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才是演唱京劇的完美口型,唱戲中鮮為人知的祕密

(內容來自網絡)

李萬春先生在《菊海競渡》中有這樣的記載:

怎樣才是演唱京劇的完美口型,唱戲中鮮為人知的秘密


崔先生那根筷子可又比紅木板厲害多了,每次學念學唱,嘴皮子、腮幫子沒使上勁,吐字不清楚,崔先生立馬把臉沉下來,冷冷地說:“把上嘴唇繃著往下使勁,再來一遍。”這遍如果還沒使上勁,他就把那根筷子拿在手裡,狠狠地朝人中上扎,遇上他大發脾氣的時候,一下子把人中扎破,流出血來。有時候,他聽到嘴裡沒使勁,嚷著說:“嘴裡頭使勁,重來。”說到第二次,覺得仍不見效,就嚴厲地命令:“把嘴張開!”他把筷子伸進我們嘴裡,點著說:“這兒,使勁!這兒,使勁!”我們再念再唱,如果他仍不滿意,便大發雷霆,把筷子伸進我們嘴裡亂戳亂攪。這麼一來,牙床子、上膛可就全破了。厲害的時候,吃不了飯,喝不下水。至於拿紅木板和筷子打我們的嘴,那就更是家常便飯了。

一般我們看到這兒,只會感慨過去京劇演員從小學戲太苦。但有志於學唱的朋友,卻要從中看出字裡行間蘊含的“秘密”。

“把上嘴唇往下繃著使勁”,是演唱京劇的不二法寶。

記得在以前看到的很多文章,強調得比較多的是用氣。歌唱用氣自然毫不含糊。但我認為在此之前,必須把發聲的“立足點”找到,固定住。就是避開咽部,也就是絕對避免觸碰喉肌。試想一下,男旦演員因為特殊的生理構造,歌唱時必須用假嗓,這個發聲的支點一定不是喉部,而是在軟顎這個部位。其他生行演員也是這樣。如《菊海競渡》所述,上嘴唇往下繃著使勁,反映的是一種生理現象,即只有打開口腔上膛,嘴角往兩邊拉時,牽動上嘴唇往下繃,以保證氣流暢通地打向軟顎,發聲的立足點自然從咽喉上提,以保持有些專述裡說的“高位發音”。

之所以要求發音保持在高位,有幾方面原因。第一,咽喉是一個複雜敏感的部位,成年人中沒有誰不得過咽炎的,更有慢性咽炎患者長期不能治癒,感冒發燒一觸即發。第二,只要上嘴唇往下繃,腮幫子使勁,上顎腔膛一定能打開高抬,典型的京劇口型是裡大外小,氣流的折返有了更廣闊的空間,形成闊口滿音。第三,上顎高抬,拉緊了軟顎,如琴絃一樣,繃得越緊調門就越高越脆亮越乾淨。反過來說,乾淨漂亮的聲音一定不是從喉嚨裡發出來的,從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唱得了一時,唱不了一世。

杜近芳先生是我最最敬愛的藝術家,先生的音色是那樣甜美,但近年來卻開始荒腔走板,如果不是她老人家聽力有問題,那一定是年輕時過多依賴本嗓唱戲或真假結合而不注意開發小嗓。反之,80高齡的張春秋先生現在仍然活躍在各地的演唱會上,她還帶出了幾個在全國有影響的男旦票友。言慧珠在中年的時候也出現過嗓子不適,她的發聲方法和杜近芳先生基本相似。京劇電影裡演李慧孃的胡芝風也遇到過類似問題,後來她通過請教聲樂老師,糾正了發聲方法,以後即便是發燒感冒也基本不影響演唱質量,且嗓子頂功,耐疲勞。

老藝人那裡常有“第二付嗓子”的說法,其實就是換個發聲位置的問題。

判斷髮音位置正確與否,一項最重要的指標,就是耐疲勞度。

即便是剛剛開始練習,找對了位置,嗓子是不會感到累的,累的反而是你的身體本身,因為當初我們一味靠大本嗓的時候,越使勁嗓子越容易充血,所謂勁用錯了地方,經常覺得用不上氣,即便用足了氣,唱兩段嗓子就啞。而把立足點放在軟顎(一說是小舌,我自己實踐中感覺是在小舌還要靠上一點的位置),對氣的依賴突然加大,需要正確的用氣,整個呼吸系統的配合,簡直就是一個系統工程,人卻累得不行,唱戲原來是個體力活。但特別令人欣喜的是,通過氣流對嗓子的“按摩”,使得整個咽腔越來越輕鬆。一折四五十分鐘的摺子戲連念帶唱下來,甚至再加量,全無疲勞。因此,儘管此時“五音不全”,但心中竊喜,方向是對的。

