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水滸傳》,不少讀者認為,梁山真正的軍師其實是神機軍師朱武,智多星吳用根本不懂戰爭謀略,只會坑人上山,這從二人的綽號也能看出來。之所以這麼說,主要是因為以下這些事件。
朱武在梁山大聚義後職位是參贊軍師,之前曾出過計謀;招安後朱武則擔任盧俊義軍師,曾多次識出遼軍的陣法,而吳用所識不多。至於吳用,智取生辰綱不久就被何濤破案,結果只能帶著晁蓋等人上梁山;此後,吳用還曾賺李應全家上山,在盧俊義家寫藏頭反詩,結果盧俊義家破人亡;吳用甚至還曾出錯,他讓蕭讓金大堅假冒蔡京書信,差點害死宋江和戴宗等。
基於這些,所以很多讀者認為,朱武能力遠超吳用,梁山上只有朱武才是梁山軍師,吳用只會坑人。不少讀者還痛罵吳用是“狗頭軍師”“打壓朱武”“害了盧俊義全家”“只會坑人害人”,甚至,有人從吳用的姓名和原本職業教書匠出發,罵他是“無用之人”“教書先生毫無大才”等。
那麼,吳用的能力到底如何?他真的只會坑人,不會謀略嗎?究竟該如何評價他?朱武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很高,他真的如一些讀者所言,能“吊打吳用”嗎?帶著這些問題,我們從原著中具體的戰績,和作者的態度來分析,看看吳用和朱武,到底誰更勝一籌。
一、從原著內容來看
要看吳用和朱武的能力,最好就看他們的戰績,把二人做個對比,誰的戰績更多更強,二人的能力就可以一目瞭然。接下來,先說朱武的戰績。
1. 朱武的戰績
招安之前,朱武的戰績不多,就三次而已。
第一次是苦肉計。陳達因為要去借糧,途徑史家莊時與史進交手,結果被活捉。朱武沒辦法,用了個苦肉計,他和楊春綁了自己,請史進把他們仨人一起送到官府。史進感三人義氣深重,放了陳達,並與三人結交,還因此毀了史家莊,他自己也逃亡江湖。從計謀上來說,朱武是成功的,不過連累了史進。史進在江湖流落後,最終還是選擇落草少華山。
第二次是華州之戰。史進落草少華山後,曾救助一位畫匠王義,得知王義的女兒被華州賀太守搶去後,史進孤身去行刺,可惜沒成功反被捉住。原著說朱武“毫無計策”,也沒有任何行動,後來魯智深為救史進,也去行刺,依然被活捉。最後,還是宋江、吳用等人賺金鈴吊掛,才攻破華州,救了史進和魯智深。
第三次是芒碭山之戰。梁山要破芒碭山的樊瑞、李袞和項充,當時少華山的史進、朱武、陳達和楊春已經歸順梁山,史進自告奮勇帶著朱武等人去攻打芒碭山。然而,在混世魔王樊瑞沒用法術的情況下,史進被打敗且差點受傷,陳達中飛刀,而朱武毫無表現,根本沒有任何計策。最後,還是公孫勝破了芒碭山。
可以說,上梁山之前,朱武兩次沒有表現,一次玩苦肉計,勉強算成功。活捉高俅之時,朱武曾建議宋江找宿太尉幫忙完成招安大業。不過,吳用也看出了高俅忘恩負義,不會幫梁山招安之事。
招安之後,朱武表現較多,有失手的時候,也有比較出色的時候。
比如,攻打遼國時之戰,朱武先後識破兀顏延壽的太乙三才陣、河洛四象陣、循環八卦陣和八陣圖,後來他還認出了兀顏統軍佈置的太乙混天象陣。但是朱武只是看破陣法,並沒有破解陣法。另外,朱武還曾打破六花陣,計取昱嶺關。
除了這三次朱武的表現可圈可點外,其他時候朱武並沒有很厲害。
比如,朱武曾佈置“鯤化為鵬陣”,按他所言這個陣法能變化,威力很大,然而實際上這個陣法根本沒有發揮任何作用。
四個番將,乘勢趕來;西北上來的番軍,刺斜裡又殺將來;對陣的大隊番軍,山倒也似,踴躍將來,那裡變的陣法。三軍眾將,隔的七斷八續,你我不能相救,只留盧俊義一騎馬,一條槍,倒殺過那邊去了。
