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毒傳奇吉利德

抗毒傳奇吉利德


來源:華爾街見聞(ID:wallstreetcn)作者祁月 編輯位宇祥,文中觀點不構成投資建議。


醫藥界有一個關於藥企作死自己的故事:


有一家公司研發出了治療丙肝效果絕佳的藥,別家的藥治癒率最高才80%左右,他家的藥接近100%。藥一上市就被瘋搶,這公司數錢數到手抽筋。但是,就因為藥效太好,這病幾乎被消滅完了,結果沒過幾年,“藥還在、病人沒了、收入少了、股價跌了”……


這家公司就是今天的故事主角:吉利德科學(Gilead Sciences)。


就在幾天前,瑞德西韋只用了短短一天,就把奄奄一息的美國首例新冠肺炎確診患者從死神手裡拉了回來。


這個奇蹟瞬間就點燃了飽受病毒困擾的人們,也讓它背後的製藥公司吉利德進入了普通大眾的視野。


吉利德並不是醫藥界的Nobody,而是抗病毒領域裡一匹狂奔的黑馬。它不但憑藉一己之力僅用四款藥就做出了根除丙肝這一創舉,還在抗艾滋病毒領域做出了革命性的改變。如今他們已經吹響了進軍乙肝的號角,致力於徹底根治乙肝病毒。


01

“神藥”為什麼神?


原理並不複雜,只要初中生物學的好,就能理解。


雖然埃博拉病毒是一種絲狀病毒,新型冠狀病毒是一種冠狀病毒,外形上有很大的差異(顧名思義,一個長得像絲線,一個長得像小球上面頂著皇冠,下圖就是冠狀病毒一言難盡的長相),但它們有一個共同點:


都有一種RNA(核糖核酸)聚合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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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RNA聚合酶是幹嘛的呢?


當病毒進入人體細胞後,它們以自身為模板釋放出RNA聚合酶,必須有這種聚合酶,病毒才能完成將自己的遺傳信息保存在人類DNA上、從而實現感染宿主的過程。


這種在RNA指導下的DNA合成過程叫逆轉錄,因為這與從DNA到RNA的人類基因的轉錄過程相反。


反過來說,如果沒有RNA聚合酶,新型冠狀病毒和埃博拉病毒即使進入人體,也沒辦法傷害人類。


瑞德西韋正是利用了埃博拉病毒和新型冠狀病毒的這種弱點,它的作用就是抑制RNA聚合酶,干擾病毒把遺傳信息複製在人類DNA上。通俗地說,這種藥物就是不讓病毒基因成功繁殖,令其“斷子絕孫”。


瑞德西韋的抗病毒原理聽起來非常合乎邏輯,但它並不能包治百毒。


不同的病毒即便屬於同一個家族,也可能需要不同的抗病毒藥物。科學家需要先解碼病毒的完整基因序列才能進行針對性地藥物研發,這個工作難度很大。最重要的是,冠狀病毒是一種單鏈RNA,在複製過程中缺乏矯正能力,因而變異的可能性很高。


這意味著,像瑞德西韋這種抗病毒藥物的研發實際上非常讓人頭疼。從這個角度上說,它背後的醫藥公司是默默無聞的英雄。


這家公司是吉利德科學(Gilead Sciences)。


02

“神藥”之母:吉利德


與默沙東、強生等老牌藥企八抓魚一樣涉足多種疾病領域相比,吉利德這家公司實在是太專一了,從創建至今,他們始終都把重心放在治療兩類病毒的藥物上面,一類是艾滋病,一類是肝病。


為什麼是這兩個領域?因為近三分之一的艾滋病毒感染者同時還染上了肝炎病毒。


1987年,年僅29歲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畢業生Michael L. Riordan在加利福尼亞州Foster City成立了一家生物醫藥公司。但公司的名字Oligogen被人吐槽太拗口,於是,他根據《聖經》中多次提及的一種古老藥物“植物滲出的芳香脂”(balm of Gilead)把公司名稱改成了Gilead Sciences。


