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武漢抗疫護士親述:從感染到病癒的“通關”之路

2月26日,是孫珊珊從火神山醫院病癒出院回到家中隔離的第7天。7天后,她將再接受一次全面檢查,如果各項指標正常,3月5日這一天她將重返一線“戰場”。

作為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梨園醫院(下稱“梨園醫院”)的一名外科護士,自1月21日(臘月二十七)至今短短不足40天時間裡,孫珊珊的角色已幾經轉換,從感染二科護士長到新冠肺炎確診患者,從進入火神山醫院治療成為“護士志願者”,再到目前在家隔離急待“歸隊”的醫護人員。

“希望我能早點回去,她們實在太累了。”想到同事們正經歷一場漫長而艱難的戰役,作為“缺席者”,孫珊珊心急如焚。在與《國際金融報》記者交談不到一小時的時間,無論是對當初抗疫在一線的回憶,還是對疫情結束之後的憧憬,她曾多次無意識地表示,想盡快回歸一線與“戰友們”並肩,在疫情結束之後,希望“戰友們”可以好好休息一場。

猝不及防的感染

直至今日,孫姍姍還是沒搞明白,自己感染上病毒的確切原因。

在與記者的交流中,她認為,當初防護安全教育是院長親自培訓,加上自己也在網絡上學習了不少相關知識,“我認為自己的防護意識還是比較強,防護措施也做的比較到位,唯一可能就是休息太少”。

1月20日晚間,武漢市衛健委除公佈9家救治發熱患者的定點醫院外,還指定了61家發熱門診,梨園醫院作為當地一家三甲醫院,是61家發熱門診之一。1月21日,孫珊珊所在的外科科室病房被徵用,需要連夜改造隔離病房以應對新冠肺炎的救治工作,其被任命為感染二科護士長,主要工作不僅是對病房內普通患者轉移的安撫及引導,還需火速將隔離病房所需的防護物資落實到位。

“第二天(1月22日)早上10點鐘,病床都沒有鋪完,14名新冠肺炎疑似患者一下子全都來了,當時我們只有5個外科護士,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那時正值年前,後續保障都沒有,相當於一切從零開始,大家都是在超負荷運轉。”據孫珊珊回憶,剛開始不像現在4小時一班,護士們一般都是從早上8點鐘開始,一直忙到後半夜,唯一的休息便是吃飯時間,而她前三天則基本上沒有閤眼。

武漢抗疫護士親述:從感染到病癒的“通關”之路

實際上,晚上是有一定的休息時間,但一想著各種流程都沒有到位,手底下的護士也和病人一樣承受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孫珊珊腦袋裡不停地在想各種問題,怎麼也睡不著。讓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一位護士和她正說著話,突然崩潰大哭,因為超負荷的工作加上心理煎熬,讓她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武漢抗疫護士親述:從感染到病癒的“通關”之路

“防護服不透氣,我們通常是穿一天,口罩戴時間長了,耳朵就會像刀割一樣地疼,臉上都是壓痕,有的甚至會被磨破皮。”當記者問及這些一線護士的日常,孫珊珊如此描述,“你沒看見我們脫了手套的手,像老婆婆的手,皺皺巴巴的。”

武漢抗疫護士親述:從感染到病癒的“通關”之路

正在幫同事剪頭髮

孫珊珊這樣的工作狀態一直持續到2月3日。這一天,她從一名護士變成了病人。

據其回憶,為安全起見,自2月2日至4日,該醫院感染科的醫護人員分批去做核酸檢測,她被安排在2月3日,檢測結束之後就繼續工作了,呈現“陽性”的檢驗結果是從科室主任處獲知的。“我去檢驗科拿結果時,留意到檢驗單上最下面的一句話:‘以臨床症狀與其他症狀為主’,我當時想的是沒事,應該是搞錯了,因為平時我們的防護警覺性比較高,然後繼續回科室準備第二天的物資。”

實際上,就在2月初,孫珊珊已經出現了輕度咳嗽、嗓子不舒服的症狀,但她並沒有在意。“因為當護士長,話說的比較多,有的時候是靠嗓門來喊,而且真忙起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哪不舒服。”

當晚,在同事的催促下,孫珊珊在將近22點鐘前往CT室,做相關排查,沒過多久,她便看到了一張“典型”的病毒性肺炎的CT片。孫珊珊對它太熟悉了,在梨園醫院的發熱門診,她每天都會看到病人們類似的CT片,但眼前這張是自己的。

雖然已經做好情況不妙的預估,但看著“肺部呈磨毛玻璃樣”的檢測結果,孫珊珊的內心還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拿著檢查單,孤立無援的她艱難地走出CT室,“我就自己找了個沒有人的角落,蹲在那哭了一會,其實我平時是不喜歡哭的,作為護士長,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也算是護士們的精神支柱,但當時我真的有點控制不住了”。

