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美國，黑人的感受是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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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Aaron Ellis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說，我喜歡做黑人，我喜歡美國，我也喜歡在美國做黑人。大多數時候我只是這個國家的普通一員，但是，用我一個親密朋友最近的話說，“在美國你會時不時地被提醒，你是個黑人。”

兩週前的平安夜我就受到過這樣的提醒。我最好的朋友從亞特蘭大來到鎮上，想去當地的商場逛逛，就邀請了我和另一個好朋友。

當時的情況是這樣的：聖誕節前一天，在一個漂亮的戶外商場裡，三個30多歲的體面的、受過大學教育的黑人男子在閒逛。我們的衣著相當保守，穿著毛衣、牛仔褲和靴子。我們買完聖誕節要用的物品後在商場裡走走停停，身處人群中，吃著零食，嬉笑打鬧，呼吸著冬天的空氣。

幾個小時後，我們打算回去。在走出去的時候，我們注意到人們聚集在一家企業外面，好像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商場的保安正忙著盯梢，我們進去看了看，聽到目擊者說有人被打了。真慘，不過老實說，這種犯罪在假期裡，尤其在商場裡還是很常見的。

我們去了停車場。我先走到了自己的車旁邊，說了聲再見，然後其他人各自朝自己的車走去。但是他們走了還不到30英尺，幾輛警車就疾馳而入，把我們包圍起來。燈光打在我們臉上，我們一臉茫然。一個警官開始對我們發出命令，“轉過去！”“舉手！”“讓我看到你們的手！”

然後他們又開始給我們下前後不一的命令。一個警官說“把手舉起來”，我們就舉起來，然後另一個又說“把手放下”，我們就把手放下，但後來又有人喊道，“誰讓你把手放下的？！把手舉起來！”

把我們當猴耍。

他們審問我們在某個時間點在哪裡。我們有不在場證明，當時在院子裡，有收據可以證明。但是他們覺得證據還不夠，繼續訊問我們。我們問說，這是不是和發生的打人事件有關，然後他們開始指控我們，好像對警官的行為提出質疑就是承認自己有罪一樣。他們開始了言辭激烈的審訊，想讓我們認罪或者證明我們在撒謊。

警官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們伸出雙手的正反兩面。他們的想法是，如果我們參與了鬥毆，手上應該會有血跡或瘀傷。雖然我們的手很乾淨，也沒能阻止他們繼續要求我們再露幾次手，好像血和瘀傷會突然出現一樣。

經過一段毫無必要的漫長訊問，他們終於放我們走了。沒有說聲道歉，也沒有一句“聖誕快樂”，就這麼走了。那時我的一個朋友就搖頭嘆了口氣，說“在美國你會時不時地被提醒，你是個黑人。”

後來我在Facebook上分享了這個故事，並告訴了我的一些朋友和家人。聽到我們被警察騷擾的故事，我的白人朋友們無一例外地感到沮喪和氣憤。我的西班牙裔黑人朋友卻一點兒也不驚訝，只是聳了聳肩。我的白人朋友們從來不需要經歷警察的騷擾，而且大多數人永遠也不會。不幸的是我的黑皮膚和棕皮膚朋友卻總要忍受這種煩惱。在少數情況下，他們甚至還會經受警察的虐待。類似的事情在我身上每年都要發生一次。當出現犯罪事件時，一旦證人的描述中出現“黑人男性”的字眼，那麼無論年齡和外貌如何，20英里內的所有男性黑人都要接受訊問。

對黑人的騷擾不僅發生在警察局。眾所周知，在911事件後，任何看起來有著遙遠的中東面孔的乘客在登機時，都會受到美國運輸安全局的騷擾。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是，在911事件發生前，受到此種對待的是黑人。每次我上飛機時，我總是那個被“特別監視”的人，有時我甚至覺得自己被冒犯了。我沒有犯罪記錄，卻總是被如此對待。我原來一直以為只有我是這樣，直到有一次搭飛機時遇到一個大學同學，才知道同樣的事也發生在他身上。他告訴我他從十幾歲起就如何地經歷這樣的事，他舉出很多個朋友的名字，他們都有過這樣的經歷。聽完他的話，我很是沮喪，但也不覺得孤單了。

我想明確一點，我並不討厭警察或任何其他執法部門。大多數警察都是正直的，他們的工作很艱苦。但是，如果以後我不需要再一看到開著警笛的警車經過時就屏住呼吸，那就太好了。

