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4 張之洞軼聞趣事:官威的背後也有有趣的靈魂


張之洞軼聞趣事:官威的背後也有有趣的靈魂


庚子戰疫,武漢成了舉世矚目的焦點,而締造武漢這座現代城市的晚清中興名臣張之洞,也成了許多文史愛好者深挖的對象。

張之洞(1837-1909),字孝達,號香濤,直隸南皮(今河北南皮) 人。張之洞14歲考取秀才第一名,16歲中解元(舉人第一名),27歲中探花(進士第三名),可謂少年得志。52歲(1889年)授湖廣總督,駐武漢。之後督鄂18年,其間倡變法、推新政、辦洋務、興實業、築鐵路、練新軍、辦新學,讓武漢成為一座現代化工業城市,被後人譽為武漢之父。新中國建國之初,毛澤東也曾說過:“講到重工業不能忘記張之洞。”

茲搜檢典籍,彙集數則張之洞的軼聞趣事,供各位看官作為宅家期間破悶之資。

Ø 少年得志的張之洞,傲視群倫。康有為、梁啟超等維新派曾寄希望於張之洞,視之為奧援。一次梁啟超回廣東,去拜見時任兩廣總督的張之洞,張看到梁啟超在拜謁名帖上落款稱愚弟,傲氣上來了:你一個舉人,膽敢和探花郎出身的一方諸侯稱兄道弟!於是差人送出一上聯:“披一品衣,抱九仙骨,狂生無禮稱愚弟。”這自然是考核的意思,你對得上來,我見,你對不上來,滾蛋。而這上聯的內容,更是直斥梁啟超為狂生。梁啟超很快對出下聯:“行千里路,讀萬卷書,俠士有志傲王侯。”讓張之洞驚歎不已,知道盛名之下無虛士,不可等閒視之,馬上出衙門迎接,傾談之下,大有相見恨晚之意。後來轉任湖廣總督時的張之洞,聽到梁啟超路過武漢想登門求見,那天張之洞的侄子結婚,但張之洞立馬拋下一眾賓客,趕緊接見梁啟超去了。據說當時張還想以接待欽差大臣的規格鳴禮炮迎接梁啟超,被下屬以不合規矩阻止了,讓張之洞頗鬱悶了一陣子。

Ø 科舉出身的張之洞頗以文章自負,喜歡結交有學問的名士,像康有為、梁啟超、章太炎、辜鴻銘這些近代風雲人物都曾是張之洞的座上賓。張之洞的幕僚梁鼎芬看不慣章太炎的狂妄,有一次與章太炎品評當世維新人物,梁鼎芬套路章太炎:“康有為霸氣縱橫,不失為當世一名士。但我聽說,這人頗有做皇帝的野心,您認識他,您覺得可信嗎?”太炎大笑說:“你錯了,皇帝人人可做,康有為如果僅僅是想當皇帝,倒沒什麼。最荒謬的是,這個人竟然妄想做教主(指康有為尊孔教為國教,想做當世聖人)!”

這話傳到張之洞耳朵裡,驚出一身冷汗,“皇帝人人可做!”這話也太混賬了,這跟“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的山大王思想有什麼分別?這不是給自己招禍嗎?立馬將章太炎禮送出境。

Ø 張之洞做京官的時候屬清流,清流派激濁揚清,譏評時政,抨擊權貴,張之洞以敢諫著稱,被奉為清流派的領袖。時人以諧音稱“清流”為“青牛”,張之洞當然就成了“牛角”。

Ø 張之洞與李鴻章同為中興名臣,而素不相能。李鴻章辦外交,簽訂了許多賣國條約,飽受世人詬病。自視為清流的張之洞也是經常批評攻訐李鴻章的一個,李鴻章不爽:都官場浸淫多少年了,怎麼還是一個讀書人的作派?甚至在八國聯軍攻入北京,西太后慈禧出逃西安,李鴻章還去電慈禧:“毋聽張之洞書生見解。”張之洞聞之大怒:“我是書生,他是老奸臣滑!”

Ø 張之洞禮遇名士卻傲視僚屬。有一次一個布政使參謁張之洞,按當時官場禮儀,布政使拜見撫督,可以不迎接,但離開時要送到儀門。這位布政使談完公事了告退,張之洞才送到廳門。大概經常這樣,讓他很不爽。這一次布政使突然說:“大帥(清代總督稱“帥”)多走幾步,我有話要說。”等走到儀門時,張之洞問他有什麼話,布政使說:“沒什麼話,只是按禮儀大帥您得送我到這裡啊。大帥現在請回吧。”把張之洞氣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

Ø 張之洞任兩廣總督時,倪文蔚是巡撫。只因倪文蔚入仕不久,資歷淺,就像資深員工看不上剛入職的菜鳥一樣,張大帥也一直沒把倪巡撫放在眼裡。而倪巡撫血氣方剛,也看不上老官僚。