意想不到的角色

確診、隔離,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這一天。

不過,讓孫珊珊感到欣慰的是,年長自己幾歲,心態積極樂觀的丈夫始終在支持與鼓勵自己。在記者的採訪中,孫珊珊提及,確診的消息只告訴了丈夫,剩下的誰也沒有說,“一路走來,我真的很感謝他,有他在,我心裡踏實”。

一開始,作為輕症患者,孫珊珊在梨園醫院進行觀察隔離,直到2月8日,她與其他病人一起送往火神山醫院。“其實我之前送過兩批確診病人上急救車,把他們轉到定點醫院,這一次卻是我被我們主任送上急救車,那種感覺……”在停頓了數秒之後,孫珊珊最終用“說不上來”這四個字來概括當時的心情。

“在排隊上急救車時,患者們都是耷拉著腦袋,坐在救護車裡,也是灰心喪氣,沒精打采,坐在我旁邊的是我之前照顧過的一個年長婆婆,她當時直接哭了,其實當時我也很想哭,但我忍住了。我說奶奶沒事,你是我之前照顧的病人,現在你和我一起去火神山(醫院),火神山(醫院)是軍隊託管,醫療條件特別好,我們能去就可以安心一大半。”無論是作為醫護人員還是確診患者,對於這種焦慮,孫珊珊感同身受。

在確診的頭幾天,除了發熱、咳嗽之外,孫珊珊沒有別的不適,但風暴前短暫的平靜後,她的病情急速惡化,很快出現了乏力,憋氣,呼吸困難等症狀。

“每天早上8點到10點這個時間段是最不舒服的,然後10點到12點我就開始做操與瑜伽。”在孫珊珊看來,既然來了,就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防護得當,再通過一些手段來消除恐慌。

武漢抗疫護士親述:從感染到病癒的“通關”之路

“剛開始我只是在病房帶動我的室友做操或是練瑜伽,後來參與鍛鍊的人越來越多,可能因為我一方面是醫護人員,患者對我也比較信任,另一方面,我也是一名患者,更容易相處一些。”據孫珊珊介紹,之後她每天會帶大家在走廊上做操,發動患者的積極性,出院之後,她還推薦了自己的室友來接管這一“工作”。

根據孫姍姍的理解,面對一種新型傳染病毒,患者的心理已經發生了很大改變,所以在這個時間,越是不做什麼,情緒可能就會變得負面與糟糕,所以需要一些讓自己比較舒服愉悅的活動來緩解病痛與改善負面情緒。

顯然,這樣的相處模式讓人看到希望。除了帶領病友做操,在火神山醫院期間,對於患者的心理調查及輔導工作,孫珊珊也主動承擔起“志願者”的角色,“因為對於患者來說,我同樣也是一名病人,所以相比醫護人員,我的感染力或許會更強一些,他們也願意與我打交道。”

武漢抗疫護士親述:從感染到病癒的“通關”之路

此外,孫珊珊還為火神山醫院的醫護人員提出了不少建議。“我們那批病人當時是那個病區第一批病人,而對於這種新型病毒,醫護人員的心理壓力也很大,我就告訴他們,只要防護得當,心態放好,這個病沒有那麼恐怖。”

2月中旬,孫珊珊的症狀有所改善,並逐漸好轉。在進入火神山醫院的第10天,2月18日,其第二次核酸檢測陰性,血常規正常,同時CT顯示肺部正常,達到出院標準。而這也給了病友們很大信心。2月19日下午兩點,孫珊珊病癒出院,回到將近一個月未歸的家中,進門的第一件事便是消毒,然後拿起電話向領導彙報情況,緊接著向同事詢問工作進展。

“當時病癒出院需隔離14天的政策還沒有出來,我在醫院群裡看到要招募40個醫護人員組成醫療隊馳援雷神山醫院,我立即報了名,但領導給的回覆是讓我先在家好好休息,這也成為我心中的一個結。”在孫珊珊來看,同事們還在前線忙碌,自己中途“退場”不說,現在卻在家休息,處於愧疚與自責之中的她還專程諮詢了心理輔導醫生。

“不過現在想通了,最近我都在家休息,鍛鍊,看看書或者新聞。老公也在家陪我,不過我們是一人一個房間,自己給自己做飯,目前小區不讓出,但生活物資可以網上下單並送到樓下,然後分批去取,一次最多3至5個人。”對於疫情下非常態的生活,孫珊珊苦笑道。

“我目前挺好的,病了之後辛苦我的戰友們了,希望能早點回去上班,但是目前看了報道有部分人治癒出院後又轉陽了。”當記者問及目前的身體狀況時,孫珊珊如此回應,並配了一個流汗的表情。

隔著屏幕,孫珊珊的焦急與憂慮溢於言表。與所有人一樣,她希望這個漫長的冬天可以早點過去,“疫情結束之後,我想讓我的護士好好休息休息,調整一下,我想和我的家人在一起,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我的孩子了。”

記者 馬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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