Michael L. Riordan曾在菲律賓工作時不幸感染了登革熱,被病毒虐得死去活來,他一直想要推出治療遺傳疾病的藥物,但這藥在實驗室裡屢遭失敗。1996年,Michael L. Riordan黯然離開掌舵人的寶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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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由此前供職於百時美施貴寶的John Marti任吉利德首席執行官,這位希望能利用自己在核苷酸方面的研究特長來開發有效的抗病毒藥物。從此以後,吉利德就走上了抗病毒藥物領頭羊的金光大道。


然而,吉利德公司走得並不順暢,他們拿到第一個美國藥物上市審批足足花了9年時間。直到1996年,用於治療艾滋病患者鉅細胞病毒性視網膜炎的藥物Vistide獲得美國上市批文,吉利德公司零的歷史才終於被打破。


這還不算最煎熬的。吉列德從開始運營到實現盈利,花了整整14年時間。2001年,這家公司終於扭虧為盈,賬面上報出了5230萬美元的淨利潤。從那以後,公司就像坐上了火箭一樣,業績亮瞎眾人眼。


隨便看一個吉利德的核心產品,你就知道他們的銷售有多麼火爆了。


丙肝核心藥物之一SOVALDI(學名Sofosbuvi,俗稱“吉一代”的索磷布韋,中文名索華迪)2013年12月獲得上市批文,上市僅兩個季度就進賬57.5億美元,當年狂銷103億美元。這是當時全球新藥銷售史上新的記錄。


它的升級版HARVONI(學名Ledipasvir & Sofosbuvir,俗稱“吉二代”的來迪派韋90mg/索磷布韋400mg,中文名夏帆寧)同樣大賣,2014年10月上市,兩個月就創收21億美元。


那一年,吉利德的總收入整整翻了一倍,達到249億美元。經調整後的淨利潤達到133億美元,幾乎是上一年(2013)的四倍。


能賺來這麼多錢不是沒理由的——吉利德的藥價格非常昂貴。“吉一代”SOVALDI一個療程的費用是84000美元,算下來,平均每一粒藥的價格超過1000美元。“吉二代”HARVONI更貴,一個療程94500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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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這麼貴,但它們效果好啊,治癒率接近100%。所以在上市第一年,美國的市場需求火爆到足足有14萬患者在服藥。


2017年春天,吉利德股價自1992年上市以來的累計漲幅成功突破17500%,不知道“股神”巴菲特那時有沒有後悔拒絕這家公司。


說起這件事就要回到1988年。年輕的Michael Riordan憑藉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精神,極力邀請巴菲特作為董事或者投資人加入公司。


不過,巴菲特最終手寫了一封回絕信:“對不起,我給貴公司帶不來任何特殊的東西,除了我的名聲。”


03

吉利德“牛”在哪裡?


1)抗艾滋領域“全方案雞尾酒療法”


在艾滋病預防和治療領域,雖然吉利德是後起之秀,但他們突破性地實現了“全方案雞尾酒療法”,把艾滋藥物的主流轉向了口服一片藥,改寫了人類對抗艾滋病的歷史。


雞尾酒療法可不是說用雞尾酒喝藥,而是配藥時同時使用多種藥物,就像是調配雞尾酒一樣,這是上世紀90年代中後期華裔科學家何大一提出的新辦法。


雞尾酒療法以三聯療法和四聯療法為主,也就是三種或三種以上藥物聯合使用。這種方法藥效好,能減少單一用藥產生的抗藥性,能延長患者生命。從此以後,人類對艾滋病的控制開始有了質的飛躍,艾滋病逐漸從必死症變成了可以控制的慢性病。


