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中独自“留守”家中的孩子们
戴着口罩的小女孩独自倚在床边抽噎,门口一个女声边哭边哄:“你在里边乖乖的听话啊,不要出去,听见没。”
2月4日,这段标注为“全家被隔离,只有小女孩一个人在家”的视频,被众多网友转发,很多网友说都不想看第二遍:看得眼泪直打转,揪心般疼。
虽事后证实其母也在家另一间房隔离,但疫情之下,这些因家人被收治、隔离而独自留守家中的孩子们,已经引起了大众的关注和担忧。
随着疫情防控的推进,更多人因确诊和疑似而被收治隔离,很多家庭只剩下孩子独自留守家中。这些孩子们的一日三餐怎么解决?起居安全如何保证?心理如何疏导?新京报记者近日采访中了解到,很多独居家中的孩子,由街道社区安排专人负责照顾,还有部分孩子由志愿者协助照顾,或是送到医院或隔离酒店。有多位志愿者建议,针对留守家中的孩子,可设置集中隔离区由专人照顾日常生活以及进行心理疏导。
家人收治隔离,
孩子独自留守家中
自从爷爷离世后,小宏一直跟奶奶相依为命,可现在,奶奶因高度疑似新冠肺炎,也住院治疗,小宏独自留守家中。
除夕刚过,小宏的奶奶就出现了发烧症状,医生诊断为高度疑似新冠肺炎,但床位紧张无法住院治疗。2月4日,奶奶病重,不知所措的小宏,委托朋友写信求助:“爷爷已离世,我和奶奶相依为命。试了所有求救方法都没用,我太怕了,不想成为孤儿,跪求你们救救我奶奶!”
求助信引起了很多网友关注,武大校友会志愿者郑先生、南京市秦淮区新叶公益服务中心社工何培蓉跟其他志愿者组建帮扶小组,为小宏奶奶办好了入院手续。
奶奶入院,小宏作为密切接触者,虽无症状,但只能独自留在家中隔离。
疫情之下,小宏并非特例。
11岁的方方,也独自留守家中。
方方家住武汉市江岸区劳动街,爸爸之前因脑溢血去世,2月6日,她的妈妈、外公、外婆都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患者。
方方是密切接触者,不能送到亲戚朋友家,因方方无人照顾,妈妈宋澜一直没能放心去住院。与沟通之后,社区给了她两个方案,一是如果孩子能自己安排妥善,宋澜就能去方舱医院入住,二是她和方方一起入住到附近用于隔离密切接触者的酒店。但宋澜作为确诊患者,在酒店无法便利获得复诊和常规吃药,让方方一个人住酒店隔离,又担心交叉感染,最终她选择让方方留在家中。
宋澜临住院前,给方方买了速冻饺子,还教她怎么煮。亲戚也帮忙找饭店做盒饭解决方方的午饭、晚饭,但新问题来了,骑手现在越来越少,“2月11日我们加价50元,等了40多分钟才找到一个骑手。”而12日起,武汉实行小区封闭管理,骑手进不去社区,宋澜不放心方方出到社区外,托方方的舅舅找了半天,最后托朋友帮方方把午饭拿到楼下。
家人网上求助,
志愿者接力照料独居儿童
小宏独自在家隔离,郑先生除了帮忙做好防护消毒,还买来生活用品。
郑先生懂得一些心理疏导的方式,现在每天陪孩子线上“吃鸡”(绝地求生)游戏半个小时,边打游戏边通话,郑先生会和小宏聊些其他事情,让他转移注意力。
自我隔离期间,小宏学会了做菜、刷碗、收拾房间,写完了寒假作业。
类似小宏的情况,还有多家,不少跟郑先生和何培蓉一样的志愿者,关注到相关情况后,接力救助孩子们。
在微博的超级话题“肺炎患者求助”中,有多条求助信息的内容,都是已经收治隔离的患者,请求志愿者帮忙照料独自留守家中的年幼孩子。
志愿者张丁文所在的由近300名热心网友组建的“NCP志愿者总群”,最近已经通过各种途径帮助来了百余名求助者。
就张丁文所了解,志愿者们几乎每天都会遇到家中老人孩子无人照顾的情况,“这些密切接触者送到亲戚朋友家会很危险,送到酒店或方舱医院又没专人照顾。”
年纪太小的孩子,无法自行照料,照护问题或更为迫在眉睫。