倪文蔚因公事需要請示總督大人,但張之洞拒不接見,倪多次請示,張就是不見。倪問什麼時候可以見,約定好第二天中午見面。倪文蔚第二天一早就來了,過了中午,仍然沒有獲准見面。倪文蔚就向門口的僕役打聽:“大帥家裡有客吧?”“沒有,我們家大帥在簽押房看文件呢。”“那為什麼不進去稟報一聲?”“我們家大帥看文件的時候,是從來不允許人打擾的。”倪文蔚氣不打一處來,巡撫雖說品階低總督一級,但也是地方大員啊。於是推開僕役,大步闖入,僕役趕緊大呼小叫,而倪文蔚闖進去一看,張之洞手拿文書坐在安樂椅中,就好像沒有聽見、沒有看見一般。倪文蔚很生氣地指責張之洞:“總督巡撫同是朝廷命官,我為公事而來,有必要這麼小瞧人嗎?”

張之洞軼聞趣事:官威的背後也有有趣的靈魂


某將軍知道這事情後,就想出面給他們調和,設家宴為兩位杯酒釋嫌。張大帥還是各種傲慢,將軍三番五次催促才勉強赴約,酒桌上也不顧禮儀,把將軍遞給倪文蔚的酒搶過來喝了。氣得倪文蔚當場拍案、甩帽,當日就告病假,不幹了。

Ø 朝廷瞭解到督撫不睦的情況,把倪文蔚調任他處,而巡撫一職由張之洞兼任。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雖然距離不遠,可張大帥兩頭跑,畢竟不方便。一日突然異想天開,想在兩座衙門之間搭一座空中吊橋,把兩個衙門連接起來。估算一下,大約需要二十萬大洋。正打算籌錢時,忽然接到香港方面的來電,說是有某候補縣官,拿著蓋有總督官印的公函,以總督的名頭在香港、澳門兩地向華人商人募款,已經募集十多萬,來電向總督本人求證是否確有此事?張大帥吃驚不小,這不是明目張膽的詐騙嗎?所謂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張之洞隨即覆電:確有此事。剛好有一艘軍隊的船到香港公幹,張大帥就讓管帶想方法把此人誘騙上船帶回廣州,然後扣押在總督衙門裡。這位候補縣官知道事情敗露了,驚慌失措,知道自己死罪不免,想到了自殺,一看窗外看守的人不少,連自殺都沒有機會。到了夜裡,張之洞出場了。候補縣官趕緊跪倒在地,叩首請罪。張之洞表示饒你死罪可以,但你得繼續去募捐。結果是,張之洞另開具了公函,這回是真公函了,讓他到南洋向華僑募捐。這位候補縣官不辱使命,又募集了十多萬。張之洞也終於建成了連通兩個衙門的空中鐵橋。

橋建成了,很快就成了廣州一景。每到傍晚,夕陽西下,晚霞滿天,兩大衙門裡的官員家屬,太太姨太太個個靚妝豔服,漫步其上。街上行人,翹首半空,望之如天半神仙。

後來張之洞離任,繼任者認為太荒唐,拆除了。

Ø 清末政治衰疲,淪為西方列強宰割的對象,有志之士都在思考救國良方。張之洞等人的洋務運動有其歷史功績,但並沒有改變中國積貧積弱的局面,中國仍然被西方人視為“東亞病夫”,就是中國人自己,也認為中國就是一個垂垂老者,病入膏肓,即便華佗再世也不知從何處下手。時人調侃洋務運動:湘鄉郎中曾國藩開了一劑“洋務清火湯”,但服藥若干,並沒有立起沉痾,藥到病除。後來南皮儒醫張之洞開一方“新政補元湯”,後來考慮到此方藥性躁烈,就原方略作刪減,改為“憲政和平調胃湯”,然而服此藥,不但病體未見好轉反而加重了。

張之洞軼聞趣事:官威的背後也有有趣的靈魂


漢陽工廠


Ø 張之洞興辦洋務時,既舉外債向洋人借錢,也想方設法讓富人掏腰包。清代有捐納制度,可以捐貲納官。湖北有一劉姓有錢土豪,多次被張之洞動員捐納,每捐一次,就為他請獎一次,累獎至尚書銜。後來劉土豪死,張之洞想送一挽幛,當時幕下名士雲集,張之洞讓他們各擬四字,結果都不滿意,就自己寫了四字“紅杏飄零”。宋代詞人宋祁寫過“紅杏枝頭春意鬧”的名句,得名“紅杏尚書”,張以“紅杏”代“尚書”,以花之飄零喻劉土豪之死,可謂既妥帖又詼諧。