然而雞尾酒療法需要其他機制的抗病毒藥物聯合使用,幾種藥還不能同時吃,而是有服藥的先後順序或者有一定的時間間隔要求。一旦沒按照醫囑服用,治療效果就會大大下降。


更重要的是,患者如果沒有按時服藥,他們很可能會產生抗藥性,讓後續治療更加困難。此外,這種療法副作用明顯,而且很不方便,很多藥需要注射或者吸入。


2004年,吉利德推出了第一個“半方案”雞尾酒Truvada,只需要與依非韋倫搭配服用。兩年以後,吉利德成功將這兩種藥整個成一種藥,製成了真正的“全方案”雞尾酒療法藥物,取名Atripla。這種三聯單片複方劑讓患者用藥從每天20多粒減少為每天1粒,而且病毒抑制率較高、不良反應較小,讓致命性的艾滋病變得可控。(下圖為Truvada對抗艾滋病毒示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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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數年,吉利德依法炮製,陸續推出了Stribild、Genvoya、Complera和Odefsey,逐漸“稱霸”艾滋病藥物市場,目前佔據四分之三的市場份額。這些新的治療方案令吉利德對HIV的控制力進一步加強,患者的耐藥性大幅下降。


2)消滅丙肝


雖然成功開發出一系列艾滋病藥物讓吉列德戴上了抗病毒專家的光環,但真正讓這家公司名聲大噪並坐穩全球抗病毒巨頭這一江湖地位的,卻是治癒丙肝的藥。


吉利德對於丙肝這種疾病的影響是顛覆式的。


2011年,吉利德的抗艾滋病毒藥物研發速度放緩、複方製劑中的幾種關鍵成分專利也陸續面臨到期。吉利德與其他幾家對手公司一樣,將資源向丙肝藥物上轉移。


在吉利德丙肝神藥上市之前,對付丙肝病毒的藥物療效都比較有限,治癒率也只有50%-80%,而且主流方法是注射干擾素,它的療效不確切,還可能導致一系列嚴重的副作用,比如類似流感的症狀、貧血、抑鬱。


吉利德狠狠地踢了臨門一腳,直接把治癒率拔高到了空前高的水平:逼近100%。幾乎是在短短三四年間,丙肝幾乎被吉利德徹底滅掉了。而實現這一創紀錄的壯舉,吉利德只用了四款藥。


2013年12月底,俗稱“吉一代”的抗丙肝病毒藥物Sovaldi獲得FDA上市批文。這款藥針對2、3基因型慢性丙肝的治癒率超過90%。而且,它只需要口服,對於很大一部分類型的丙肝不用搭配干擾素,整個療程也只有3個月。


Sovaldi這種神藥一上市,立即橫掃市場,幹倒了一批丙肝藥對手,刺激了口服類藥物市場急速擴增。上市第一年,Sovaldi就以百億美元的銷售額衝上了全球最暢銷藥物榜單第二名,創造了新藥銷售史上的神話,至今都無人打破。


吉利德不僅一年就接近收回了收購Sovaldi研發企業的成本,還憑此進入全球製藥企業TOP 10俱樂部,就此成為丙肝治療領域當之無愧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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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吉利德並沒有“讓子彈多飛一會兒”,讓Sovaldi賺更多的錢,而是趁熱打鐵,在不到一年時間裡又推出了“吉二代” Harvoni。它不僅見效迅速,而且讓病人徹底擺脫了干擾素。


隨後幾年,吉利德又一鼓作氣推出了“吉二代”““吉三代” “吉四代”丙肝藥,覆蓋了所有6種基因型丙肝病毒,它們都能迅速阻斷靶標病毒,從而根除丙肝。這與十多年前令吉利德一舉成名的抗艾滋藥物有著本質的不同,後者只是控制感染,而且需要終身服藥。


競爭對手慘不忍睹。2014年,也就是“吉一代”上市僅一年後,由Vertex和強生聯合開發的丙肝熱門藥Incivek(特拉瑞韋)宣佈退市,默沙東Victrelis的當年收入從4.28億美元急劇萎縮到1.53億美元,強生Olysio(西美瑞韋)雖然獲得23.02億美元,但也是曇花一現,2015年縮水七成,只有6.2億美元,2016年更是隻有區區1億美元……


