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剛走出醫院時手機便響起,那頭傳來霍墨庭森冷的嗓音,不容反抗。
“晚上十點,靡如酒吧。我要見到你。”
過了好半天她才低聲允諾,“好。”
掛斷手機便一陣苦笑,靡如酒吧,真是令她懷念的名字。
她已經好多年沒去過那裡了。
當年她為了替父親還債,十幾歲便在那裡賣唱為生苟延殘喘。全京城人都知道,那個叫許青洛的歌女唱得驚豔動人。
後來,身材頎長剪瞳如墨的男人步入酒吧,冷酷如斯地點名將她買下。
從此她便跟了霍墨庭,從天南地北到商場沉浮。
她跟了霍墨庭十年,也卑微地暗戀了他十年。
只是她清楚,霍墨庭的心上人是京城名媛北薇枝。
她算得了什麼?
若不是生了一副好嗓子,她現在指不定還在哪條大街上可憐兮兮地討飯。
能跟著霍墨庭她已是感恩萬分,哪怕他只當自己是個陪酒唱歌,低賤如婊的花瓶。
她雖然愛卻從不奢求什麼,半生報答後只想全身而退。
直到那夜——
那夜滿世界瓢潑大雨,手下命令她呆在房間內,說霍墨庭有事要吩咐她。
她規矩地等著,卻驟然間望見霍墨庭冷怒狂暴的臉,他猩紅著瞳仁將她惡狠狠壓在床上。
一瞬間,幾乎是殘忍而又暴戾地刺破她的體內。
第一次,將她活生生疼暈,身下淌滿了血。
可他只命人將她潑了冷水弄醒了繼續折磨,那一夜猶如噩夢,青洛只能在痛與哭中死死掙扎。
她這十年都從未見過如此狂暴陰戾的霍墨庭,像是要將她的靈魂,一遍又一遍無休止地撕碎。
霍墨庭折磨了她三天三夜,然後將她關在黑屋裡不聞不問。她光著身子蹲在黑暗裡,整個人惶恐到不停發抖。
霍墨庭卻極度不滿,只恨她沒有瘋掉。
入獄那天她跪在霍墨庭腳前,苦苦解釋自己沒有害薇枝。
湧出的淚水哽咽了口,到最後她的喉嚨裡只剩下一片混沌的嗚咽聲,可憐得連話也講不清。
霍墨庭只是厭惡剜了她一眼,冷峻的眉眼蹙也沒蹙,轉身將她扔進了監獄。
她一身的委屈和痛楚,從此只能統統爛在肚子裡。
沒人聽,沒人相信。
握著眉筆的手略微顫抖,青洛盯著化妝鏡裡淌在自己稜角上的淚水,心臟痛得彷彿遭受割裂。
一身青瓷色旗袍穿在她身上,剛好遮掩住那些醜陋的傷疤。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早已是何等的千瘡百孔。
夜晚十分的靡如一片紙醉金迷,繚繞的煙氣恍若一團朦朧的雲霧。青洛一踏入包廂,便望見正襟端坐在沙發上,眉目冷凝的霍墨庭。
她有片刻的失神和閃躲,好半天才露出優雅地輕笑。
“霍總,久等了。”
剛好將她的閃躲望進眸底,霍墨庭的臉色暗自沉了幾度,瞳眸裡散發的寒涼幾乎要刺穿她。
“還記得老規矩麼。”
“當然記得。畢竟是霍總教給我的本事,我怎麼敢忘呢?”
