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的重要性
之前我們在《這次，必須要為河南點贊》裡提到了，防控疫情傳播，河南省所處的位置是很重要的。
這種重要性，會在春運返程期間更加明顯地顯現出來。
眾所周知，河南省是外來務工人員輸出大省。根據2018 年全省人口抽樣調查統計，河南省2018 年末總人口為10906 萬人，常住人口9605 萬人，這意味著大約一千三百萬人離開河南去全國各地工作。
而河南又在全國之中，這一千多萬人會在節後返程時流向全國各地。
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即使中央和各地政府挨個下通知，因為疫情帶來的全國大放假也不會持續太久，2月8~10號已經是極限了。不然全國生產肯定會崩潰，社會難以運轉。勞動力還是要在崗位上才能發揮作用，不然就是吃乾飯的了。
而這一千三百萬人又會流向哪裡呢？
1月初，百度地圖等發佈了《2020年春運出行預測報告》，預測了這次春運的走勢。儘管由於疫情影響，該預測的準確性不可避免地要打些折扣，但也可以作為參考——尤其是前半程春運在武漢封城之間就已經基本結束了。
這份報告中預測的2020春節前全國⼈⼝遷⼊城市Top 10，也就是春節前返鄉人數前十位的城市裡，有3個河南的，比其他省份都多，其中周口排第一，商丘排第六，信陽排第八。
外省人可能對這幾個地名不大熟悉，但是讀過我們《河南慘在哪？》的讀者就知道，周口、商丘、信陽屬於在河南省內都算經濟條件不好的“豫東南塌陷區”，人口都在600萬以上，尤其周口有超過860萬人，外出打工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隨著疫情的影響，節後河南的外出務工人員流向也難以預測了，根據這份報告預計的跨省返鄉遷徙⽬的地，只能粗略看看他們還可能返回哪些工作區域。
比如年前⼭東省跨省返鄉遷徙⽬的地城市前十里，河南有三個：第二濮陽，第七商丘，第十週口。年前江蘇省跨省返鄉遷徙⽬的地城市前十里，河南有兩個：第五商丘，第十信陽。年前浙江省跨省返鄉遷徙⽬的地城市前十里，河南有三個：第五週口，第六商丘，第八信陽。
如果沒有這次疫情，他們是很有可能在節後回到之前工作生活的省份的。
而河南與湖北相鄰，兩省人員流動頻繁。據第一財經的報道，離開武漢的五百萬人中，除了流動去了省內其他地方，去的最多的省份就是河南。這還是因為河南在外工作的人太多了，武漢人口熱門來源地中，前十名裡就有信陽、南陽、駐馬店、周口、商丘這些河南南部城市。
我們之前在《這次，必須要為河南點贊》裡，可真沒提到河南勸返來自湖北的人（這麼多人壓根不可能全部勸返），最早的時候頂多是更加嚴格檢查罷了，春節期間回來的多是河南人，根本不可能勸回去。至於後面有人跟風寫河南“硬核操作”寫勸返，一是因為後來形勢更嚴峻，武漢封城，南陽等啟動重大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確實開始了勸返；二是不少跟風寫河南的營銷號都沒有好好調查，就一通亂吹，給河南帶來了不好的影響。
但是回來的人，也確實需要採取措施減少人員往來，以控制疫情蔓延。假如還和往年一樣不限制人員走動，節後返工時後果不堪設想——起碼我一個山東人是很關心河南疾控情況的，河南問題嚴重了，山東也會危險。
在節後返工的這段時間，河南還要打起精神。
河南的後續措施
距離上次我們寫河南的措施已經過去10天，在這十天裡，河南又採取了不少措施。
眾所周知，河南人口多，底子薄，經濟條件也不大好，體現在醫療衛生層面，就是頂級的醫院數量和質量在中部其他省份比也相形見絀，當然比頂級教育資源還是稍微豐富一點。
即便如此，河南已經在動員最大的醫護力量投入疾控工作了。
目前河南全省86萬醫護人員不休假，全員在崗。在最初定下130所定點醫院後又新增17家定點醫院，現有147家定點醫院。