然而沒過幾年,投資者發現,吉利德自己的丙肝藥業績從2016年起出現下滑,2017年全年營收從前一年的304億美元下降到261億美元,丙肝產品收入驟減四成,只有91億美元。而且,不是他們一家,整個丙肝藥物研發公司的業績都在下跌,2018年,全球直接抗丙肝病毒藥物的市場規模比2015年巔峰時期縮水超40%。


這也不難理解,丙肝屬於傳染病,當歐美患者被大規模治癒,就會出現市場顯著萎縮而藥物相對飽和,自然會影響吉利德。公司首席財務官Robin Washington當時坦誠,新的競爭和病人逐漸減少是導致收入下滑的主要原因,還預計2018年丙肝藥物收入會“腰斬”到35-40億美元之間。


受業績下滑拖累,吉利德股價從2015年8月的125美元高點開始一路下滑,進入漫漫跌途,如今只有60多美元。


可以說,在治癒丙肝方面,吉利德完美演繹了什麼叫“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最後自己也無路可走”。


3)推出史上最安全乙肝新藥


制服了丙肝之後,吉利德又瞄上了乙肝。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像幹掉丙肝一樣,消滅乙肝。


但這並不容易。和丙肝一樣,乙肝也是“難纏的小鬼”。乙肝可以導致肝硬化,是全球80%原發性肝癌的直接病因。


據估計,全球約有2.57億人患有乙型肝炎。中國約有8600萬的乙肝感染者和大約2000萬的乙肝患者,發病率還在持續上升,每年大約有30萬人死於乙肝病毒相關的肝硬化。


治療藥物有沒有呢?有,但無法做到功能性治癒,都只能抑制病毒,患者需要長期服藥。而且,效果好的不多,容易產生副作用和耐藥性。


目前市面上的常用抗乙肝藥主要分兩種:免疫調節劑(干擾素)和直接抗病毒藥物(口服核苷類藥物)。兩種藥各有各的缺陷,前者副作用大、非口服,用藥不方便,後者會產生耐藥性。


但吉利德一出手,局面就有了顯著的改變。他們先後推出了兩款抗乙肝病毒藥物,TDF(替諾福韋,Viread,中文名韋瑞德)及其升級版TAF(替諾福韋艾拉酚胺富馬酸,Vemlidy,中文名韋立得)。其中,TAF被譽為“史上最強” 乙肝新藥,服用劑量僅為TDF的十分之一。


這兩種藥立即搶了很大一部分市場,成了三類主要口服乙肝藥物的其中兩類。兩款藥都是核苷類逆轉錄酶抑制劑,只需口服,每天只要服用一次,幾乎沒有耐藥性、副作用少。


雖然TDF和TAF還不能徹底消滅乙肝,但能夠有效長期地抑制乙肝病毒的複製,從而避免肝臟進一步惡化,大大降低了肝硬化和肝癌的發生率,延長了患者壽命。


4)用消費品思維做藥品


說起吃藥,大家都有痛不欲生的體驗吧。輕則苦口,重則噎嗓子,更厲害的就是吃一堆五顏六色的藥片,中藥丸就更不用說了,一次要吃的量可能就是一把。


醫藥公司的思維似乎很粗暴:只要能治好病,誰會管你喝藥是什麼體驗呢。


但吉利德就不是這樣,他們非常能體恤病患的痛苦。他們的藥綜合考慮了患者在用藥便利性、劑量、藥效、副作用等方方面面的感受。每一次明星級藥品上市,幾乎都像是楊貴妃登場,令六宮粉黛無顏色。


第一大亮點:只推口服藥片,而且大幅度減少服藥劑量,“數片合一”,把需要同時服用的多種藥物、多粒藥片的傳統療法一步到位,直接壓縮成一片藥,而且每天只需要吃一片。


歐美慣用的三聯療法甚至四聯雞尾酒療法只能抑制病毒複製,並不能徹底治癒,一般都具有嚴重的副作用和耐藥性。而且服用不方便,常用的干擾素不能口服,一般是注射或者霧化吸入。這些療法的治療時間通常都在一年左右,治癒率平均在50%。