此戰的結果是,朱武陣法被破,盧俊義也與大軍失去聯繫,且先後兩次遇險,一次是單挑耶律四將,一次是遇到千人隊的遼軍。若非盧俊義神威勇武,他這個主帥恐怕已經死了兩次了。
另外,獨松關之戰時,周通戰死、李忠受傷,董平左臂受傷;歙州之戰前,朱武預料到敵人會劫寨,提前做了佈置,不過被高侍郎識破(高侍郎雖然識破,但被龐萬春說服),最終朱武還是打敗敵軍。
南征北戰期間,朱武或者他和盧俊義攻克的城池,只有西京、晉寧、汾陽、宣州、湖州、德清縣、獨松關七處。
總結來看就會發現,朱武只是在識陣方面強,但是沒有破陣能力,自己佈置陣法也很一般。他有過精彩的表現但很少,表現一般甚至很差的時候較多,只能算是一般的軍師。
2. 吳用的戰績
無論招安之前還是之後,吳用的戰績都非常多。
招安之前,吳用出場就玩了一次“智取生辰綱”,騙過了楊志,劫走了價值十萬貫的金珠寶貝儘管最後還是敗露,但從計謀上看,這次算成功。他曾設計打敗黃安的兩千人馬,且活捉黃安。第三次打祝家莊時,吳用設計與孫立裡應外合,最終殺敗祝家莊。高唐州之戰,吳用更是高光,不但兩次看出高廉,打敗高廉且射傷高廉,而且後來提前埋伏,直接幹掉高廉的三百神兵。最後,吳用冒充援軍,打破高唐州,雷橫殺了高廉。
還有青州之戰大破連環馬;華州之戰,一打大名府,二打大名府,曾頭市之戰,東平府之戰,東昌府之戰,二贏童貫,二敗高俅,三敗高俅,都是吳用的主意。一贏童貫時,則是吳用和宋江一起的計策。這些戰役中,吳用還設計活捉了呼延灼、關勝、張清、索超等猛將。
招安之後,吳用同樣有多次精彩的表現。
檀州之戰,宋江和吳用共同定下計策;攻取霸州時,也是吳用的計策;幽州、潤州、燕京、宛州、山南、荊南、東川、安德、雲安、南豐、蓋州、昭德、襄垣、太原、威勝、潤州、丹徒縣、常州、無錫縣、蘇州、秀州、杭州、睦州、歙州等城池的戰役中,基本都是靠吳用的計策。因為實在太多,所以不一一詳述具體過程。
可以發現,南征北戰期間,吳用打下二十多處城池,遠遠比朱武要多。而且,吳用還幾次救過宋江,以及被困無奈的盧俊義和朱武。
當然,吳用並不是一直都很成功,他也有失手的時候。比如,救宋江和戴宗時出過紕漏,但後來還是做了補救措施,並最終救了宋江和戴宗;杭州之戰時,吳用出了兩次計策,都沒有攻下杭州,還折損索超、鄧飛和劉唐(爭奪頭功衝入城中,被千斤閘壓死)三位將領。
縱觀吳用的戰績可以發現,除了杭州之戰失算外,其他時候他都是算無遺策。可以說,吳用一生三十多次計策,除了寥寥幾次的失策,其他時候都很成功。另外,細度原著也會發現,吳用先後用過裡應外合、瞞天過海、以逸待勞、將計就計,反間計、連環計等,足以說明他的軍師謀略之高明。
把二人的戰績對比後,朱武厲害還是吳用厲害,這個問題的答案不言而喻。
二、從作者角度來分析
1. 從作者旁白來看
朱武出場時,作者就點明說他“雖無十分本事”(簡本中說“雖無本事”),至於朱武的贊詩中,作者則說“今堪副吳用,朱武號神機”。一個“副”字,足以說明朱武是不如吳用的,這話的意思甚至說出了朱武的定位,他只是相當於吳用的副手。
而吳用一出場,作者就用一首《臨江仙》,贊吳用“六韜三略究來精。胸中藏戰將,腹內隱雄兵。謀略敢欺諸葛亮,陳平豈敵才能”。
第六十一回開篇,作者用一首《滿庭芳》誇吳用“瀟灑綸巾野服,笑談將白羽麾兵”“遂使玉麟歸伏,命風雷驅使天丁”;七十六回中,作者又用一首《西江月》讚美吳用等。兩人讚詞差距之大,足以說明在作者眼中,吳用比朱武更厲害。