而且為了不讓聽話的人吃虧，河南早在1月25日就決定對直接接觸待排查病例或確診病例等工作相關人員，每人每天補助300元。對參加疫情防控的其他醫務人員和防疫工作者，每人每天補助200元。相同規格的補助額度，在30日才由財政部、國家衛生健康委發文確定。河南再一次走到了全國前面。
為了迎接更為嚴峻的考驗，1月27日起，河南版“小湯山”醫院動工，如今524間箱式病房主體結構完工，已經通電，1400張病床就位。建築速度這麼快，也是因為是從鄭州原第一人民醫院港區醫院老院區改建的，節省了很多時間。
以上是一線醫護措施，而我們在《這次，必須要為河南點贊》裡主要提的是動員民間防疫的措施。目前除了在《這次，必須要為河南點贊》裡提到的措施之外，南陽不久前啟動重大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讓勸返湖北前來車輛也有法可依了——儘管此前展開的勸返值得商榷。
節後的生產恢復如何組織則是另一個難題，不過防疫物資生產企業早已動員起來，居民生活用品供應也要保證。
河南長垣是“中國醫療耗材之都”，除夕夜僅河南亞都醫療就捐贈醫用外科口罩20萬隻、一次性使用醫用口罩200萬隻、醫用帽50萬隻、醫用手套20萬隻送去武漢，後來長垣醫療耗材企業紛紛復工生產醫療耗材。
河南在食品加工方面也很重要：
“河南生產了全國1/2的火腿腸、1/3的方便麵、1/4的饅頭、3/5的湯圓、7/10的速凍水餃。”
這句話是河南省疫情防控工作新聞發佈會上透露的，不知道是不是準，但起碼負責官員能給出個具體數字，讓人安心不少。
當然，河南也有做得並不盡如人意之處。比如1月31日才宣佈省內除了防疫物資生產企業、居民生活用品供應、物流企業外，其他企業復工期限推遲至2月9日。宣佈的時間較晚，對很多企業來說準備可能不足，而據稱不少企業不願推遲復工。如果某些企業仍要求2月3日復工，防疫隱患還是很大。推遲復工的要求可能需要更嚴格的執行。
河南的爭議
當然，河南的措施也引起了一些爭議。
有些爭議可能是因為輿論對河南誇的太多。比如跟風的營銷號本和河南民眾沒什麼感情，這次偏紛紛尬吹河南，造成了民間的誤判。而有些措施本其實不值得太多稱讚，比如《這次，必須要為河南點贊》離我們提到鄭州到武漢班車12月初就停了，後來我們又和鐵路系統的朋友聊了聊，發現這很可能是要控制成本，和疫情防控是沒關係的。不好意思，是我們把這兩幾件事聯繫在了一起——現在看來更像是歪打正著。
但河南有一點誇了是沒錯的：這段時間河南信息披露很及時，很多謠言，哪怕是稱讚河南的不實信息也被及時闢謠了。比如第二座河南“小湯山”醫院的修建消息就被及時闢謠——可能省裡對疫情的估計尚未那麼嚴重。
但闢謠也有遇到天降豬隊友的時候，比如1月31日晚上突然出現的雙黃連能“抑制”新型冠狀病毒的消息，就讓部分鄭州市民在藥店扎堆，巡防員只能將他們勸返。但這禍根並不來自於河南，而來自一些全國性的力量，在此不提。
也有一些措施確實容易惹爭議。
比如在我們之前發的《我們需要互信》裡提到，由於河南農村居民較多，可能需要一些看似簡單粗暴的措施引起居民重視。被傳到網上，又成了一輪城裡人對村莊的獵奇行為。
比如網上流傳的“封路”，很多都是村子自行封路，而不是封閉主幹道，屬於村子在被髮動後隔離疫情的措施，沒必要上綱上線到排斥從湖北來的人的程度。
這其中的粗暴，只要不涉及對個人的權利的侵犯，那就是一種“必要的惡”，上綱上線大可不必。
但“必要的惡”的界限在哪裡呢？
“帶病回鄉，不肖子孫”這樣的橫幅，其實就已經讓人不安了。在從湖北返鄉的人家門口拉橫幅註明該戶有從湖北返鄉的人，等於公然侮辱，也很不可取。至於那些在湖北返鄉人員家門口釘木板的基層人員，則已經是喪失人倫了，在法律上怕是也站不住腳，我們支持那些被冒犯的家庭災後發起行政訴訟。
