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客、文豪或是黨人?從錢謙益的多重身份看他“兩朝領袖”的劣名

人的複雜性或人的多重性,往往體現在其身份屬性的反覆變化上。

或許文豪亦不如女流?

錢謙益的學問、學力見解,在筆者看來,不是最精卻是應有的水平,其家世,是吳越王錢鏐的後裔,其父,錢景行,也著有過《彭城世徵》、《吹藜閣雜俎》、《聱隅子》這等雜書。

正所謂虎父無犬子,況且是這樣的一個家族,據說此家族在應天府當地多出掄魁者(科舉考試時第一名), 錢謙益所擁有的社會資源自然遠比一般人要豐厚,雖然他在野的年頭比當官的年頭多,可也在有關明季史料的方面貢獻了很多,但說他是文豪,對明史料的貢獻甚多,卻是過了的,第一就是比不過談遷,談遷著《國榷》的時候,條件很困難,只有破床碎幾、折鼎病琴,與殘書數帙、缺硯一方,但同時期的錢謙益,條件卻優渥的很,如此,史學成就卻實在比不上談遷,那麼,他的治學就可見一斑了。

政客、文豪或是黨人?從錢謙益的多重身份看他“兩朝領袖”的劣名

錢謙益

一個人想要不朽,無非靠的是三樣東西,一為立功、二為立德、三為立言。

錢謙益實在是特殊,立功未掀起過滔天事業,宦海幾十年也沒圓了入閣的夢,立德更還談不上,連“我大清”都說他:“大節有虧,實不足齒於人類”,立言則實在沒有些歷史考驗過的真東西流傳下來,影響力也不大。

但古人常說“偶然一曲亦千秋”,錢謙益的名聲,一靠偶然,二靠的就是與柳如是之間的遺事,不提清季文人墨客的說了又說,光一位陳寅恪在晚年偏偏為柳如是著書立傳,其所引發的效應場,就是如山海一般的漣漪擴散下來,錢謙益和柳如是也成為了現在的一個歷史文化現象。

至於原因,在文學中,對比的手法可以說讓人用爛了,很難賣弄自己的學問,可錢柳之間的遺事,只所以能引起感官的巨大共鳴,就是因為一些不可逆的巨大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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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墓

例如錢謙益長柳如是近四十載,典型的大眾消遣品,讓人既有獵奇心理,也可當作傳統戲劇中的故事設定,才子佳人來看,而柳如是個人的膽略,不僅不輸於錢謙益,相反還要略勝一疇,一個妓女,雖才藝俱佳,可身份上還是有汙點的,錢謙益的前半生,也算是光明偉正了,可兩相一對比,兩人做人卻實在是差的遠。

那句著名的:“水太冷,我不能下。”與柳如是的意欲殉節,更是引發了後人的巨大爭議。

榮格對此有這樣一句論斷:“一切文化都會沉澱為人格”,若說為錢謙益的懦弱找一個藉口的話,那就只能說錢謙益<strong>否定那些為數不多的殉國者們用自己的生命草草演示的一個別人已經演示一千遍的僵硬的文化定理,但細究下去,錢謙益其實不適用這條規律,一次出賣名節,還可原諒,可一次又一次,就實在讓人提不起為他辯駁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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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是

他的文望,文壇領袖的江湖地位,說白了,也只是沾了政治的光,甚至多虧了朋黨活躍分子的身份加成,那時的士大夫集團,表裡不一,做人更是以金錢為價值觀導向,錢謙益只是符合這一點,所以便混入了上層圈子。

其文名,著過的史籍《初學集》《有學集》《國初群雄事略》《太祖實錄辨證》,學術價值十分有限,遠遠比不上同時期的王夫之、黃宗羲等人,只有一部《石匱書後集》勉強堪用,其人品,若用官制品級來粗硬劃分的話,也是無品級的。

<strong>這麼一比,其實錢謙益聲名藉甚,主要的原因還不在自己,而是與柳如是之間的遺事,所謂的文壇領袖,也不指自己的核心價值,而是靠鑽營活動來的,也可以說,所謂的“文豪”甚至還不如一介女流。

黨人亦不知寡廉鮮恥

錢謙益十七歲那年,得以進學,跨入了十年寒窗苦讀的階段,二十歲時,在南直隸一帶便負有盛名,“沙龍”裡經常賦詩侃天、觥籌交錯的那些人便是日後玩政治黑幕、作木偶提線人的“

社會活動家”顧憲成與顧允成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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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憲成