张丁文表示,碰到年龄较小的孩子,同时又是密切接触者,他们会和社区工作人员协调,将孩子送去儿童医院或妇幼保健院,但是一般医院会要求有一个健康的人来照顾婴儿。
按志愿者彭琳淞的经验,现在的护工很难找,一听是要去照顾密切接触者都被拒绝,不过很多武汉当地的志愿者看到求助帖后,会主动联系孩子家人提供看护帮助。
崔丽是武汉本地的一位志愿者,2月14日中午到湖北省妇幼保健院,照顾11个月大的林若希。
林若希家在武汉市洪山区,从祖辈到孙辈一家九人,七人确诊新冠肺炎住院。和孩子一起在家隔离期间,若希也出现干咳,2月13日经CT检查为左肺上叶肺炎。
看到若希妈妈的求助信息后,志愿者们连夜和武汉市儿童医院、湖北省妇幼保健院协调到凌晨4点,最终入住医院。
但孩子需要有一个健康人来照顾,由于找不到护工,彭琳淞只好将照护信息发到武汉本地志愿者群中。两个小时内,有近20名志愿者联系了他,最后确定了有照护经验的两名志愿者来照顾若希。
社区工作超负荷,“留守儿童”应集中照料疏导心理
疫情之下,街道、社区仍是照料留守老人、孩子的主要力量。志愿者更多的工作,是搭建起患者和社区的桥梁、传递信息、辅助照护。
居委会了解小宏的情况,此前一直帮忙接送小宏和奶奶去医院,郑先生因小区封闭管理无法帮忙照顾小宏时,居委会派出社区工作人员对接郑先生的工作,带着他给奶奶送生活用品。不过居委会工作人员称,目前已有几位工作人员被感染,工作太多,他们忙不过来,没法派专人帮忙照顾孩子,只能建议到隔离酒店居住。
不同社区目前可给出的保障不同。以张令所在社区为例,所有密切接触者都需隔离在酒店,这是9岁的女儿明明获得照料的原因之一。
张令一家住在武汉市江夏区职中社区,丈夫在广州工作,家中六旬父母先后确诊后,她也发烧,“当时我有两个心结,一是无法入院治疗,二是就算入院,可明明谁来照顾?”
2月5日,张令等到了医院的床位。幸运的是,那天在社区居委会、江夏区团委、区妇联的帮助下,明明也得以去酒店隔离。江夏区职中社区居委会的网格员夏芳称,当天他们协调安排了明明入住一家用于隔离密切接触者的酒店,派车把明明送过去。
“觉得孩子自己在酒店待着可能无聊,给她买了点零食。”夏芳说,因为孩子太小,除了嘱咐酒店人员多照顾问候明明,自己也每天都打电话,跟明明聊天,“我们每个网格员平时需兼顾社区里三四百个家庭,确实没有办法专门照顾孩子。”
不过明明现在的情况,已让张令很放心,“她目前没有症状,酒店也每天都给她送水送饭、测量体温,他们照顾得很好。”
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张丁文感觉社区工作人员的工作已处于超负荷状态,让他们一对一地照顾孩子们,也不现实。
针对目前照护不足的现况,一位不愿公开姓名的志愿者,建议开启一些幼儿园、养老院来对独留家中的老人、孩子进行集体隔离,也能有专人照顾起居。
何培蓉称,新叶公益正尝试发起孩子救护项目。项目设想为,如果无人照护、家人授权同意照顾的孩子,他们会进行照顾,每日量体温和照护,如果服务开展顺利,可包下一座宾馆作为“简易方舱”,集中和分类照料。
除了生活照料,对这些因家人隔离收治而独居的儿童来讲,心理疏导也非常重要。一名志愿者表示,家人不在身边,很多孩子没有安全感,隔离中与人沟通也不多,更需要专业的心理团队进行安抚和疏导。
(文中小宏、明明、方方、张令、夏芳、宋澜、林若希、崔丽均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周世玲 实习生 郭懿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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