但吉利德一出手,就讓眾多患者眼前一亮。丙肝神藥“吉一代”Sovaldi簡單方便,不僅口服,而且每天只需要吃一片,比很多感冒藥的劑量還要小。雖然它的升級版“吉二代”和“吉三代”都屬於二聯療法藥物,“吉四代”是三聯療法藥品,但都是一天吃一片就好,是複方單一片劑治療方案。患者也不需要做基因檢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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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大亮點:一片通殺


這意思就是針對略有區別的疾病家族,吉利德逐漸升級藥物,讓它最終能夠治療同一類型的所有疾病。


被稱為“吉三代”的丙通沙就是這樣。相比於“吉一代”索華迪在面對基因1和4型丙肝仍需聯用干擾素注射,丙通沙可以治療全部6種基因型慢性丙型肝炎病毒的成人感染患者。它還不受患者肝臟受損程度的影響,幾乎適用於臨床上所有的感染患者。


而且,丙通沙的治癒率進一步提高到了99%。


它的治療時長也變得更短,很多患者只需服用8周,而不是12周。


5)市場策略:強勢凌厲+價格分層


在某種程度上,吉利德可以說是顛覆了醫藥行業的銷售傳統,改寫了藥品市場競爭的規則。


沒別的,實質上就是價格戰,但不是單純的拼死降價。方法就是在不同國家和不同市場採取分層定價策略。


傳統醫藥公司在很多年裡始終不願意為了發展中國家和貧困國家的患者而降低價格。但吉利德從中總結出經驗,自2003年開始在不發達國家推行低價銷售策略。這種辦法一開始並不成功,隨後受到越來越多不發達地區患者的歡迎,大型藥企最後也不得不降價應對。


在埃及,丙肝神藥Sovaldi每瓶只賣300美元。針對中國龐大的丙肝病患群體,吉列德的藥品定價明顯低於美國。去年,吉利德在參與一次藥品談判時直接降價85%,從而成功入局。丙肝藥物索磷布韋維帕他韋片(丙通沙)、治療HIV-1感染的藥物艾考恩丙替片(捷扶康)的定價只有美國的15%。乙肝新藥丙酚替諾福韋片(韋立德)2018年12月在中國上市時的定價為1180元,大概只相當於美國價格的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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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來自新華社,2月5日,中國工程院副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院長王辰院士(右一)介紹項目情況。


另外,吉利德還非常擅於營銷自己的藥品,辦法就是藥品上市之前提前造勢。


當年丙肝神藥還處在研發階段,吉利德就通過各種渠道大肆宣傳它的極高治癒率,讓這款藥在患者和醫生中有了很高的知名度。


這讓大量尚未出現嚴重症狀的丙肝患者抱著很大希望,因此遲遲不進行治療,有的一拖就是好幾年。


最終,藥品一上市就被搶購,被抑制的需求出乎所有人意料,連吉利德的管理層也很吃驚。


6)超強的創新能力


高盛曾經在研報中表示,發明治癒型藥品的企業是不可持續的,因為每治癒一種疾病,就意味著病人數目的減少和企業營收的下滑。但有一種情況例外,就是這家企業不斷投入新技術、新研發,在不同治療領域推出突破性的革新療法,引領創新。


吉利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們能持續推出暢銷藥品的終極奧義,就在於常年保持極強的創新能力。


在IDEA Pharma評選的第九屆(2019)年度藥物創新指數排名榜上,吉利德擊敗了輝瑞、默克、羅氏等一批老牌醫藥巨頭,榮登冠軍寶座(下圖)。自2016年以來,吉利德在藥物創新指數中的排名每年都會上升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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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利德2018年高達60%的收入都來自於新藥,這個比例比其他公司高出了兩倍還多,是創新榜單排名前30公司平均值的6倍。