02

高中生

Studied at High Schools

老實說，很糟糕。我覺得做一個黑人男性比做一個黑人女性要容易，因為人們覺得他們既英俊又強壯，但作為一個黑人女性，我們卻被認為是醜陋的或膚色太黑的。如果你不是淺色皮膚或棕色皮膚，你簡直是比low還low。每個種族似乎都能接受除了我們之外的其他人。我們的皮膚和頭髮經常被取笑，尤其是被黑人男性取笑。在許多的對比中，你會看到很多男人聲稱自己的女人是最美麗的，把她們抬舉得像皇后一般，但對於黑人男性而言，他們卻更願意讚美白人或拉丁裔女性，而不是自己的黑人妻子。我沒法告訴你我聽過多少次黑人男性說他們永遠不會和黑人女孩約會，因為她光頭、因為她皮膚太黑、因為她太陰溝。老實說，我們經常聽到說唱歌手或黑人藝術家談論拉丁裔或白人女孩，但你可曾聽過他們讚美一個黑人女孩是多麼美麗？很少。不僅如此，黑人女性甚至彼此看不起。

這些關於淺色皮膚、棕色皮膚和黑色皮膚的所有現象在非洲裔美國文化中非常普遍，一點兒也不有趣。更糟糕的是，人們看不到這樣的奴隸心態，我們希望每個人都能平等地對待我們、尊重我們，但是我們甚至做不到愛我們自己。皮膚漂白在非裔美國人群體中很常見，因為人們覺得淺色皮膚更好。其他種族的人歧視我們，我還能理解，但我們如此痛恨自己的事實卻真讓我崩潰了。所以，黑人在美國的生活，就是在不斷地爭取別人的認同。

03

Marissa Russell

活在當下

Living in the moment

在美國，身為黑人最糟糕的就是不被人信任。你的合法性總是受到質疑。我們有錢時，人們不相信；我們走在大街上，沒有任何傷害別人的企圖，人們不相信；我們有婚姻幸福的父母，人們不相信；我們的收入是合法取得的，人們不相信；我們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人們不相信；我們會兌現承諾，人們還是不相信。同理心從來不是黑人能夠依靠的。當你犯錯時，整個社會不會把你當作是“胡思亂想的瘋小孩” -- 你就是一個不可救藥的暴徒。總而言之，作為一個黑人最難受的就是你需要脫離這樣一個魔咒：當別人只要露個面、說出自己的名字、然後憑顏值獲得信任的時候，你卻必須先證明自己是一個正常的、值得信賴的人。我99%相信會有跳樑小醜到這下面的評論裡質疑我的經歷的真實性，但他們只會進一步證明我的觀點，哈！

黑人最優秀的地方就是，他們通常老得慢。他們的文化有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可以把痛苦的變成幽默的；百變的頭髮；靈動的音樂；如果你做出家人不贊成的決定，一般不必擔心被趕出家門；此外，還有從祖輩流傳下來的堅韌。

04

K S Patty

JD Law(2007)

我是個（“黑人”）美國人，在北卡羅萊納州出生和長大，過去的14年裡在海灣地區生活。

首先，我們是美國人。

其次，我們是獨特的。我們的遺產和文化身份被美國所竊取，我們是這個國家唯一不再有統一歷史的人。我們的歷史和文化始於奴隸制 -- 因為我們不被允許保留任何來自非洲大陸的東西。在過去數百年裡，我們的祖先所做的就是努力存活下來。

非裔美國人是一個複雜的群體，我們的祖先主要來自歐洲和非洲國家。我們被要求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國家進行永久的勞動，卻從未有法律和機會對我們提供保障。這就是我們的歷史，人們必須承認，要麼含蓄地，要麼明確地。

這種情況在今天依然存在。我的這一代（70年代出生）是第一批沒有被隔離的人。然而，在種族隔離氛圍中成長起來的，以及主流文化中包含著的所有那些若隱若現的隔離思想，現在還在執掌大權，他們做出的大大小小的決策，無一不在影響著我和我的同類人。

第三，講完了上述內容，我的回答就有了一定的背景。

對非裔美國人這個群體的印象不應該是刻板的 -- 因為對我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來說，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我們的祖先都是奴隸。除此之外，這個國家還將最近從非洲來的任何人（埃及和摩洛哥除外）和長得像非裔美國人的人（比如西班牙裔的“非白人”）統統歸類為非裔美國人。政府和社會不斷地把那些祖先從來不是奴隸和從來沒有被隔離過的人添加到這個群體中，使得所謂“黑人作為一個群體的文化”完全被打破了。