2. 從水滸源流角度
從水滸源流角度來看,同樣能證明吳用比朱武強。
在《宋江三十六人贊》《大宋宣和遺事》中,吳用就已經登場,且其定位已經是軍師、智多星。《大宋宣和遺事》中他甚至還統領過樑山,《水滸傳》中,宋江生病時也是吳用暫時統率梁山。至於元代水滸戲中,吳用則更活躍,且一直是梁山軍師。至於朱武,此前一直沒有他,應該是作者原創人物,目的是後期招安宋江盧俊義分兵時,讓盧俊義多個軍師。
其實,不惟在文韜武略方面朱武不如吳用,即便是武藝方面,朱武也不如吳用。
儘管原著中說過朱武能使雙刀,但是他從沒有用過,也沒有具體戰績,他的雙刀和武藝,只是擺設。而吳用則不同,作者不僅多次說他“文武雙全”“一雙銅鏈掛腰間,文武雙全師範”,而且還提到了吳用使用雙鏈。
劉唐大戰雷橫時,兩人打了五十回合不分勝負。激鬥之時,吳用手掣雙鏈,一下就分開了劉唐和雷橫。儘管這不能說明吳用武藝有多高,但也能發現他出手不俗。畢竟,雷橫和劉唐都是步戰高手。
最後,花榮和吳用在宋江墳前自縊,但花榮是擔心被陷害,毀了名聲,才選擇自殺;而吳用則為了宋江的義氣而死。
吳用道:“我得異夢,亦是如此,與賢弟無異,因此而來。今得賢弟到此最好,吳某心中想念宋公明恩義難捨,交情難報,正欲就此處自縊而死,魂魄與仁兄同聚一處。身後之事,託與賢弟。”
作者在詩中也說吳用是“一腔義血元同有,豈忍田橫獨喪亡?”。表明了吳用為宋江而死,就像田橫死後,部下五百義士甘心隨之赴死一樣。朱武則沒有這份魄力,無論是他早先跟隨的史進,後來的宋江還是盧俊義,三人都死了。朱武沒有選擇為義而死,只是遁跡江湖,選擇修道去了。
當然,我們不能因此責備朱武,但這裡也能發現吳用對宋江的義氣,實在是深重。他可以不死,但是為了義氣,他還是毅然選擇了死亡。
很多人說吳用只會坑人,算計人,比如徐寧、李應、盧俊義等,但是朱武不會坑人。
實際上,盧俊義家破人亡,是因為他自家出了問題,妻子和管家李固私通。如果家庭沒問題,比如李應,即便他們上山,家眷也都會好好保護。何況,這些人本就是天星之一,註定要上梁山的。
另外,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軍師本就要算計人,這無可厚非。
《三國演義》中,徐庶打敗曹仁後,曹操就在程昱的見一下,把他母親捉住,模仿其母筆記騙徐庶。徐庶只得離開劉備,徐母也因此而死。諸葛亮為了活捉姜維,收為己用,也曾派兵攻打薑母所在的冀縣,最後成功收服姜維。
同樣的事情,在《三國演義》中叫謀略,到了水滸吳用身上,就叫算計人、坑人,這樣雙標的評價,對吳用來說太不公平了。
至於說“吳用等於無用”“一個教書先生懂什麼兵法”則更荒誕。吳用的姓名,宋元時期就已經確定,水滸作者只是沿用,沒有諷刺之意。還有,諸葛亮出山之前,也毫無名頭,這並不影響他的成就;吳用之前做教書匠,怎麼就不能成為軍事家呢?身份和成就沒有必然聯繫。
總之,從作者角度來說,無論是哪一方面,吳用的能力都比朱武強。網絡上流行的“朱武遠勝吳用”,要麼是沒看原著,要麼是斷章取義,根本不是客觀的評價。討論水滸問題,需要尊重原著,通過實際的案例來分析,而不是根據個人喜好杜撰,或者憑空捏造。
參考資料:《宋江三十六人贊》《大宋宣和遺事》《水滸全傳》(明代楊定見修訂本,明代袁無涯刊行,一百二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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