按照IDEA Pharma的說法,吉利德是唯一一家持續推出新藥,並能在新藥上市2-3年內奠定其“重磅炸彈”地位的公司。


在創新方面,吉利德不像是一家醫藥企業,更像是科技公司。


通常而言,藥企在研發出暢銷藥之後,往往會延後藥品升級換代,以便儘可能地讓這款新藥為企業賺來更多的錢。但吉利德不這麼做,而是繼續高歌猛進,不停地推出新產品。而且,很多產品都是以前一代產品為基礎,研製出大幅優化的新一代產品,從而打造出一個系列。


“吉一代”Sovaldi在2013年12月才獲得上市批文,“吉二代” Harvoni在第二年10月就獲得了審批,這種速度在醫藥界非常罕見。


“很少有人會在自家藥物獲得批准之前就著手研發替代性產品。這就是吉列德的發展速度。”時任總裁兼首席運營官John Milligan曾經驕傲地說。


到了2018年,由於自家的藥物接連升級,Harvoni的銷售收入跌去了七成多。


但這樣的自我革新效果非常也顯著,特別是在抗艾滋藥物方面:吉利德在美國抗艾滋藥物市場的份額原本在2015年第三季度下降至快要跌破70%,但TAF的成功刺激著公司市場份額在短短兩年間又回升至78%。


古人說了,要想看得遠,就得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吉利德顯然是深諳此中深意的,他們太擅長把現有藥物做翻新提升了,似乎跟翻修房子一樣簡單。


葛蘭史素克的一款乙肝藥就曾被吉利德拿去發揚光大了。這款藥名叫阿德福韋酯,本世紀初上市,藥效很是不錯,但患者容易產生耐藥性。吉利德研究了一番,把這藥的分子結構稍微調整了一下,主架構都沒變,就此造了一款新藥出來,效果顯著提升、耐藥性可以忽略不計,這就是現在暢銷全球的乙肝藥品主力選手替諾福韋(TDF)。


這還沒完。


TDF雖然是阿德福韋酯的大幅升級版,但還有個缺點沒改掉,就是輕微傷腎。而且它的專利期截止到2017年。


吉利德又是一番操作,把TDF翻修了一遍,同樣是把分子結構稍作修改,把傷腎這個BUG補了補,殺腎力降低到了TDF的10%,服用劑量也減少到十分之一,就搖身一變成了上文提到的安全性更高、毒性更小的新一代乙肝暢銷藥TAF,2018年推向了市場。


吉利德不但敢於革自己的命,而且速度非常快,有時候還會加速“淘汰”前一代藥品。


經典的艾滋病預防和治療藥物Truvada(舒發泰)原本到2021年才會專利失效、面臨仿製藥洶湧襲來的競爭,但吉利德卻悄悄地把授權仿製藥品的時間提前了一年:一家名為梯瓦的公司經過吉利德的同意,準備在今年9月30日在美國市場推出Truvada仿製藥。


IDEA Pharma首席執行官Mike Rea去年對吉利德的創新能力給出了極高的評價:


吉利德在藥物創新方面的成就引人矚目,他們重新定義了該行業成功的概念,推出了真正有意義的藥物,他們推崇創新性和原創性而非漸進主義。


7)連環併購


吉利德的創新,並不是單純地自己埋頭搞研發,而是主要採用“拿來主義”:要麼為了某種藥物買下整個公司,要麼和其他公司開展藥物研發合作。


對於這一點,吉利德從不掩飾。前總裁兼首席運營官John Milligan曾經直白地表達過他們的野心:“我們的科學專長就是找出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然後嘗試將其引入吉利德。”


這種思路完全可以理解,畢竟,美國一種新藥從研發到上市,可能需要15年之久。


第一代艾滋病暢銷藥Truvada就是吉利德“花式創新”的典範:為了拿到這種藥的專利權,吉列德出手買下了製藥公司Triangle Pharmaceuticals。兩年以後,他們又與百時美施貴寶合作,結合之前的藥物,把3種不同成分的藥結合在一片藥品中,這就是第二代明星級艾滋藥Atripla。