在全國，沒有一種共同的經歷能將黑人團結起來。紐約黑人與克里奧爾人或洛杉磯非裔美國人、奧克蘭非裔美國人、或堪薩斯城的、芝加哥或哥倫布（州內）的、奧斯汀、達拉斯、伯明翰的非裔美國人，經歷都各不相同。我丈夫不是在亞特蘭大長大的，他和我有著不同的文化經歷，即便如此，我們的國家還是認為我們在所有方面都是相同的 -- 無論是宗教、家庭價值觀、教育、經濟增長、還是健康狀況......但我認為，與來自不同地區/城市的具有非洲血統的人相比，生活在特定區域的美國黑人，與本地區的人有著更多的共同點。

非裔美國人的特徵不能一概而論。我們並非人人都喜歡“貧民窟”街舞、不尊重女性、毒販/妓女、在街上打架、說髒話、“扮演白人”等……在某些非裔美國人群體中可能是這樣，但並不是全部。這種刻板印象的例外不僅是奧巴馬、奧普拉、瑟琳娜和鮑勃· 約翰遜。

這就是問題所在。你去找5個或500個互相沒有關聯的非裔美國人，詢問他們的背景，你會得到5個或500個不同的答案，因為我們每個個體都是獨特的。我們不像其他美國人那樣一脈相承。我們沒有一條特定的歷史線來追溯自己的文化根源，這一點和希臘裔美國人、猶太裔美國人、亞美尼亞裔美國人、美洲原住民、古巴裔美國人、哥倫比亞裔美國人、華裔美國人、海地裔美國人都不一樣。我們的基因來源於語言、文化和歷史都不盡相同的多個非洲國家和歐洲國家（壓迫者/殖民者）。

我經歷過的、觀察到的、並且和非裔美國人（以政府和主流文化的方式劃分）討論得到的唯一共同點就是，人們把我們視作社會的累贅 -- 我找不到更好的表述方式了。也就是說，我們不被這個社會完全地接納，更多地是被看成一種負擔 -- 用私生子來比喻可能不太恰當，實際上在人們眼裡還不如私生子...更像是一隻自己不得不照顧的寵物。並且這種感覺還存在於非裔美國人當中，存在於每一代人甚至是我們的孩子當中，無論是在職場、在學校、商店、公園還是星巴克，甚至在白宮都是如此。

令人筋疲力竭，充滿壓力。

我們中的大多數人只能在和與自己同病相憐的人相處時輕鬆一點兒，在那種情形下，我們才可以真正做自己，而不會感到被他人審視的壓抑、不會覺得不自在、不會覺得自己是與美國社會格格不入的累贅。

美國社會有這樣一個說法：在數百年的時間裡少數族裔一直被排擠，大多數少數族裔都有一種反抗文化，這種文化使他們抵制這種消極的宣傳（比如，未成為“白人”的意大利裔、原住民、華裔、日裔、墨西哥裔、印度裔等）。非裔美國人必須不斷與美國社會和政府對我們的錯誤認識作鬥爭。我們中的一些人接受了這種現狀，因為別無選擇；一些人則與之鬥爭，發展自己的身份（如寬扎節、伊斯蘭教民族、非洲衛理公會/基督教、黑人教徒，等等）；另一些人則專注於為自己和他人提供教育，瞭解他們在這個國家的真實歷史，接受新的文化生活；其他人則接受教育，融入主流社會，與黑人的負面描寫保持距離；還有一些人則根本不關心這個問題（比如，邁克爾 · 喬丹）。

你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非裔美國人是一個很複雜的群體，除非政府根據我們無法迴避的、陳舊的種族主義觀念將我們認定為一個族群。

總體而言，我認為所有被歸類為非裔美國人或被視為非裔美國人的人（即使他們可能是印度人或西班牙裔，但經常被錯誤地歸類為黑人）都會說，在2019年，黑人的日子依然很艱難。在美國，這對我們來說一直是常態，因為“美國”是從原住民手裡奪來的。我們的祖先來自不同國家，他們被人販運到全球各地，免費給別人勞動，沒法逃離，而他們文化的各個方面，在後代的未來中卻要被強行抹去。歷史的創傷是真實的（大屠殺/暴力倖存者群體），就像執法者、獸醫、社會工作者和心理學家的創傷後應激障礙（PSTD）一樣。要消除 400 年來系統化、制度化的種族主義觀點、政策、法律、教育、偽科學和個人，至少需要 1 代人的時間。

我認為，在政府和社會把我們看作和白人（以及那些看起來像白人、並且通過更改自己的姓氏來抹去身上的種族印記的幸運兒）無差別的美國人之前，在我們不再被視作社會的負擔之前，黑人的生活將一直很艱難，這樣的日子可能還要持續數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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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網絡（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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