她笑得婉轉輕快,心底溢出的自嘲卻將她淹沒得無窮無盡。
無非是陪酒唱歌取悅賓客的本事罷了。
她在他眼裡,從來都這麼低賤不堪。
今夜賓客滿席,霍墨庭只談商務從不沾酒,酒自然是青洛替他一杯又一杯地喝。
第三杯喝下去的時候,她便沒來由全身一個寒顫,下意識捂住了自己又疼又翻的胃。
她在監獄裡吃得很差,再能吃能喝的胃也爛得不成樣子。
霍墨庭全過程沒望她一眼,只命人將她的酒杯一次次倒滿。
她深吸一口氣將疼壓了下去,又死命地灌了幾口酒。
像是被人按進水底,沉悶一般的絞痛逼得她恨不得將心肺吐出嗓子眼。
好不容易等到賓客散去,忍痛忍到臉色煞白的她才敢站起身。
“霍總。”蒼白的唇瓣咬出字句,她編了個藉口,“我去衛生間裡補個妝。”
剛僵硬地走出幾步路,體內又翻湧出的疼猶如當頭一棒,令她直接踉蹌著摔在霍墨庭身前。
猩紅的液體從唇裡湧了出來,她盯著霍墨庭領帶上沾上的血色,忽然就慌張自己怎麼弄髒了他的領帶。
“抱歉……”青洛痛得整張臉糾成一團,字句哆嗦得厲害,“我馬上……替你處理乾淨……”
拼命地想要掙扎著站起來,兩條腿卻宛如糠篩一樣無力又顫抖。
她狠狠咬著貝齒,剛吃力站起來時又猛地跪下來,“哇”得吐了一地的血,胃部那處深疼得要命。
霍墨庭對她的疼痛不為所動,深冷的瞳孔滿含怒意地睨著她,鋪上眼眸的寒意逐漸深濃得恐怖。
“要吐血去那邊吐,別在這裡。髒。”
青洛用盡力氣擠出一個字,“好。”
她站不起來,只能屈著身子用膝蓋艱難地挪到門外,這副悽慘的樣子惹得霍墨庭莫名煩躁。
他也不知為何煩躁,只是她渾身散發出的哀涼氣息刺得他竟有幾分疼。
頃刻間,綿綿恨意便蓋過了那股疼。
霍墨庭狠狠攥住她的手腕,森冷的嗓音浸滿怒氣。
“就這麼想在我面前裝可憐麼?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貨色?”
青洛捂住自己疼得劇烈的胃,渾身無力卻硬是笑得極了。
好一個裝可憐。
在霍墨庭眼裡,只要是她許青洛乾的,那一定是骯髒不堪,下賤萬分又罪大惡極的事!
苦苦解釋是沒有用的,她三年前被他棄如敝履時就懂了。
當年她差點將一雙眸子生生地哭瞎,他也從來沒信過自己。
甚至,還變本加厲地折磨她。
她活著,受他羞辱,受他厭惡,從來都未一日安寧。
別的女人二十五歲仍青春逼人,只有她,遍體鱗傷,低賤得像一條狗。
“霍總你看……我這副樣子還需要裝麼?”她揚起痛到慘白的臉,眨了眨眼略顯俏皮,卻滿是嘲諷。
這個動作,那麼輕易地激怒了他。
話音剛落,她便感覺霍墨庭將那條沾血的領帶在她臉上憤怒一砸,砸得她渾身一輕,恍若捱了重重一擊。
面前男人眸底噴薄出的嫌惡,輕而易舉地將她擊垮。
青洛心痛得抽氣,整個人跌倒在血色裡爬也爬不起來。
霍墨庭深深地睨了她一記,冷漠嫌惡地和她擦身而過,將她一人扔在包廂外邊。
“自己好自為之。”
他只丟給了她這一句,再無其他。
霍墨庭剛走出幾步,胸腔裡的那抹怒氣壓得他心口發疼。
鬼使神差地朝後一望,許青洛仍跌坐在原地,嘴角的血愈湧愈兇,染紅了她身上那件青色的旗袍。
她渾身都在無助地發抖不止,面頰上掛著的,不知是痛出的汗水還是淚水,黏住了一縷又一縷髮絲。
忽然間,他望見她沒有血色的唇拼命翕動著,死死掙扎的樣子猶如三年前那麼無力。
“救……救我……”
也不知是在對誰求救,她的頭明明歪向的是無人的一邊,喑啞的哭腔宛如被拉長的汽笛聲,悲涼不已。
霍墨庭聽得渾身繃緊,忽然聽見“咚”得一聲。
他望見青洛倒在一灘血水裡,昏死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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