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都市報記者 陳俊 通訊員 宋明睿
“師傅，301是樓上靠右吧。”“是的。”
這是民警與劉天林的第一次對話，在一個陰暗的樓梯拐角，誰也不清楚對方身份。在警方的追逃信息庫中，劉天林是身負三條人命的逃犯，但照片處是一片空白，因為在那個年代，他沒留下任何圖像資料。
從上樓問路到拍下一張模糊影像，只有26秒。從突發血案到擒獲真兇，來鳳警方堅持了27年。12月11日晚，很多人還沉浸在雙十二的購物狂歡之中，警方通過那張模糊的臉確認身份，逃亡27年的劉天林在湖南龍山一處偏僻出租屋落網。
楚天都市報記者趕赴現場，獲准後與劉天林對話。滿頭白髮的他已是六旬老者，“對不起所有人，此生只剩懺悔。”
一怒行兇 三人殞命
來鳳縣大河鎮落角塘村，群山環繞，與重慶接壤。
1992年10月，35歲的劉天林還是附近林場的一名伐木工人，有一兒一女，精壯有力脾氣火爆。他與鄰居姚德利的矛盾由來已久，兩家為了土地經常發生爭執口角。一天傍晚，雙方又吵了起來，從外面回來的劉天林看到自己母親氣倒在屋前，頓時火冒三丈，衝動之下他抄起一把鋼製銳器衝到姚德利家。
此時姚德利和兒子姚海、兒媳婦張雲等人在屋前，親家張國棟等人也在一旁，沒有任何防備。紅了眼的劉天林上前刺向姚德利，看到姚德利倒地後又連續刺倒了張國棟和張雲。可這還沒結束，近乎瘋狂的劉天林又揮舞銳器刺向姚海，好在他躲過致命一擊，受傷後跳下陡坎，又恨又怕跑開。回頭遠遠看到父親妻子和岳父倒在血泊中，23歲的姚海淚如泉湧，心如死灰，撕裂般痛。
行兇後，劉天林也未作逗留。獨自一人鑽進山林，走小路離開大河鎮，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一片空白 從未放棄
兇案發生後，警方趕到現場，確認姚德利等三人死亡，兇手劉天林逃走。
面對悲痛欲絕的死者家屬，來鳳警方集中精幹力量展開案件偵破。可在那個年代，技術條件比較落後，偏僻山區的人口登記信息也還不夠完善，警方這才發現，他們面對的是一次“無臉”追逃。劉天林沒有任何照片，身份證也沒辦理，家裡和單位找遍了，沒有其圖像資料，“相當於是面對一片空白，我們不知道嫌疑人長啥樣，只有模糊的身高體型信息。”現任來鳳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教導員彭永勝說。
走訪、協查、動員家屬，在沒有網絡和視頻偵查的年代，民警用腳一次次踏遍崎嶇山路，茫茫人海中不放過一絲線索。可劉天林就像蒸發一般毫無音訊，家裡的妻子兒女也從沒收到他的消息。“不管有多難，這個人必須抓回來。”來鳳縣公安局退休民警老向說，當時在派出所工作的他曾經見過劉天林，對其眉眼外形特徵有一點印象。民警換了幾批，但每次都會把老向描繪的面貌特徵口述傳承，猶如一張“口述照片”交給下一任追逃民警。
直到27年後，老向的模糊印象最終成為抓獲劉天林的關鍵一環。
一次“偶遇” 拍下真容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該來的總會來。
多年來警方一直對劉天林的家人展開勸逃，希望家人能聯繫劉天林來自首，可他從未出現。今年以來，來鳳警方繼續加大追逃力度。民警在研判中發現一個重要信息，劉天林很有可能躲在龍山縣，經過大數據分析，警方確定了一個大致方位，大膽判斷：逃犯劉天林就在那附近。
經過布控，民警發現龍山一個出租屋附近有個頭戴帽子的男子，每天低頭騎著三輪車拖貨，高度疑似劉天林。可沒有確認之前，不敢輕舉妄動更不能打草驚蛇，“只有通過辨認才行，要想辦法拍下他的臉。”偵查員林軍說。11日晚，三天三夜的蹲守終於等到機會，他跟著戴帽男子進樓道，裝作一個問路人，同時將手機拍攝功能打開，鏡頭對準，假裝打電話慢慢向男子靠近。
一邊“接電話”一邊湊上前，林軍問了句“師傅，301房是上樓靠右吧。”一直垂首的男子抬了抬頭，回了句“是的”，又低下頭。前後26秒，男子就進屋了，就在對話的那一瞬間，林軍的手機拍下了男子的臉。
儘管樓道燈光昏暗，視頻裡的人比較模糊，但當民警將截圖發給老向後，他第一反應就是，“這是劉天林。”
一聲感謝 正義彰顯
前方民警為之一振，隨後的抓捕就水到渠成。
今年已經62歲的劉天林也未做反抗，神情頹喪的他面對民警的詢問，很痛快說了句“當年是我乾的，這一天遲早會到。”12日凌晨，審訊初步結束後，楚天都市報記者獲准與他簡單對話。滿頭白髮，一臉皺紋，劉天林大多時候很沉默。他回憶，27年前作案後，沿著酉水河一路逃竄，專找小路和樹林鑽，後來躲到龍山的郊外，不敢與任何人接觸，每天撿破爛垃圾為生。這樣離群索居幾年後，來到龍山縣拉板車，攢了點錢後又換了三輪車。
逃亡的日子裡他幾乎外界過多接觸，想妻子和兒女但始終不敢聯繫。劉天林說，自己知道遲早會被抓，但一直沒有勇氣自首，現在這一天總算來了，他對不起家人，對不起被受害人。
“劉天林已經被我們抓到了。”12日上午，來鳳縣公安局刑偵大隊教導員彭永勝給姚海打去電話。當年23歲的小夥今年已經50歲，聽到這個消息後，姚海沉默了幾秒，“抓到了就好，感謝，感謝……正義的一天終於到了。”電話裡的聲音有些顫抖。
目前，劉天林已被刑拘，此案在進一步偵辦。
（文中除民警外皆為化名）
閱讀更多 楚天都市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