對於一開始發聲方法就不正確的演唱者來說,不管以前有過多長時間的戲齡,突然間要換“地盤”,如開墾一塊處女地,其艱辛痛苦也是有的。建立美好的音色需要一個過程,像尋寶一樣不斷挖掘。傳統的爬高練習為方法之一。兼顧流派練習的話,通常是模仿一個經典唱段,努力往他或她的音色上靠近。在選擇模仿唱段的時候,要選對人、選對戲,對這一唱段的情感和技巧亮點吃透。如《太真外傳》比之《西施》嬌媚一些,太真和西施的訴求是不一樣的,一個是小情懷,一個是大胸襟,唱的時候肯定有所區別。帶著感情,一句一句摳,一個字一個字磨,也可能一個月,就唱這一句導板,但通過這一句,固定住了位置(位置是有記憶的),提高了聲音質量。抓住了情感。二是,高音保持在高位比較容易,但中低音還會習慣性往下掉,一定要托住。三是,在這時會發現,氣是那麼的重要,那麼的不夠用,堅持,再累也要堅持。怎樣用氣的文章有很多,刻意追求是一件枯燥的事,關鍵是弄懂原理,以氣帶唱,以唱帶氣。這裡有個關鍵的步驟,是菜英蓮老師說的,吸氣前先“吹氣”,我的理解是,吸氣前先把剩餘的氣吐出,以保證把氣吸滿。

京劇發聲講究的共鳴有別於美聲所說的共鳴,即便是用到胸腔共鳴的時候,像中東、人辰,也有頭腔共鳴、鼻腔共鳴參與進來。更重要的,京劇的味兒,是氣流通過最初的支點,衝至鼻竇、額竇,多次折返的結果,而不像美聲或其它唱法那樣一瀉千里。因此,如果把支點放在咽喉裡,氣流就需要“長途跋涉”,向上膛的衝撞折返就大打折扣,更不要說多次折返,嘴裡頭“掛味”了。

如第一段所說,完美的口型標誌著發聲位置的正確性,這是必須要強調的。必須要強調的還有,這是演唱京劇所必須的獨有的完美口型。京劇是要“攏住口”唱的,她的韻味不僅表現在對字頭、字腹、字尾的充分照顧展現。更重要的是,口型的“裡大外小”,保證了氣託著字在口內循環往復、多次折返。它所形成的字的律動、飄逸瀟灑、或含蓄空靈的結果,正是老一輩藝術家所說的“咬字如大貓拿小貓,鬆緊適度。”這不僅在於意念,更在於規範的技術操作為“拿字”創造了必要的條件。如果有心,當坐在電視機前看戲的時候,觀察演員的口型,完美口型帶來的腔兒不僅有高度、寬度,而且輾轉騰挪遊刃有餘,韻味十足。以當下幾位演員為例,老生如楊派張克,奚派的張建峰,餘派王佩瑜,梅派史依弘、“學京賽”旦角組第一名上海的付佳等。在這裡特別要提出的是小童星陶陽,從他演唱時的活靈活現的“老生樣”就可以看出,他的啟蒙老師肯定是一位熟諳京劇演唱“門道”的高人。陶陽的口型是最完美的,象劉翔跨欄正是以完美的欄間技術取勝一樣,陶陽也正是以正確的演唱技巧和天賦悟性成為佼佼者。

保持完美口型,攏音,上嘴皮往下繃著用力,嘴皮子緊了,聲音從“大門”出不去了,就會轉而上旋,形成氣柱,衝到鼻竇,循環折返,經過一番“玩味”的字,是傳統的京劇演唱套路,是唯美的京劇,古典的京劇、是老戲迷聽著最耳順的“聽戲”階段的京劇,此所謂“掛味”也;反之不太追求完美口型的李維康、於魁智、甚至頗受好評的天津王豔,他們儘管也有著正確的發聲方法,在那裡引吭高歌。但無論如何,都帶上了“現代”派京劇的感覺,苛求細究的話,嘴裡的“玩意兒”真不那麼“地道”了。

名票李適可為餘叔言的好友,他在教戲時,規定什麼字嘴張到什麼程度,幾個指頭的口型。

楊寶森二十年代的《馬鞍山》平整、流暢,宗的譚,但是流暢又被制約,那就是他的澀,用“嗽音”。1926年《摘纓會》“待孤王”唱得拙,因此顯得古樸。這個拙是腔拙,不是字拙(於魁智於院卻是字拙,關於什麼是腔拙,什麼是字拙,這是要細細體會的)。

京劇藝術唱腔的最高境界是“恰到好處”。僅僅解決科學發聲,找對位置,仍不能解決“掛味”的問題。費名琰先生說,要把韻味和風格當成技巧訓練,結合大師原唱,包括大師的好的傳人。取法乎上,得呼其中。有一個時期,我對梅派唱腔中有些“憋”出來的字的處理大惑不解,聽了臺灣名票龍乃馨的講座,方才領會。如《太真外傳。挽翠袖》“只見那空中的月兒落盆心”,“空中”二字,要特別攏住口,發音位置後移,向聲帶靠近,形成這樣的字如同從深喉“憋”出來的絕妙的效果。當然,龍老師為教學的需要,難免有誇張、放大,但卻帶我們找到了路徑。這一點,也可從楊派名家張克那裡找到感覺,為“象楊”而靠近聲帶。這樣從科學發聲上講雖不可取,但為了京劇特有的“味兒”在所不惜。也正是因為京劇這一對“味兒”的近似走火入魔的苛求,一瀉無餘的演唱被拒絕,李萬春等前輩演員自打學戲起,就被嚴格要求保持前文所說的“上嘴皮往下繃著使勁”的完美口型。以便字的輾轉騰挪、活色生香。 需要說明的是,當有些字需要靠近喉嚨聲帶時,必須小心翼翼,且有充足的氣息支持,以免傷到聲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