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的《赤壁賦》和杜牧的《阿房宮賦》,哪個文學成就更高?


蘇軾的《赤壁賦》和杜牧的《阿房宮賦》,哪個文學成就更高?

有朋友提問:《赤壁賦》和《阿房宮賦》,哪個文學成就更高?為什麼?

這種對比型的問題不是很好回答,因為題主僅僅給出了“文學成就”一個參照標準。而文學是語言的藝術,跨時代的對比,肯定是不公平的。語言藝術一直是進步,而文學作品的產生必然攜帶了當時代的文風。

用我們今天的眼光,要把唐宋的文學作品放在一個起點上來比較,如果是詩詞這些短小精悍的作品,還多多少少可以從詩風、格律上來判高下。

唯獨賦不好比較。

因為賦這種文體從六朝駢體下來,一直是走在衰敗的路子上,逐漸被“言”、“拍”、“散文”給取代了。這是韓愈、柳宗元的古文運動、歐陽修、蘇軾的復古運動所共同抵制形成的。賦在某個時期就是駢體的代表,意味著浮華、空洞,所以最終被更靈活、主線更明確、思維更靈動的散文代替了。

杜牧的晚唐、蘇軾的北宋正是賦這種文體極速消亡的時代。杜牧的《阿房宮賦》已經開始了散文化的路線,這一點我們和初唐王勃的《滕王閣序》對比就看得出來,但是和蘇軾的《赤壁賦》相比,杜牧的賦又更像漢大賦,這其中有幾個不同點。

蘇軾的《赤壁賦》和杜牧的《阿房宮賦》,哪個文學成就更高?

作品語言

《阿房宮賦》已經開始有意識地靠近散文,但還是脫離不了駢文特色。賦大致分為古賦、駢賦、律賦、文賦四種。古賦即漢賦,是為了和唐朝時格律體興起後的律賦相區別。杜牧的賦雖然開始在語言上往散文方面發展,不過唐朝還是尚古,以駢文為尊,韓、柳的古文運動雖然熱火朝天,但終歸還是不能取代駢文的地位。《阿房宮賦》受當時的駢律影響大篇幅使用對句,同時受到漢大賦的影響,描寫鋪陳極盡能事,形容刻畫鋪張揚歷。

妃嬪媵嬙,王子皇孫,辭樓下殿,輦來於秦,朝歌夜弦,為秦宮人。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轆遠聽,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盡態極妍,縵立遠視,而望幸焉;有不得見者,三十六年。

而且前三段皆是如此,在今人看來,實則堆砌誇張——但這就是駢賦和漢賦的特色。

《赤壁賦》是文賦,讀起來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雖然在賦中段也有駢對,但是格式更加自由、更加散文化,語言特色明顯更加清麗,不油膩。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

這種唐宋之間文字特色的區別是顯而易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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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結構

《阿房宮賦》是明顯的漢賦結構。前面大段的描寫,像《上林賦》、《子虛賦》一樣,最後總結陳詞、發表議論、提出觀點。

而《赤壁賦》很清楚可以看到敘事結構,與客同遊赤壁——觀日月流轉——演奏音樂——悲從中來——蘇子愀然——主客對答——客喜而笑——共享清風明月。正所謂形神皆不散,只要中間不用駢對,這就是一篇絕佳散文。

這同樣是文學的進步,賦的消亡之路。

主旨內容

杜牧心繫家國,《阿房宮賦》同樣繼承了漢大賦諷諫的特色,借古論今,提出觀點。前面寫得有多鋪陳,反差就有多強烈。

蘇軾的《赤壁賦》和杜牧的《阿房宮賦》,哪個文學成就更高?

蘇東坡寫《赤壁賦》時,剛經過“烏臺詩案”的生死劫,貶謫黃州,從精神上和身體上都屬於半解脫的狀態,對仕途週轉也看淡了。所以這篇文賦裡面,更多地是個人對時間、空間的領悟和思想境界的超脫,並沒有像古賦一樣承擔政治諷諭功用,而是宣揚一種遠離政治的曠達閒適的生活方式。

也就是說,《阿房宮賦》雖有散文化傾向,但是還是駢賦。而《赤壁賦》雖然還有駢對,並直接用賦命名,但它已經是一篇散文。

文學成就

兩篇賦的時代不一樣,文學特色也就不一樣。如果要用文學高度來比較,從來沒有前朝作品的文學高度能和後世的作品爭高。畢竟文學一直在進步、時代一直前行、創作者的經驗一直在積累,一直踩在前人的肩膀上,所以這個高下自分。

杜牧的《阿房宮賦》在晚唐也許已經是極品了,但我們拉長時間維度,和當代的散文大師來做對比,有沒有意義呢?

​沒有意義。

那麼和《赤壁賦》對比,除了發現文學手法的進步、賦的逐漸散文化之外,在文學成就上的對比也是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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