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事四朝”的长乐老冯道是如何管国事的?

范佛


冯道是个神人,他在五代历任十个皇帝而不倒,其绝活就是不管事。

很多时候,冯道就是一个摆设,是一个祥瑞。所以,他是不管具体的大事的。

当然,偶尔也会受到重任,这时候,他也是能不管就不管。

比如后晋皇帝石敬瑭快去世时,找的托孤大臣就是冯道。

石敬瑭选择冯道作为托孤大臣是有原因的,据记载,冯道同志在国际间享有盛誉(主要在契丹),契丹人相当重视这位冯道,当年阿保机还曾经派小分队到幽州准备抢冯道回去做官(没成功)。后面,冯道也曾经到契丹的西楼出过差,受到了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隆重接待。

而石敬瑭大家知道的,他是靠着耶律德光当的皇帝的,为了争天下,还把幽云十六州送了出云,叫耶律德光为爹,每年还要上贡礼品。

所以,跟契丹的关系是后晋的重中之重。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日本跟美国的关系吧。

有这样的背景,石敬瑭相信冯道一定能够处理好晋朝跟契丹的关系,保持政局稳定过渡。

平心而论,石敬瑭的眼光相当准,用桑维翰执政,用刘知远管军,拿杨光远当枪使(这些人物详见我在今日头条的专栏《五代十国的枭雄们》),都用在点子上,但估计石敬瑭最近病得脑子不清楚,没有想明白冯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道并不是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人。冯道先生能成功活到现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曾经直言的孙鹤死了,什么事都担当的郭崇韬已经死了,什么事情都要管的方重诲已经死了,冯道先生还活着,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位置在那里。

谋逆造反的事不参与,改朝换代的不干涉,帝王嗣位的事情不管,揭老板老底的事情不干,除此之外,鼓励皇帝陛下关注民生的事情,迎接新帝王,给皇帝陛下讲典故、启迪智慧,主持一下庆典活动等等事情冯道先生经常干。

出来做官,安全第一。

从保昌殿出来之后,冯道的怀里还残留着石重睿身上的奶味,此时,日上三竿,天气闷热得让人发慌,冯道被官服包裹的身体已经湿透,向来处乱世而不惊的他也不禁有些困惑起来。

完了,本想老老实实当官,平平安安过日子,没想到石敬瑭把一个还在吃饭的小男孩丢到他怀里,这不亚于向他身上投了一枚原子弹。

想来想去,这样的高风险工作一个人实在承受不来,于是,他又找到了第二个人。

很多年前以,陕州,某位少年正在练习弓箭,在将弓拉起,瞄准目标,准备控弦一发时,有人上前,按住了弓。

“如果你的箭不能够穿透铁甲,不如不发!”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挽弓当挽强。

这位少年叫景延广,指导他练箭术的是他的父亲景建。景段的这一句话有两个意思。第一,干什么事情都要先打好基础,练箭之前,先把肱二头肌练结实一些。

景延广领会了这一点,加强了对肌肉的锻炼,在箭术上亦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在一帮军人当中,以挽强见称。但实质上,他父亲的这段话还有第二层意思。

箭不轻发,在没有把握达到目的之前,不要轻易做出你的决定。

景延广并没有领会到这个意思。

正是缺了这个觉悟,才导致了景延广的悲剧人生。

景延广,字航川,陕州人。长大之后,投入后梁军,隶属梁朝邵王朱友诲之下,不久后,朱友诲造反,当然,没成功。作为造反集团成员之一,景延广只好跑路。后经人介绍,又投到王彦章帐下,等王彦章中都战败,景延广又成了俘虏。连续换了二个老板,都把老板给混倒了,景延广可算得上人才市场的毒药,可这还不是大结局,景延广的第三个老板是朱守殷。

那里倒霉,那里就有景延广艰苦奋斗的身影,如果一二回只能说运气不好,但搞到三次,就不得不说是眼光问题。

朱守殷在汴州造反失败,景延广被抓了起来,按例是要斩头的,景延广的悲剧一生眼看就要画上句号,贵人来了。

因为有专业特长(挽强弓),石敬瑭将他从牢里放了出来,让他赶紧躲一躲,等风头过去了,再来找他。

站在保昌殿外,冯道已经下定了主意,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他转身找到了时任侍卫马步都虞候的景延广。

五代的禁军称为待卫军,首长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而都虞候相当于副官。冯道跑去找副官的景延广,而不是直接找都指挥使是因为这位首长不在中央。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是石敬瑭的妹夫杜重威,现在正在郓州任节度使。

眼下,手中掌握兵权,实际控制局面的只有景延广。

听完冯道先生的介绍,景延广的身体因兴奋而微微颤抖起来,他意识到自己面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扶助皇帝登基是每个大臣梦寐以求的好事情,而比这更好的是扶助幼帝登基,如果有得挑,大臣都愿意挑年轻的,原因不言而喻,年轻的听话,便于自己发挥主观能动性,控制局面。

但想了一会,景延广冷静了下来。

“国家多难,宜立长君!”