這種為了新藥而買買買的購物清單太長了:


1999年3月,吉利德收購了位於科羅拉多保爾德的製藥公司NeXstar。當時NeXstar年銷售額為1.3億美元,是吉利德年銷售額的三倍。NeXstar有兩款利潤豐厚的藥品,一個是抗真菌注射針劑AmBisome(安必素),另一種是供艾滋病人服用的藥物DaunoXome(鹽酸柔紅黴素脂質體)。


2003年1月,吉利德完成對於三角藥業(Triangle Pharmaceutical)的併購。


2006年11月,吉利德斥資1.333億美元,買下由德國公司Degussa全資持有的加拿大原料藥供應商Raylo Chemicals。


2006年,吉利德又併購了擁有治療肺動脈高壓藥物安倍生坦的製藥公司Myogen,成功將業務擴展到心血管領域。同年,吉利德還收購了Corus Pharma,這家公司研發出抗生素aztreonam lysine和另外兩款吸入性抗生素。


2013年,吉列德收購YM Biosciences,從而將JAK族群抑制劑收入囊中。


2015年吉利德一口氣收購了三家制藥公司:Phenex Parmaceutical、EpiTherapeutics、Galapagos NV。


2016年,吉利德收購了Nibus Appollo。


最知名也是最成功的收購發生在2011年。


在時任CEO John Martin的主導下,吉利德開價110億美元收購製藥公司Pharmasset,這是當時吉利德市值的三分之一,交易溢價率更是創出了當時的藥企記錄:94%。而當時Pharmasset還是個只有82名員工的小公司,一直在虧損,而且其二期到三期臨床試驗的失敗率高達50%。


華爾街驚呆了,他們覺得吉利德瘋了。於是,吉利德股價在一天之內大跌12%。


吉列德真的瘋了嗎?他們只是在一次醫學會議上偶然瞭解到,Pharmasset研發的一種名為PSI-7977的藥物在短短12周內對丙肝的治癒率接近100%,遠超當時45%-80%的治癒率——這種藥就是後來的Sovaldi——兩週後,吉利德就發佈了收購聲明。


毫無疑問,這筆交易是一次豪賭,後來它被《福布斯》雜誌評為“史上最佳藥企併購案”。


這樣的例子不止一個。1999年,吉利德通過收購NeXstar連帶著擁有了可注射真菌治療劑Ambisome的所有權。兩年以後,Ambisome成為吉利德的頂樑柱,於2001年為公司貢獻了70%的全年營收。2016年,它的銷售額增長到了當年的兩倍多。


多個併購讓吉利德的資產和收入不斷擴大。2009年,《財富》雜誌將吉利德評為“成長最快公司”之一。


吉利德也不是盲目地進行收購,他們有三大原則:


第一,更青睞那些擁有已進入研發階段藥物的企業。


第二,他們發現,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通常願意在不易創新的領域加快對相關藥物的審批。


第三,吉利德的高層管理人員都是有擁有一定成就的化學家,他們能夠迅速認識到某種藥物的潛力。當初將Sovaldi提交FDA申請“優先審查”時也是如此。FDA很快就要求吉利德將Sovaldi作為“突破性療法”提交,並建議他們取消48周的臨床試驗。


不會有人對吉利德頻頻收購感到奇怪,事實上,人們反而還樂此不疲地猜測吉利德下一次會買哪家公司。畢竟,有龐大的現金在手,不收購都說不過去了。在2016年至2017年期間,吉利德一度坐擁138億美元自由現金流,幾乎追平當時的醫藥界“現金流之王”強生。


要說收購有什麼負面效果,可能是明星產品的光環逐漸褪色。


比如當年風光無限的Ambisome,在被吉利德收購的十八年間,其銷售額在總收入中的佔比由於產品線擴增而不斷被稀釋,2016年只剩下1%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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