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2 地震把家園變成了廢墟,只要親人在,家總有一天都可以重建起來

地震把家園變成了廢墟,只要親人在,家總有一天都可以重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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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災期間的第一批板房構件用於在未完工的綿竹體育館空地上修造一所臨時學校,安置在體育館內災民的孩子和與父母失聯後由民政收容的孩子是這裡的首批學生。在板房學校出現前北川已經利用軍用帳篷搭建了第一所帳篷學校,儘快恢復書聲朗朗也似乎多了些人間氣息。因為什麼年紀的孩子都有,也沒法分太固定的年級,差不多年齡的孩子就編在一個班裡,要準備考試的孩子就統一由當地教師輔導功課,小些的孩子就由志願者帶著上一些興趣課。

像綿竹市板房學校這樣的震後臨時校址很多,北川經驗後各地都紛紛效仿,幾乎每個地方都有,大城鎮板房生活區規劃早、建設快,學校就是用預製板搭建;邊遠些的村鎮合適的場地不多,就用幾個帳篷聯通搭建。在後來許多文獻中認為北川的帳篷小學具有最典型的里程碑意義,所以這類臨時學校也被統稱為帳篷學校。那時總覺得帳篷學校、板房學校有些形式主義,感覺孩子在那種大課堂上也學不到什麼東西,可後來覺得這樣挺好,即便學不到什麼書本知識,但至少可以轉移一些情緒情感,讓孩子們從災難造成的創傷裡慢慢走出來。

劍南鎮地震小學開學的時候我正巧在附近組織發放物資,因為自由人身份不受限制,聽到消息就過去看看究竟。教室裡有父母的孩子似乎很開心,跟著老師大聲的念著課文,或唱或鬧,那些有情緒的孩子則非常安靜沉默,一眼就能辨識出來。

那天以後我就開始不時的往學校跑,大多數時候是坐在教室的窗外看,偶爾會給孩子們講些感興趣的軍事知識,課間就和大家一起聊天,相處的時間久了孩子們也不認生,圍在身邊一會兒摸摸肩章,一會兒把我帽子摘下搶著戴,有的孩子叫我浩叔叔,有的叫我浩爸爸。因為是自由人,可以支配的時間相對充裕,讓我可以有時間陪伴和照顧這些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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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笑曉是裡面比較年長的孩子,14歲,因為住校的緣故,地震時沒有在家。父母在孝德鎮,回去時家裡的房屋倒塌了,父母暫時處於失聯狀態,和其它沒有與父母取得聯繫的孩子一起住在同一片區域的幾個帳篷裡,除了一個志願者組成的團隊協調他們的基本起居外,生活上就靠孩子們相互照應。

那時候使用手機的孩子不多,地震後很長時間裡手機也沒有信號,於是這些孩子課間都愛往體育館服務區的信息板那裡跑。

信息板用於發佈各種政務服務信息,但有塊專門用來張貼尋親啟示的區域,孩子在那裡貼了字條,希望什麼時候父母找他們時能夠看到留言。

我記得那時四川本地的電臺、電視、報紙也都隨時在發佈各種尋親信息,雖然地震把家園變成了廢墟,但只要親人在,家總有一天都可以重建起來。笑曉性格比較活潑,是這群孩子的大姐大,雖然心裡也很堵,但在孩子們中間她的定力和表現非常出彩,每次課堂提問她都會把手舉的很高,課間開玩笑聊天她也左右照應把大家逗樂,只是當她站在信息板前時,也會變得目光呆滯,眼眶溼潤。

讓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經歷這樣的等待是很煎熬殘忍的事,但那麼大的災難和波及範圍,許多人震後投靠親友或集中安置或受傷送醫,有的可能轉移到了成都甚至外省的醫院,政府已經在全力運轉,但要馬上做到讓親人團聚確實力不從心。那時候頂在災區北部的唐家山、小崗澗、黑木崖等堰塞湖成了心頭之患,一旦鬆散堰塞體抗不住水壓解體就會形成瞬間洪峰,下游開闊地還得再遭一次塗炭。於是部隊開始把主要精力集中到爆破排險上,照顧孩子們的事只能更多的交給志願者來做。

地震把家園變成了廢墟,只要親人在,家總有一天都可以重建起來

什邡市紅牌鎮中心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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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偶爾會問自己的父母能不能找到他們,有沒有機會看到信息板上的小字條,甚至有的孩子會覺得自己的字寫的太小或者表達不夠好而不時的去更換字條。他們不敢提“死”或“不在了”之類的字眼,儘管我們回答一定會找到的,但其實我們沒人可以確定,他們也只是想找個人自言自語。在失聯階段,人會從一開始歇斯底里的悲痛逐漸變得麻木呆滯,再往後又會看起來像個正常人一樣,如果覺得這是心智好轉那就錯了,這只是意識系統對有害信息的一種保護性屏蔽,經歷身心創痛的人只是在心存希望的同時把悲傷、擔心和焦慮暫時壓抑下去,這種情緒的爆發和傷害甚至會持續到災後的很多年,造成不可逆的心理傷害,而且這種傷害因人而異並沒有特效解藥。

陪伴孩子們沒多久我就接到命令返回指揮所報到,一個半月後再回去時許多熟悉的面孔都不見了,少數孩子確定父母已經不在了,為了讓他們遠離傷心地,他們被安排到親友家裡或者是成都甚至周邊省份的好心人家裡讀書生活;多數孩子很幸運的與家人團聚,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還有些孩子的親人依然生死未卜所以執意不願離開,眼巴巴的望著其它孩子被接走但一直相信他們的家人總有一天會來。

再往後,綿竹市的各個學校都在操場空地上搭建的板房教室裡正式復課,大多數學生也都回到了各自學校,臨時性的震後學校也就完成了使命。不過還有一種特殊的孩子,他們不是失去了家人,而是失去了同學和老師,不是幾個而是許多,最終他們只能被安排到其它班級甚至學校裡做插班生,儘管在全社會的共同關注關心下他們甚至得到了更多的情感照顧,但我想痛苦的回憶一定會伴隨他們很久。

地震把家園變成了廢墟,只要親人在,家總有一天都可以重建起來

網絡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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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曉是幸運的,她的父親顱腦損傷被送到成都治療,母親也去那邊照顧,最後是外公外婆在半個月後找到了她把她接走,她的父親後來是否脫離危險老師和同學們不得而知,但至少她與家人團圓了。並不是所有孩子都像笑曉那樣等到了家人,等到了想要的結果。地震發生時有的孩子和他們的家人一起遇難了,有的家庭失去了他們的孩子,有的孩子也永遠失去了親人,災難帶給這些家庭的傷害也許永遠無法痊癒。

現在我是兩個女孩兒的爸爸,自從有了她們後我一直在想,作為父母我們並不是萬能的教育專家,我們也會急躁,也會對她們有過高的期望,但好好活著,健康的活著,陪伴她們長大,看著她們有一天也做媽媽,養育自己的孩子,還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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