二十五歲時,錢謙益考南直隸鄉試,得了一個經魁的名頭,大約是鄉試中的三、四、五名,二十九歲時又中了探花,一舉成名天下知,正式地踏入了大明政務員的行列之一,起點還不低,在候選內閣的翰林院做了一名編修,類似於今天的文字秘書,捧著茶杯看報紙坐機關期間,交遊了一大堆朋友,範圍很廣,這些人有政場前輩

葉向高,考場座主孫承宗、王圖,僚友高攀龍、左光斗、楊漣、周順昌、姚希孟、黃道周、文震孟等人,還有的就是門生瞿式耜

歷朝歷代都有這麼一群人,他們志趣、信仰相同,好結社,也好在政治上結黨,維繫他們的正是封建社會中的父子、鄉黨、師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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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林黨

這些在錢謙益左右圍歡的名流,也因意趣相合結成了組織不甚緊密的社會團體,他們寄興適情賦詠、習詩、攀弓射弩作遊戲式的玩意兒,起初,這一日後龐大的政治勢力也只是在個人生活的方面活動活動,可到了後來,這一社會團體便有了政見上的異同,進而做了鬆散的政治機體,被他們的敵人統稱之為東林黨。

此後就如錢謙益在自己的作品《初學集》中說的那樣,當一班在政治上遠比自己前途要大、資望要重的東林同僚、領袖先後被閹黨殺了之後,錢謙益自己就“屈尊”作為資望唯一的鄉流賢達,“流俗相尊地做了東林黨的黨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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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齋印章

以魏忠賢為核心的宦官集團給這班人拉了一張黑清單,名曰《點將錄》,要把不符九千歲心思的人都一干絕淨,可最後不僅沒能把榜上的敵人整死、整絕,相反還讓縮回了頭、忝列榜上的錢謙益聲名更甚!

在這期間,錢謙益面上傲氣,背地裡卻沒了骨頭,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為了自己能拿殿試第一名,甚至提前聯繫有宮裡的小太監作眼線,卻不想,對手韓敬比他一介雖有重名,卻無實權的士子門路更廣,勾結了宮裡勢大的大太監,把錢謙益換了下去。

<strong>錢謙益的人品,也在這次的齷齪中顯露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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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謙益作品

除了閹黨之後,錢謙益在與周延儒的鬥爭中失敗,被崇禎皇帝奪官閒住,回鄉做了十六年的土豪劣紳。

<strong>這十六年間,錢謙益利用他的黨人身份及龐大的社會關係網,幹盡了禍害百姓、武斷鄉曲的惡事!

其中害財有

惡錢謙益、瞿式耜見本縣有東西兩湖華蕩,關係民間水利,霸截立樁,上書“禮部右堂錢府”、“戶科瞿衙”字樣,漁船網戶俱納常例,佃田小民投獻常規,每歲詐銀七百餘兩,二十年來計共詐銀一萬四千餘兩,地方切齒,通縣公憤。

勾結門生瞿式耙,霸佔了湖水相關利益,利用強權要漁戶按納常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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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謙益

害命也有:

1637年,常熟人張漢儒上京告狀,告錢謙益五十八款大罪!可錢謙益的社會關係廣,勾結了崇禎帝寵信的大太監曹化淳,撫寧侯朱國弼,還有就是與地方當權的巡撫張國維、巡按御史路振飛互為表裡,張漢儒不僅沒能告倒張漢儒,相反還丟了一己性命。

<strong>真真是黨人亦不知寡廉鮮恥,結黨也只是為了一己私利。

進退失據的政客

崇禎十七年三月,明社既屋,原是為帝國失意官僚養老去處的南京六部,霎時間熱鬧了來,無人還有閒心去追究君父殉難的國仇家恨,都在忙著瓜分明亡後的政治遺產,賦閒在家的錢謙益,也拖著業已六十餘歲高齡的殘軀,跑來南京城搞政治串聯,為擁立新帝奔忙活動。

彼時,有兩位藩王被定為有資格繼承皇位,一是與東林黨有極大仇恨的福王

,二就是潞王

但沒想到的是,身握武裝的馬士英等人搶先擁立了福王。

汙濁者當然要行見風轉舵的本事,左右逢源。總之,都不會去幹那些“專利國家而不為身謀”的捨身飼虎之事。

錢謙益見對方勢大,反而沒了腰骨,俯身去捧馬士英的臭腳,還舉薦了與馬士英同是閹黨餘孽的阮大鋮等人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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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謙益