至於在通往湖北的道路上勸返車輛，是較為果斷的。比如在臨近湖北的南陽啟動重大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後，南陽勸返也是有法可依了。
而且滯留在河南的湖北人也還是有去處的，比如滯留在鄭州的湖北人被集中在福華街街道辦事處的酒店安置，每日測量體溫幷包一日三餐，照顧方面還是有保障的。
不過如果帶入個人情感，勸返就顯得冷冰冰了。
有一則新聞，是1月25日下午，89名湖北籍旅客突然湧入機場登機，南陽機場疫情防控值班人員，協調公安、機場力量，將乘坐這班16:50起飛的航班的所有人員全部勸下飛機，信息登記後調3輛大巴，連夜將89人運送至襄陽、棗陽等地。
這件事發生在武漢封城之後，南陽啟動重大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之前，南陽足夠果斷，但在當時其實是無法可依的。
我們查了一下航班，這班飛機從時間看似乎是CA4814，從南陽飛往北京。
我們無法知道，這89人如果飛去北京，會是什麼結果——疫情會擴散嗎？我們也不知道，在他們被勸返後，他們留在湖北又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如今湖北的形勢非常嚴峻，醫療資源很緊張，假如他們中有人感染了，現在又怎麼樣了呢？
不能細想，不敢細想。
無論怎麼做，想要導出好結果，在最完美的條件下，都只能乞靈於運氣。
需要“抄作業”嗎？
網上另一種聲音，則是要“抄河南的作業”。
河南有一些措施確實值得學習，但是把學習推廣稱為“抄作業”也太簡單了。
首先，各省自有省情在此，每個省的困難不一樣，應對方式也不一樣。河南即使應對得力，人口輸出較多的周口、鄰接湖北的信陽和南陽感染人數還是很多，這就需要更為有力的工作。
而另一個措施很得力但感染人數較多的省市浙江省，它有自己的特殊性。南邊的地級市溫州自湖北返回的人較多，造成溫州感染人數較多，這些人又尤其集中在樂清等幾個商人外出的集中地，這讓浙江的疫情呈現大分散小集中，局部尤其集中的現狀。全省的因應策略當然更為不同。
比如杭州紅會每日公示收支，物資審批提速至10分鐘。又比如，浙江新增確診數量上升，一大原因是1月28日，省衛生健康委將病例確診的權限已經下放到具有核酸檢測能力的醫療機構，不需要經過省疾控中心複核。因此浙江的確診數字是很值得信賴的，早點確診也有助於隔離治療，防止進一步傳播，體現了一個經濟大省在施政上的匹配度。
而浙江人民雖然受災嚴重，卻也能安心守在家中，可以說信心這種比黃金寶貴的東西，在浙江被維護得較好。
其次，河南的措施包含了緊急狀況下政府權威的擴大，在河南營造出了良好的秩序，但在其他省份也難以生搬硬套——執行者的素質本就不一致。
比如封路，有些地方封路導致一般性的交通都難以維持，湖南就出現了急救車被擋住的事情。
又比如登記外來人員信息，已經演變成了多地信息洩露，造成返鄉人員恐慌，減少了他們的信任並給日後的配合帶來困難。甚至出現了偽裝成洩密信息文件的電腦病毒程序，趁機入侵電腦系統（所以不手賤打開洩密文件也是對你有好處的）。
還有無錫的小區出現了一房主在被隔離觀察期間，其寵物貓被社區活埋的新聞，這足可以證明，緊急狀況下的措施很可能造成不良後果。（又是無錫）
而且很多措施只是緊急狀況下的事急從權，早晚要恢復正常的。被封的村子早晚會開放，無人的工廠早晚要運轉，疫情終究會過去，日子還要照常過——不照常過的話，後果怕很快會顯現，已經有飼料運不進村子導致養雞場損失的事情了，不久之後的禽蛋肉價可能不大好看。
緊急狀況下的授權，也需要監督。河南的很多舉措我認為值得點贊，但也需要群眾保持監督，片面地歸功於幾個領導人，並不正確，也並不安全。
最後，隨著春運第二波的到來，防疫工作還要面臨考驗。像河南、浙江這些做得較好但仍需要保持強度的省份，物資也較為緊缺了，大家可以想辦法向這兩個省份捐助物資，它們應該會對得起你的奉獻的。