Ø 辜鴻銘也是張之洞的幕僚,這位通儒以其博通中西的學問,每臨事必有建言,但沒有一次被張之洞採納,辜鴻銘頗鬱悶。後來同為幕僚的汪某對辜鴻銘說:“你的建言不是不好,但你都是從是非這一層面去說的。大帥為人,是知利害而不知是非,你得從利害上講,才能說動大帥。”張之洞聞之大怒。

Ø 張之洞興在武漢辦新學,其功至偉,像武漢大學、武漢理工大學、華中農業大學、武漢科技大學等都是張之洞一手創辦的百年名校。但其辦新學的指導思想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在學習西方先進技術的同時,又認為當時世道澆薄、人心浮躁、自私自利,都是因為學了西方哲學的原因,因此禁止學西方哲學。後來入京,清政府籌辦京師大學堂(北京大學前身),張之洞參與商定學制課程,也主張不能講哲學,憑張之洞的名望和地位,無人敢與之爭鋒,因此京師大學堂前期也是不開哲學課的。

張之洞軼聞趣事:官威的背後也有有趣的靈魂


武漢大學老齋舍


Ø 清末官場上有三屠之說:張之洞為“士屠”,袁世凱為“民屠”,岑春煊為“官屠”。張之洞主張廢科舉,斷了士子進身之路,是為士屠;袁世凱鎮壓義和團,殺了不少拳民,是為民屠;岑春煊整頓吏治,讓官不聊生,是為官屠。

Ø 張之洞也是文物收藏愛好者。某年進京述職,遊琉璃廠,逛古董店,見一大甕,形制奇特,古色斑斕,四周鑄以篆籀文字,古拙可喜,只是斑駁模糊,不可辨認。張之洞一見傾心,向店主詢價。店主說:“這是非賣品。是一位朝廷大官留下來的舊物,我也只是借來展示”過了幾天,又約了幾個懂行的幕僚去看,都認為是真品。張之洞決意要把它弄到手,就跟店主磨嘴皮。店主答應找古董主人商量。不多久店主帶了這位大官的管家,張之洞想打聽古董主人,管事不肯說,只開口索價三千大洋,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終敲定兩千大洋。

張之洞把古董甕運到武漢之後,還特意請人把甕四周的文字摹拓下來,分贈僚屬親友。之後把它當作金魚缸置放院中,養了幾條金魚。一天晚上大雨,第二天早晨起來一看,甕四周的篆籀文字全都化為烏有,化了,化了,化了……

張大人心疼啊,心疼,心疼,心疼……

原來那古文字是用古紙塗上蠟加工而成,既古色古香,又泛著蠟光。

Ø 張之洞嗜睡,可以一睡幾天,也可以幾天不睡,而且可以不看時間地點場合,睡意來了,便能酣然入黑甜夢鄉。經常是坐著就睡著了,這讓他的下人苦不堪言,一看主子睡著了,趕緊就得手扶身託,張大人一覺下來,眾僕役精疲力竭。

有時請下屬吃飯,滿桌美味不敵肚中一條瞌睡蟲,吃著吃著就睡著了。一道菜上來,下屬看上司睡得正香呢,自然不便喚醒他,又都不敢先下箸,等他一覺醒了,菜餚已經冷了,只好拿去回鍋,吃一頓飯,往往飯菜要回鍋數次。(是否回鍋肉的發明者?待有識之士考定。)

他的族兄張之萬曾斥之:“飲食起居,無往不謬。”

張之洞較有規律的作息時間是,每天下午二點睡覺,晚上十點起來辦公。這讓他的同僚和下屬煞是憋屈,還因此被人參了一本,說他是“興居不節,號令無時”,這是可以被褫官革職的罪名。好在也有人為他辯解,做事辦公不定時不也可以說是“夙夜在公,勤勞罔懈”嗎?於是有驚無險,逃過一劫。

剛毅曾拜訪張之洞,兩人落座後,剛毅口苦懸河,而張之洞鼾聲已作,讓剛毅顏面全失。這位爺是旗人,直接到太后老佛爺面前告了一狀:此人已老朽不堪,與廉頗一飯三遺矢差不了多少了。張之洞由此失意了好幾年。

Ø 張之洞喜歡貓,家裡養貓數十隻。大概是因為自己就是夜貓子的原因吧,他太寵溺這些寵物了。這些貓也因此恃寵而驕,隨地大小便,貓糞隨處而是,有時連案上文書典籍也不能倖免,張之洞看到了,就拿出手帕擦拭。須知手帕也者,雖然名曰手帕,卻是擦手的時候少,擦嘴的時候多,功能類似於現在的餐巾紙而不是手紙,但資深愛貓人士張之洞不以為穢。還特別交待家中僕役萬不可責罰他的寶貝:“貓本無知,不可責怪,若人如此,則不可恕。”張大人眼中,人不如貓也。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