到單獨一頭或者三三兩兩的藏野驢出現在視野中。藏野驢毛呈棕色，個頭不大，玲瓏可愛，由於保護措施得當，據說在羌塘高原就有6萬多頭。
千里無人區裡雖然荒涼悲愴，人跡罕至，但野駱駝和藏野驢等野生動物的不時出現，卻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給荒涼悲愴的無人區增添了活力，也給我們寂寞無聊的大穿越增添了樂趣。
地獄與天堂其實只有一步之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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