這一次的禍,算是勉強避過去了,可亂世不由人,不多久,清軍統一大業的滿萬不可敵之八旗軍便兵臨到了江南域內,南京城下,滿見與清廷劃江而治或期待滿夷像歷朝歷代異族入關那樣只是劫掠一空之後、便自行退去,自己好重回宦遊的如意算盤落空了,錢謙益又一次地發揮了自己的無恥本性,利用自己的清望與政治地位,首倡降議,進而躋身於眾班文臣之間,至於是誰帶著這些人一同乞降清廷的,《鹿樵紀聞》說是錢謙益,而《北季明略》記載的則是趙之龍,但不論這兩人誰去做,他們一個人是勳貴,一個人飽受明朝恩澤,按理說他們即使不反抗,也不會合作,可偏偏這兩個人首先乞降,其中的世態炎涼讓人唏噓。

現在,錢謙益不打算做朱家的奴才了,繼而想要做清朝的官,不僅做官還要做大官。

錢謙益滿心期待著新朝的重用,可左等又等,等了好長時間,朝廷才堪堪給了個禮部侍朗的閒職,唯一有用的可能就是讓他當《明史》的副總裁,好歹可以遮遮自己的醜態,將自己作的惡抽去,免得讓後人曬笑、恥罵,可不到半年,錢謙益連這些自己多少年前就已經做膩了的官,也沒保住,又一次地被奪職閒住。

俗話說:大辱過於死!由明時代的東林鉅子、文壇領袖、斯文宗主,而且還是在幕後作牽線人物的大B0SS,轉眼之間,就淪為了榮進敗名,艱危苟免”,“無一事可及生人,無一言可書冊府”的劣名,任誰能夠忍受得了!更哪堪,錢謙益日夜渴望著為我大清搖旌旗獵獵,更要做閣老,圓自己功名利祿的大夢,現在,卻像地老鼠一般,遮掩著行跡,穿行於煙塵瀰漫、層林疊嶂之間,實在是叫人氣晦。

政客、文豪或是黨人?從錢謙益的多重身份看他“兩朝領袖”的劣名

錢謙益墓

錢謙益不死,也不想讓自己本就不長的政治生命結束,於是便做起了新主子坐不穩江山,自己反戈一擊的美夢,在接下來的歲月中,投入到了“秘密反清”的事業中,後來卻被盛名儒告密他與反黨金聲恆、鄭成功等人有聯繫,立馬橫遭獄事,吃了官司。

但其事實卻遠不是後人所猜度的那樣,是柳如是勸服了錢謙益,要做反清復明的事業,反而是在南明小朝延滅亡之際,錢謙益完全可以不與清廷合作,可他還是腆著臉要做新主子的官,結果卻是進退失據,讓當朝人哂笑,也把自己的名節賠掉了。

政客、文豪或是黨人?從錢謙益的多重身份看他“兩朝領袖”的劣名

乾隆像

而且還據說,有一日錢謙益去遊玩,自己製作了一件不倫不類,小領大袖的衣服,有人見了,當然是好奇地問道:“這件衣服是什麼式樣的啊?”錢謙益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只好回答道:“小領遵時王之制,大袖乃不忘先朝。”小領是給新朝看的,大袖乃是悼念舊朝,這人連忙調笑到:“哦,您真是兩朝領袖!失敬失敬。”錢謙益立馬無地自容,正像他自己說的:

政客、文豪或是黨人?從錢謙益的多重身份看他“兩朝領袖”的劣名

少竊虛譽,長塵華貫,榮進敗名,艱危苟免,無一事可及生人,無一言可書冊府,瀕死不死,偷生得生。絳縣之吏,不記其年,杏壇之杖,久懸其脛。此天地間之不祥人,雄虺之所慗遺,鵂鶹之所接席者也。人亦有言,臣猶知之,而況於君乎?

錢謙益想的明白,自己這一輩子,對功名利祿追求的太過,進退失據,不僅背叛了舊主子轉而又復叛了新主人,裡裡外外都稱不作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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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中的錢柳二人

連一心要服務好的新主子,都把他罵的裡外不是人,身後更是忝列於《貳臣傳》中,比洪承疇還要不如,差為乙等,光一句乾隆對他的評價:“平生談節義,兩姓事君王。進退都無據,文章那有光?真堪覆甕酒,屢見詠香囊。末路逃禪去,原為孟八郎。

<strong>就足以說明錢謙益這一輩子,實在是一個大寫的“恥”,連清朝人也看不過他“非復人類”的行徑,該是被歷史記住並唾罵的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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