參考文獻：
離開武漢的500多萬人都去了哪裡？大數據告訴你 https://www.yicai.com/news/100481655.html
2020年春運出行預測報告 http://jiaotong.baidu.com/landings/landing?id=49
2018年河南人口發展報告公佈 城鎮化率增幅全國第一 - 新華網河南頻道 http://www.ha.xinhuanet.com/news/2019-06/16/c_1124629337.htm
闞全程：目前河南的醫療資源有能力完成救治任務 - 新華網河南頻道 http://www.ha.xinhuanet.com/news/2020-02/01/c_1125516069.htm
河南省各級財政投入5.82億元抗擊疫情_央廣網 http://hn.cnr.cn/hngbxwzx/20200127/t20200127_524951147.shtml
河南“小湯山”箱式房吊裝全部完成_七環視頻_澎湃新聞-The Paper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5718872
南陽機場勸返89名湖北籍已登機人員，安排... 來自東方今報 - 微博 https://weibo.com/1672519561/IscxUa76T?type=repost#_rnd1580635182404
兩部門發文：一線醫務人員每人每天補助300元 - 國內 - 新京報網 http://www.bjnews.com.cn/news/2020/01/30/681608.html
抗擊疫情：企業復工復產 全力生產急需物資_河南要聞_河南省人民政府門戶網站 https://www.henan.gov.cn/2020/01-26/1285079.html
怕菜價上漲？河南官方炫富式穩物價_麥芒視頻-梨視頻官網-Pear Video https://www.pearvideo.com/video_1647443
鄭州市民扎堆搶購雙黃連，怕感染巡防員苦口婆心忙解釋-獨家-新聞-映象網 http://news.hnr.cn/202002/01/87693.html
南陽機場勸返89名湖北籍已登機人員，安排... 來自東方今報 - 微博 https://weibo.com/1672519561/IscxUa76T?type=repost#_rnd1580635341671
湖北人來鄭沒地兒去？鄭州這個辦事處設定點酒店安置，專人定時送麵包、雞蛋和水果 - 大河報網 https://www.dahebao.cn/detail.html?newsid=1488755
杭州紅十字會：物資審批提速至10分鐘，捐贈物資九成當日運達一線-新華網 http://www.zj.xinhuanet.com/2020-02/02/c_1125522132.htm
杭州紅十字會累計收到1.27億捐款，收支將每天公示|界面新聞 · 快訊 https://www.jiemian.com/article/3931651.html
首批3例新冠肺炎確診患者治癒出院_每日商報 https://hzdaily.hangzhou.com.cn/mrsb/2020/02/02/article_detail_3_20200202A061.html
公安部糾偏部分“硬核封路”，有急救車百米內兩度被卡|違法行為_新浪財經_新浪網 http://finance.sina.com.cn/wm/2020-01-29/doc-iihnzhha5222363.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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