景延广虽然是一个武夫,眼光也相当不准,对权力更不抗拒,但他依然选择了对国家有利的选择。

冯道长松了一口气,本来就觉得扶立一个小孩子不靠谱,现在找到知音了。删除掉石敬瑭的选择,人选就很好立了。

也不用挑来挑去,合适的人选就一个:齐王石重贵。

七年以前,太原,后唐晋安寨投降后,石敬瑭起军南下夺位,临走时,需要有一人留在在太原看家,石敬瑭拿不定主意,就把儿子们都叫了出来,请干爹耶律德光帮忙拿主意。

看着排成一行的石二代,耶律德光扬起马鞭,指向了一个人。

“这个大眼睛的人可以。”

眼睛大就是占便宜,这位正是石重贵。

石重贵并不是石敬瑭的儿子,准确的说,他是石敬瑭的侄子,因为其父亲去世的早,所以从小过继给石敬瑭抚养。

当年耶律德光于一群人中看中了石重贵,他大概没有想到这位眼大的晚辈后代将直接挑战他的权威。

公元九四二年的六月十三,在冯道先生的主持下,景延广同志的维稳下,石重贵在石敬瑭的灵柩前即皇帝位。是为晋少帝,后面,他还有另一个称呼叫负义侯。

作为过继的儿子,石重贵能当上皇帝自然要谢天谢地谢同志。上任就一件事,全体官员大提拔,景延广因为出力最多,加特进、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正式成为禁军的总指挥。

对于自己的进步,景延广第一个要感谢冯道,正是冯道将扶立君王的大功分给了自己。可景延广因为武将出身,平时又不读书,混了几十年在政治上还处在小学生阶段,根本就不是政坛老教授冯道的对手。

冯道之所以找上景延广,不过是找个人往上顶住风险罢了。

在扶助石重贵当上皇帝之后没多久,冯道专门上了一道奏章,要求重新设立枢密使岗位。介绍一下,自从石敬瑭将桑维翰下放到地方没多久,石敬瑭就将枢密使的职位撤销,将枢密院的职能划分到中书省,也就是冯道们。

冯道表示,中书省事务太多,没有枢密使政府运转不过来,最好还是恢复枢密使的职务。

这就奇怪了,很多人都是拼命往身上揽事,比如景延广,而冯道却选择了分权。

在许多人把风险看作机遇的时候,冯道先生却把机遇也当作风险来看待,这是他混迹庙堂数十年不败的法宝。

枢密院管军事,管机密,管外交,这里面每一项都可以给人带权力,而同时,也会给人带来风险。

眼下的后晋朝就潜伏着一个巨大的风险,怎么处理跟契丹的关系。

现在,该向契丹知会石敬瑭的死讯吧,毕竟人家是耶律德光的儿子,儿子死了,报个丧是应该的,可怎么报大有学问。一般来讲,邻国之间死了最高领导人,发一个外交照会,古代称为书,两者之间是平等的。而石敬瑭向耶律德光称儿皇帝,向契丹称臣,地位要低一级,自然不能用书,而得上表,也就是汇报。

是用书还是上表?是称臣,还是独立自主?石重贵专门召开了一个常务会议,集体讨论后晋朝第一外交大事。

各位大臣还处在前朝的思维当中,纷纷表态,应该称臣上表,维持二国关系不动摇,这其中,以李崧先生为首,这位李仁兄当年劝李从珂嫁女没成功,自己倒没事,后唐倒了,在后晋朝接着干。

正当大家要接着跟随石重贵当孙子时,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

“称臣万万不可,前帝乃契丹主所立,称臣尚可,现圣上晋朝所立,何须称臣!”拍脑袋而起,声振大殿的是景延广。

听完景延广的话,石重贵先生的大眼睛盯住了冯道。

从心里来说,冯道不愿意发表意见,但眼下,枢密使还没恢复,自己又是首相,不表态是不行的。

于是,冯道先生出列,郑重的表了态,根据他的发言,可以归纳为,用书也可以,上表也行,称臣也可以,不称也没什么关系。

这就是官场里传说中的屁话。

坐在大殿之上,石重贵面临着他人生的第一次大考,终于,他做出了决定。

七年了,中原的珍宝运往了塞外,契丹的使者横行中原,满朝文武都抬不起头来,够了,一切都够了,石敬瑭已经去世,新的时代已经来临,这种旷古未有的奇耻大辱,我们再不愿承受。

给契丹去封信通报一下吧。

那么,后事如何呢?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感兴趣的可以关注我在头条的专栏《五代十国的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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